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闭了闭眼,想要压下那种异样的感觉,脑海中浮现的却是昨晚尹永年打完她之后离去的背影。她睁开眼,嘴唇微微颤动,粗喘了口气,大步走到尹永年面前抓住了他的手臂。尹永年惊呼一声,身体本能地后仰,却被她牢牢按在沙发上。
“?!”
尹永年瞪大了眼睛,眼中满是震惊与不敢置信。
姜谷玉自结婚以来从未反抗过自己,她总是温顺得像一只绵羊,任他打骂、任他羞辱。而今,这个“男人”却用如此强硬的方式制住他。
尹永年惊讶间一时忘记了生气,反应过来后,他面色难看地挣扎起来,双手奋力推搡着姜谷玉的胸膛,双腿乱蹬。
然而他实在很无力,生病了的身体像一滩软泥,几乎对姜谷玉造不成任何像样的威胁。
姜谷玉面无表情地制住他扭动的身躯,“你今天精神不大对劲,更应该好好吃饭。”说罢,一只手攥着他的双手手腕,一只手舀一勺饭递到他嘴边。
见尹永年扭头闭嘴,毫不配合,她索性松开他的手腕,将其压在自己的膝盖下,空出来的手抓着尹永年的脸狠狠向内一捏。尹永年吃痛地闷哼一声,嘴角被捏得变形,不由自主张开嘴,姜谷玉趁机往他嘴里塞了一口饭进去。
尹永年瞪大了眼睛,还是不情不愿地囫囵咀嚼了口中的饭吞下去,仿佛吞下所有屈辱与不甘。他有点洁癖,绝不会愿意将食物直接吐出来弄脏自己。姜谷玉也正是清楚他这一点,才会采取强行喂饭的举动。
一碗饭菜下肚,两人都松了一口气。尹永年瘫软在沙发上,胸口剧烈起伏,发丝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额头。姜谷玉松开手,指腹残留着他脸颊的温度。
姜谷玉最后给尹永年喂完药才直起身,指尖残留着药片的苦味。她将药盒轻轻放在床头柜上,金属边缘与木质台面碰撞出细微的声响。
尹永年终于行动自由,握握麻木的双手,腕间红痕是方才被攥住时留下的印记。他盯着姜谷玉,胸中翻涌的怒火与屈辱交织,最终化作一个狠厉的动作——一巴掌甩在姜谷玉的脸上!
姜谷玉一动不动,被打得侧过头去,昨天的伤口裂开了,血顺着下巴滴在锁骨胸膛上。血滴坠落的轨迹在灯光下划出细微的弧线,每一滴都仿佛砸在姜谷玉的心脏上,却未激起一丝涟漪。
“你真是胆子大了,是觉得现在能反抗我了是吗?”尹永年恶狠狠地说。
姜谷玉漠然地站着,什么也没想,垂在身侧的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指骨,眼睛盯着桌上泛着冷光的闹钟。
秒针的滴答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她跟着秒针数数,声音渐渐与心跳重叠,与血滴落的声音重叠,仿佛整个世界都凝固在这机械的节奏里。
滴答,滴答。
一下,两下。
尹永年见她不说话甚至不看着自己,恼恨地抓起她的衣襟,姜谷玉的衬衫领口被扯开,锁骨下方那道狰狞的疤痕暴露在空气中,红得刺眼。尹永年攥紧拳头,狠狠捣在她腹部的伤口上!
“唔呃!”
