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五人登时坐端了身子,有些仇视地盯着其余四人,随后叽叽喳喳地争论着。
“是医师!”
“是画师!”
“是琴师!”
“庖师!”
“郡主说过最是喜欢我!”
“……”
良溪略有些不好意思地抿唇,盯着无奈的司允瞧了一眼,答案呼之欲出。
显然,各自所争论的身份,便是他们自己所扮演的身份。
没曾想过,堂堂郡主,心眼子居然这么多。
她倒是煞费苦心,毕竟心里也明白,人一日用手的频率最是高,自然有许多痕迹,还有味道也各不相同。
为了不让她们猜出来,唤了五个只知侍候人的面首,来扮演不同身份的人。
只见司允摇了摇头,才喝斥道:“闭嘴!”
良溪得了答案正要落笔,却想起,她们对这头面虎视眈眈,可若我真写下正确答案来,岂不成了众矢之的。
话本子里说过,如她这般当出头鸟的,后面走的每一步都很艰难。
反正这东西即便再贵重,也不能当了换钱。
索性胡乱写一通,也好过被人围剿。
于是她落了答案,便关门出了去。
片刻后,司允抱着一沓写了答案的纸张走出来,朝萧婉而去。
他伏在萧婉耳边说了好一些话,才挺直身子立于一旁。
这时,萧婉朝着良溪的方向瞧了一眼,才一一翻过她们所写的答案。
众人不禁伸长了脖子,偷偷去看。
席间安静得恍然间听见郡主的一声轻笑,她忽正襟危坐,颇有些严肃,“此次游戏仅有杨白薇一人全部猜出。”
萧婉招手示意,便有婢子鱼贯而出,齐齐端着头面朝杨白薇而去。
只不过那头面以正红巾帕盖得严实,所以根本看不见东西的模样。
众人投去艳羡的目光,而萧婉的眼神,却直勾勾地落在良溪这处。
连映染都被盯得毛骨悚然,忍不住发问:“姑娘,你是不是得罪郡主了。”
良溪也有些不自在地端着茶杯,眼神游离,“兴许是吧。”
萧婉的嘴角轻勾,那笑意也是若隐若现,彼时她起身去接一小兵递过来的弓箭。
众人屏住呼吸不知道她即将要做什么。
可要良溪说,这人指不定是要作什么妖。
司允拍了拍手,身后那屋中的五名男子又跟着走了出来。
良溪见他们不乏有人扭了扭柔软的腰身,相互间的眼神几乎要朝天上去。
须臾,那五人又在萧婉面前恢复乖顺模样。
萧婉像是无意中拉了拉弓,拉了几次也没有对准方向,时不时地看天看地。
“良世子妃。”
她忽然的一声,良溪自己也有些猝不及防。
萧婉又随手拉了弓,这次是朝着那五人的方向直直而去。
良溪起身一拜:“郡主。”
“本宫听司允说,你的答案仅次于杨姑娘,不如本宫给你个机会,再玩个游戏吧。”
良溪听到这句话,不禁心头雷声大作。
你分明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我一个都没写对,你偏说我仅次于杨白薇。
说是玩游戏,不就是挖坑等着她跳么。
指不定又得闹出什么幺蛾子。
合着这春日宴就是喊一群人来,陪她萧婉玩游戏的。
也不容良溪开口,萧婉倒是抢了先,“本宫写下一个字,你来猜,猜中即为获胜,获胜可有奖励哦。”
萧婉说最后一句话时,明显语气柔了些,不似那般锐利。
此话一出,众人的艳羡又变作同情与怜悯,还掺杂着看热闹的趣意。
良溪大抵猜到了,方才她知道正确答案却不愿写下来,无疑是对萧婉的挑衅。
所以此时将良溪推出来,也意在挑衅。
“既然世子妃没有异议,不若开始吧。”
良溪倒真是想拒绝,但想到拒绝了这次,还有下次,不如还是继续装傻。
不料,萧婉却没有如她所料坐下来,写那个字,反倒是在众人不经意间射出了一支箭。
那支箭乘风而飞,迎着正中央的男子,嗖的一声,自他脖颈一侧擦过。
那人慌张又惊恐地捂着脖颈,像是难以置信。
伤口达三寸,但并不多深,只是浮在皮肉薄薄一层。
但若是再偏离半寸,便能要了他的命。
五人也是吓得大惊失色,愣了半晌才敢去瞧那支生生嵌入树干中的箭。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一言不发,生怕成为下一个猎物。
萧婉挑了挑眉,狭长的眼尾拖曳着扑闪的柔光,显得异常无辜。
这时,她将弓箭递给司允,才坐定下来。
萧婉又抬眸一挑,莹润如玉的唇角微扬,笑如春色美,人却比蛇蝎毒。
她道:“良姑娘可猜五次,不过下次本宫可不保证,这箭会不会偏离那半寸。”
良溪拧眉,言外之意,你所猜的每一次机会都是那五人的性命换来的。
萧婉左手握笔,右手拂过袖角,以免沾染墨迹。
她原来是左撇子。
萧婉正要落笔,又仰头瞧着良溪。
见着良溪刻意稳住心神,却怎么也掩藏不住的愁,她似乎有点子兴奋。
“哦,对了,本宫可以提醒一下良世子妃,这个字啊。”她顿了顿,半眯着眼笑起来,宛如勾人摄魄的魅狐。
“与本宫方才所说他们的身份有关呢。”
身份?
