春日宴(二)

    司允本是走在她身侧,听见这话,忙偏头瞧了一眼良溪怀中的花。

    他上下打量一番,良溪嘴角噙笑,一脸善意。

    如他们这般低贱的人,怎可担当得起“大人”二字,可仿佛从这短短的两个字中,他许是能得到些片刻的慰藉。

    而司允本欲纠正她口中的“大人”二字,但终是默然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他本也是读过四书五经,参加过科考的人,如今却要被困过这一方宅院。

    若不是被郡主相中,想必穷困潦倒,疾病缠身,也是另一番人生。

    “还烦请司允大人遣人送一较大的灯笼、大量桐油、香蕉皮、煮熟的黄豆、石磨石杵以及熏香等。”

    司允瞥见良溪脸上一闪而过的欣喜,问道:“姑娘所说,府中皆有,就是不知所需的熏香究竟是哪一种?”

    “麝香、檀香或者降真香都可。”

    良溪忽然想到些什么,又补充:“对了,还要比这花盆底部还要大些的盘。”

    他呆愣片刻,便吩咐了身后两人去办。

    良溪选了一处朝阳的屋,推门而入,那两人便将她吩咐的东西也搁置一旁。

    只见良溪先将那盆花置于桌上,再将香蕉皮与煮熟的黄豆磨成粉末撒入土壤中,随后将那盘放于最底部,花盆在上,沿着一圈倒入桐油,随手扯过屋内一灯笼中的灯芯放入桐油中,点燃灯芯。

    她不忘念叨着:“这火能燃上一整日,你们也不必添油。”

    没想到,三种香都带了来。

    如此也好。

    她燃了三种香置于香炉中,沿着那盆花周围放置,只见她空手一挥,香炉中缓缓升腾出薄薄的白烟来,但是众人看不见的,还有随之而沿白烟缠绕一圈又一圈的黛蓝烟雾,齐齐朝着白花孔雀而去。

    最后,将灯笼罩在正上方。

    良溪吩咐那两名婢子,“房间门窗紧闭,戌时前不得打开。”

    “是。”

    “不过你们倒是可以离得远一些,这熏香有些伤身。”

    如此说好,她才敢放心离开。

    待良溪布置好一切,落了座。

    此时日头正烈,而萧婉迎着日光,一时间连眼睛都差点睁不开。

    她朝前挪了挪,一手撑着下巴,“时辰尚早,不若同各位姐妹玩个游戏吧。”

    众人面面相觑,却愣是不吭一声。

    她面色傲然,一招手。

    身旁那伺候的小生面带着笑,有力地拍拍手,只见从身后一屋走出五名男子来。

    这五名男子皆身着薄薄的素衣,发髻以一根白玉簪冠发,几乎无须光,便隐约能看见薄衫下起伏的线条,脉络清晰,薄肌诱人。

    一时间,不少人面上浮现绯红,待他们齐整地从台阶而下,这便看得更加清楚。

    纷纷有人以袖角掩目,颇有些不好意思。

    可良溪瞪大了眼睛,生怕看得不够仔细。

    她感觉胸腔中有一股莫名的灼热,连鼻腔中也隐隐有热流。

    阅了近一百年的话本子,今日才算是见到真人了。

    虽说打扮相通,但这五人无论从气质还是长相都各有不同,譬如为首的那个肤色净白,似是擦过口脂显得唇似红樱,但他腹处薄衫下的线条却并不突出,整个人显得瘦弱,而正中间的那个腹部的轮廓却十分明显,整个人也显得精壮魁梧,肤色也显得有些暗。

    但为首的那个恰是无意中朝萧婉抛了个媚眼。

    良溪真觉着是自己看错了。

    可再去看其他人,无一不是眼含秋波,恍如断藕的丝,牵牵连连又含情脉脉。

    这时,萧婉似乎注意到这边,一个睥睨便叫他们登时乖顺起来。

    “世间男子喜欢寻花问柳,却称之为风流。”她轻哼一声,明晃晃的讽刺之意,又接着说:“本宫便是不服,为何我们女子就不能光明正大欣赏美男?”

    良溪目不转睛,完全没瞧见其他女子脸上有些尴尬的笑,甚至有些人因惧怕,只敢将那讥讽藏于心中。

    连那狗腿子楼文珠也不敢附和。

    若叫朝中那些文官见了,谁人不得骂一句,成何体统!

    “今日叫诸位姐妹一饱眼福,便是想同各位玩一个游戏。”

    萧婉站起身来,平视前方,“诸位姐妹所见的五位男子分别是画师、琴师、匠师、庖师和医师,从前到后,分别称为甲号、乙号、丙号、丁号和戊号,你们若谁可以准确无误地猜出他们各自的身份,便是游戏的获胜者。”

    众人还未来得及议论,便听萧婉补充:“不过你们只能询问其中一个人,仅此一个问题,不可问与游戏无关的问题,时间为一盏茶。”

    众人一眼望去,纷纷犯起了难。

    她们企图从五人身上看见些不一样的东西,但都是一无所获。

    虽说他们身份不同,但是表面上却看不出什么区别。

    “这如何能猜呀。”

    “时间那么短。”

    “还只能问一个问题。”

    “又不是神算子,怎么就能通过看面相算身份?”

