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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泛舟

    秦惟熙看着他,不知为何脑子在听着她驱使,嘴巴却不听她使唤。她脱口而出问:“你要为我撑腰吗?”

    话这样情不自禁地说出口,她便后悔了。

    到底是十年光景里,日复一日留下的心有不甘。还是隐藏在心底最深处无处吐露的,她藏之又藏的过往种种。

    她绕过他往观荷院的方向急匆匆走去,口中却道:“若这世间有人偏要欺我,我却偏要挺直了脊梁拼个输赢。四哥,你还是会为我撑腰吗?”

    这该死的嘴!

    她忽然顿足,盯着他,这一次闭紧了嘴巴。

    褚夜宁眼中一瞬而过的千变万化,随后微微弯下了腰,一双乌瞳细细凝视着她。似笑非笑道:“挫骨扬灰,也不是不行。”

    秦惟熙忽然浅浅笑了笑,语气轻松地道:“八妹胆小,与四哥说笑的。”末了她又补充道:“是个插花的梅瓶,倒也没什么大碍。”

    褚夜宁闻言朝那明月阁望去。

    她道:“那水榭里许久没人居住了。”

    远远地假山后忽然有轻盈的脚步声传来,再是三两宫娥的轻言笑语。那条小路途经过小桃园,许是几人刚刚摘花回来要去万松阁交差。

    “......那靖宁小侯爷年少就生得俊俏。这西北的风儿一吹,非但没有将他吹成个糙郎君,昨日一见,倒真是俊俏极了。昨儿几位小主子吃了暖锅子出来,我去禀殿下与公主宫里送来了荔枝。余光见小侯爷冷不丁地朝我望过来,我险些在几个小主子面前失了心智跌了那冰凉刺骨的霞光湖!”甲宫娥一臂挎着竹篮,言语间面色红润,很是兴奋。

    乙宫娥哼笑:“你怎知那靖宁小侯爷就是在看你?而不是在看别人。昨日登霞光顶的还有两个生得像娇花一样的小主子。”

    丙宫娥忽然道:“靖宁侯爷尊贵轩昂。太子殿下荣冠我大夏,举世无双。另陶罗两位公子亦是一等一的翩翩公子。哪个都不是我们可肖想的。如今罗姑娘从南地归京,你且看看他日是不是要......”她说到此处紧闭了嘴巴,再闭口不谈。

    甲宫娥却很是好奇地追问不休:“什么什么?你快说!”

    丙宫娥道:“我亦只是听说,当不得真。这贵中之贵你且好生招待便是。”

    甲宫娥却满是不以为然地道:“要说这贵中之贵,花中之王,哪个能比得上当年定国公府秦家小姐。怎奈美人去兮无影无踪。当年我们那金枝玉叶的贞蕙公主都被这国公小姐比去了三分。有一次公主与她一同来明月阁暂居,几个小公子后脚便来。老祖宗还为此搭了戏台子,两贵主站在一块儿。”

    “你猜怎么着?有个新从宫里拨来的小侍女怯生生的来问我,哪个是贞蕙公主?我好悬没吓昏过去。”她轻轻拍了拍胸脯,回忆起当年仍然觉得心惊。她又垂下眼帘胡乱拨弄了竹篮里的桃枝:“不过话说回来,还有那定国公世子,一身英姿儒雅两得。怎生就那般想不开,一朝就成了逆臣呢?”

    “拿丁公公的兽毛拂尘打你的嘴!”

    “当心祸从口中!”丙乙当即厉声道。

    三人言谈恣意,无所顾忌。许是以为这平日里无人关顾,且皇太后下了严令不可随意踏足明月阁此地。三言两语便将他们这些人品头论足了一番。

    眼看着那梳着高发鬓,一簇石青宫装的宫娥就要绕石而来。秦惟熙冷冷一笑,转身欲走。

    就在这时,身侧那人忽然一手拉住她的手腕,朝着身后石拱桥而去。

    秦惟熙只觉一片紫影倏忽从眼前飞过,再入目的便是他紫袍外那身覆的一身黑氅,一片玄黑随风飘动,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就好似听雨轩外那风中摇曳的一片孤叶,不知要带着她飘向何处。

    “同泛舟?”褚夜宁顿了顿而后又道一句:“片刻。”

    随后也不等她答话,伸出一臂紧握她的肩侧,轻轻一跃,轻飘飘地带着她落入了桥洞下一艘枯船的船板上。

    然臂中的一身鹅黄锦裳姑娘,一双清眸始终在这片动人心弦的春风中凝视着他。湖光树影,两人在甲板上静静而立,却已相隔十载春夏秋冬,风霜雨雪。

    甲宫娥忽然道:“昨夜瞧见诚意伯府的小公子在拿着千里眼向湖里张望。难不成那几只黑鹅又产了小鹅子?”说罢,她便将手中装满桃花枝的竹篮递给宫娥乙,小跑向了岸边。

    两宫娥忙在身后阻拦她:“几位小主子要用膳了。老祖宗还等着插花凝凝殿里的香气袪袪药气呢!”