画师、琴师、匠师、庖师和医师五个身份,那么这个字也许是画、琴、匠、庖、医的其中一个,所以她才会说有五次机会。
萧婉为什么要设定这样一个游戏。
良溪不免觉得,此举既有打压她的意思,也有些惩罚那五人失口的意思。
这时,良溪心中已经有了假设。
假设她第一次猜了“画”,而答案并非如此,那么相对应“画”字的人,就会被杀掉。
那么是不是意味着,第五次她一定能猜中正确答案。
再回头去想,萧婉似乎针对的是每一个,所以说,即便是到最后,她也不希望良溪能猜中答案。
这时,良溪突然从脑海里蹦出这样一句话,既然要惩罚,为什么又要提醒?
提醒就是希望她能够按照萧婉所设定的路,一直走下去,直到看到希望。
看见希望,又慢慢将希望掐灭。
这,才是她真正想要的惩罚吧。
加之,她曾说,“这个字,与本宫方才所说他们的身份有关。”
只是有关,却不是身份。
所以这个字,不是画、琴、匠、庖、医中的任何一个,而是“师”。
“良世子妃,你猜中了吗?”
良溪愣了半晌,才恍然从思绪游离中反应过来。
众人注目,她似乎警觉自己如同靶心。
连那五人的眼神都柔和许多,再不是那等高傲。
“本宫瞧着,良世子妃似乎犹豫不决,难道是想放弃第一次机会。”
萧婉替自己斟满酒,盯着杯中酒落而漾起了涟漪,颇有些漫不经心,“若放弃此次机会,这箭可同样得出弦。”
这时,她右手勾了勾手指,司允正要将弓箭递上去。
“是‘师’,画师琴师匠师庖师医师的师。”
萧婉去拿弓箭的手停滞半空,愣了一瞬,才摇头轻笑,随后将那张写了字的纸朝外示意,果真工工整整地写着“师”字。
“你倒是聪明。”
倒吸一口凉气,看好戏的眼神也纷纷收了回去。
最紧要的是那站立的五人,抚平胸腔,妄图让跳动的心静下来。
“本宫说过有奖励,不如就允你挑一男子做仆人吧。”
方才平静的心,恍然间又跳动起来。
这时,那五人才明白,郡主这是真生气了。
为首的人最先利索地跪下来,瞬间声泪俱下,“奴哪儿也不去,就愿意伺候郡主,恳请郡主不要赶奴走。”
其他四人倒是也跟着啜泣,连连喊屈。
一刹有些嘈杂。
良溪一时间有些头大,自己要她这些面首做什么。
何况还是她萧婉精心调教过的,怎么竟给些人不要的玩意儿。
“怎么?没有良世子妃中意的?”
良溪是真不知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听闻她萧婉守寡好些年,又是郡主,养一些面首玩玩她倒是觉得在情理之中。
可她良溪是个什么玩意儿,敢养面首。
莫说文官,只怕是慕岑山为了面子,都会把她生吞活剥了。
难不成她萧婉是和慕岑山有仇?
呆滞一瞬,萧婉已是箭在弦上,对准跪着的五人。
“既然不喜欢,那便都……”
“等一下。”良溪上前一步,欠身道:“承蒙郡主厚爱,臣妾想要郡主身边那位名唤司允的大人,不知郡主是否愿意割爱?”
司允听此一话,似也有些惊愕。
可良溪看清楚,他那双柔软的眸子里,莫名闪过一丝光。
画面忽然间停了半刻,良久后,萧婉轻挑地讥笑一声:“你倒是真敢要?”
同样的陷阱,她萧婉竟然能一个人手里栽了两次。
“郡主见谅,您只说挑一男子,却没说只能从这五人中挑一人。”
良溪见她对身边的司允大为不同,想着她定然不愿意。
便会因此含糊过去。
谁知萧婉竟头也不抬,“好,那司允便送你了。”
这话听着满不在乎,倒真像是赠了一件物什。
“恳请郡主不要降罪于他们。”
萧婉没有正面答应她,只是冷冷道:“本宫乏了,你们自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