    “……”

    萧婉饮下一杯酒,面若灿阳,“获胜者可得赤金嵌宝珠缠丝七凤头面一套。”

    这句话显然有用,一瞬便安静了下来。

    可另一波议论又重新开始,良溪从她们脸上看见了表露无遗的欣喜与渴求。

    “那可是圣上赐下的赤金嵌宝珠缠丝七凤头面,世间仅此一套呢。”

    “是啊,听闻镶嵌的可是南海云珠,斗大八颗,都快接近那夜明珠大小。”

    “听闻凤冠也是巧匠打造,费时九个月才得这么一个。”

    她们一边想象着头面的模样,一边喜笑颜开地讨论着,似乎这东西已是她们的囊中之物。

    “我瞧着姐妹们如此欢喜,不若就此开始吧。”

    萧婉这话的语气听着是试探,却有不容置喙之意。

    只见那五人又按照既定的顺序往屋内走,待不见人影,萧婉才继续说:“一个一个进去。”

    萧婉扫视一眼,片刻的静默后,她的目光落在席间末处着茶白衣裳的女子身上,说道:“杨姑娘,不如便从你开始吧。”

    莫雪不忘提醒她:“她是刑部尚书大人的千金,名叫杨白薇。”

    良溪对她有些印象,不知是否因是最末的位置,所以从头到尾无人搭理她。

    而杨白薇也无人可说话。

    但她似乎始终高昂着头,倒不像是端着架子,更是有一种闺阁千金的知书达理。

    杨白薇从席上起身,款款往前欠身行礼道:“是。”

    “屋内备有笔墨纸砚,各位小姐写好后置于桌上即可。”

    说完这话,他便随杨白薇一同进入了房间。

    良溪见杨白薇几乎是卡着时间出来,面上不咸不淡,猜不出有什么。

    后面的人紧随其后,却无一不是愁容满面地走出来,甚至于有人是被司允赶出来的。

    楼文珠进去时还朝着良溪翻了个白眼。

    由于这个白眼来得猝不及防,所以良溪也没来得及反击。

    良溪觉得有些微的幼稚,可若是重来一次,她非得报复回去。

    纵观这个游戏,其实并不算难。

    因有着不同的身份,所以常年累月会在身上遗留不同的痕迹,可偏偏萧婉却要说上一句“可以向他们其中一人问上一个问题。”这句话有些避重就轻,似乎要把她们的注意力都转移到问题上面。

    只能问一个问题,众人就会纷纷思考究竟要问什么问题,而把眼前真正所见的忽略了。

    楼文珠出来时面上带着悦色,刻意自良溪面前走过,似乎是在挑衅。

    良溪方缓过神来,便走入了屋。

    五人落座,似乎对来者是谁并不在意,皆漫不经心地拨弄着衣裙或手指。

    尤其是那甲号,妖娆地翘着兰花指,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始终注视着指尖,而仰头垂眸,颇有几分蔑视。

    观摩一瞬,良溪似乎觉得,他们相互之间也看不惯。

    郡主说了那么多要求,却没说不能动手动脚啊。

    良溪走上前去,搭过甲号的手放于自己手中,他似乎有些嫌恶,忙要抽离,却被良溪攥得更紧。

    她仔细瞧着那双比女子还要好看的手,手指尖没有丝毫茧,似乎花费不少心力保养,嫩如清水,浑身上下都散着浓郁的熏香,这香价值不菲,恰恰便是麝香。

    她沿着此人的衣袖闻了闻,除了麝香,以及刚刚沐浴过后的清香,并无其他的气味。

    良溪站于第二人身后,自他左侧伸出头去,沿着下颌一一往下瞧,由于贴的有些近,显得有些暧昧。

    司允本想阻止,但想起郡主的话里并未说过不能如此,便又闭了嘴。

    挨个闻过又摩挲着他们的手掌,有时也会捏一捏他们的手臂,但皆无所获。

    甚是奇怪,不同的身份定然会有不同的痕迹。

    譬如琴师的十指指腹定然有厚厚的茧,而画师则是虎口处有所不同,且带着墨香,匠师整日与木头为武,也会有木屑的味道,医师身上也会有药香,庖师更是明显,动物的血腥和香料的浓郁更做不了假。

    而他们都没有。

    之前站于郡主前,倒是一副乖巧依顺模样,离了郡主又是另一番做派。

    分明更像是调教好的面首。

    良溪退后两步,负手而立,“问问题之前,我事先声明,符合问题的这一人才回答,其他人无须作答。”

    不仅是这五人感到惊奇,连一旁监督的司允也有奇怪。

    这时,良溪的打量从他们脸上一一掠过,“请问郡主最喜欢的一人,他的身份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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