    船板上的秦惟熙眼睫微微一颤,但并未多想。身侧的褚夜宁却忽然一手解下身覆的玄黑大氅罩在了她的身上,从头到底。

    秦惟熙猛地抬起头,只见那件玄黑氅衣倏忽而落,而后眼前一片黑暗,转瞬而来的是一缕若有若无的香气,悄然吸入了她的鼻间。

    她垂下眸,眼前能看得见的只有那一双绣着金线云纹的黑靴。

    “阿嚏——”

    岸上的宫娥听见声音猛地一怔,随后睁大了眼睛看向枯船上伫立的褚夜宁及那全然看不清面貌的“神秘人”。

    那一双乌瞳里仍然带着笑意,却若有若无。她在力睁了几分,给却在那笑意中感受到了隐隐的锐利如刀。

    “滚——”他薄唇轻启,身姿修长的背着手伫立于船板上,微微抬起眼皮。说出的话也如当年那桀骜不羁的少年人一般,慵懒倦怠。

    黑暗下的秦惟熙却是心头一颤。

    昨夜大失的心智又猛地拼凑成形,那宫娥只觉心口窝一瞬巨痛,扑通扑通,心似跃到了喉咙口。

    然,说出的话却很是没水准的,不曾与她一同见风使舵。

    那宫娥干笑了两声:“侯爷妙极。石桥下枯船会佳人......”

    身后随踵而至的两宫娥忙将甲宫娥拉到身后,低下了头连连告罪。

    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传入耳际,身侧人也再没有了声息。秦惟熙褪去了那身覆的黑氅,只觉里衣衣衫一片浸湿。

    将至五月初夏时节,许多人都已经换上了轻薄的春衫,她也毫不例外。但面前的人却身覆一身厚重的氅衣。

    他很冷吗?

    “你?”她将手中的黑氅递给他。

    话到嘴边,她又很快收了回去。再次开口却是笑问:“四哥这般何故?”

    他转身回眸:“你想站在我身边吗?”

    丁维忽然带着一拨内宦从万松阁的方向而来。

    “小侯爷原来是在这儿!”丁维面带着慈和恭谨的笑意,又快速一扫他身旁的锦裳姑娘:“两小无猜的情谊就是好,老祖宗这些年亦时常念叨几位小主子幼年的趣事。只不过这艘船不能游湖了,小主子们这些年并不常在此处停留,老祖宗就更不会在外观湖泛舟了。若改日小侯爷想游湖,奴在派人置一艘可供人歇息又可随意走动的大船便是。”

    他见甲板上的紫袍青年并不答话,又见那一身锦裳生得明眸皓齿的小姑娘微微福身朝他行礼。他忙侧身避让了过去。

    丁维再恭声道:“万松阁摆好了午膳,老祖宗在等侯爷与姑娘。奴先行一步。”

    直到这时,褚夜宁才微微点了点头。

    秦惟熙稍稍仰起头,正想着如何上去头顶的石拱桥。若是当年她也曾学得一手好箭,再同哥哥一样舞得一手好剑,习得一身好功夫......

    但她如今能够有能力自保便足矣。

    她下意识的一手抚向了鬓间的花簪,忽见那人已从她身旁轻声走过。紧接着小船微晃,竟是悠然自得地摇着橹,划起了船来。

    明明是一艘不能再行驶的枯船,却在他手中游刃有余地滑行起来。而小船行驶过的那片水波微动的湖面,似在隐隐告知着他们曾来过的痕迹。

    春风与潺潺的水声在她的周身围绕,周遭入目的是她少时记忆最深的风景。

    远山如黛,湖光璀璨。她再次将那黑氅递给他。

    然而褚夜宁却道:“不需要了。春风亦刺骨,留给你吧。”

    她再欲迈步朝他走去,他却促狭一笑:“坐稳了哦!小心你四哥一个不稳,我二人双双跌下了湖去。是让人瞧着我们这两身落汤鸡呢?还是霞光洞中行风花雪月事呢?”他故作神秘的低低一笑,之后只专心摇橹划船,再不言语。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小船平缓靠岸。褚夜宁先迈上了岸边的石阶,再去确保船只稳稳贴近石阶边缘。

    秦惟熙也在这时起身随着他向岸边走去,垂下的眼帘前却忽然伸出一手,掌心向上。

    她明白了。

    “什么都要你来做,那要你四哥何用啊?”他嘴角噙着一抹戏谑的笑意,不由分说地将掌心再朝着她伸进了一寸,勾了勾手指。

    她当即将手覆了上去,再不扭捏。又不由自主的紧握了握,仿佛似在下着某种决心。

    四目相对,眸光流转。

    万松阁内飘出的饭菜香也恍若回到了她们年幼时在坤宁宫蹭饭的种种光景。

    他的掌心冰冷的就如那刺骨的霞光湖。她的掌心温软的就如即将到来的蝉鸣盛夏。

    秦惟熙一脚迈上了岸边的石阶,随之而来的却是与她相同的紧紧而握。

    也或者在下着某种在暗流涌动中,翻山越岭而来的某种决心、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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