姜谷玉身体猛地绷紧,脊背弯成一道僵硬的弧线。她咬着唇角,,齿间渗出铁锈味的血腥,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白下去,额头渗出一层薄汗,显然是疼得厉害。
她不自觉躲了下,拂开了尹永年的手,蹲下身捂着伤处,黏腻的触感让她眉头微皱,却仍保持着诡异的沉默,仿佛疼痛只是无关紧要的旁观之物。
尹永年先是被姜谷玉的躲闪激怒,但下一秒,他却又得意地笑起来,为姜谷玉的痛苦。
他好好欣赏了片刻姜谷玉蜷缩在地的痛苦模样,如同观赏一只濒死的猎物。那扭曲的表情、颤抖的指尖、苍白的脸色,都成了他报复的快感。他决定放过她,转身走去洗漱睡觉,脚步轻快得近乎雀跃,仿佛重新夺回了掌控一切的权柄。
他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没有注意背后姜谷玉瞬间恢复正常的神色。
姜谷玉回想着尹永年刚刚在她身下无力反抗的身躯和不甘却只能由她动作的神情,还有被她的躲闪惹怒的眼睛,缓慢地站起来,若有所思地歪着头,嘴角轻轻勾起,面上就多了点略带新奇的笑意。
那笑意不似往日的温顺,而是带着某种冰冷的审视。
在灯光下,她的影子如同一片薄薄的黑色丝绸,轻柔地铺在地面上,从墙角缓缓延伸,仿佛要向尹永年笼罩而去。
-
接下来的几个星期,尹永年始终不愿用这副女性身体见人。
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阳光透不进房间,他蜷缩在沙发角落,用毛毯将自己裹成蚕茧。偶尔瞥见自己纤细的手指、柔顺的长发,他便会烦躁地抓挠头皮,仿佛这样就能将这份荒诞的触感驱逐出去。
他拒绝出门,连外卖都指定放在门口,等送货员离开后,才像做贼般迅速取回。这种近乎偏执的自我封闭,让他的情绪始终低落如阴云,胃口也日渐萎靡,碗筷推至一旁,饭菜凉透也未曾动过一口。
姜谷玉不得不每天都上演一出强行喂饭喂药的戏码,不过显然她乐在其中。
尹永年每次都不乐意,带着几分被羞辱的愤懑,而且姜谷玉总拿他的精神问题和情绪问题说事,语气冷静得近乎冷酷。
他实在恼恨交加,只能趁她舀饭喂药的间隙,用指尖狠狠掐弄她腹部的伤口,看她疼得发白的脸以安慰自己,他现在的力气变小很多,只能用这个方式来折腾姜谷玉。
于是姜谷玉的伤口裂了又裂,总也好不利索。
白天姜谷玉去公司,尹永年一个人在家无所事事,总是胡思乱想,他翻遍衣柜,找不到一件合身的男装,女装裙摆的触感令他作呕。最后,他只能裹着宽大的衬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脚步虚浮如鬼魅,目光扫过空荡荡的墙面。
姜谷玉把家里所有的镜子都藏了起来。
他记得自己是如何发疯般摔砸镜子,玻璃碎裂的声响刺耳,碎片扎进掌心,血珠与镜面残影交融,他却在飞溅的玻璃渣中大笑,笑得眼泪汹涌。
他还不能也不想接受这个事实,所以姜谷玉帮他把眼睛捂上了。
姜谷玉倒是适应良好,性别与身份的改变对她来说不仅仅是身体上的变化,更是一场心灵的蜕变。她原本就是这个领域的佼佼者,虽然荒废了几年,但卓越的学习能力与不懈的努力令她在职场简直是如鱼得水。
姜谷玉身姿挺拔地站在会议室中央,投影仪的光线映照在她逐渐变得自信沉稳的脸庞上。她言辞犀利,逻辑清晰,在她的阐述下,复杂的方案变得通俗易懂,那些原本质疑的声音也渐渐消散,整个会议室仿佛成了她一个人的舞台,她尽情地展现着自己的才华,主导着会议的走向,让所有人都为之侧目,投来惊讶与钦佩的目光。
“等会儿一起吃饭啊,姜哥。”
会议完毕,姜谷玉低头整理完散落的文件要离开,会议室的门刚被推开,郑嘉便快步追了上来,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
郑嘉是个二十多岁的有点偏瘦的年轻人,是姜谷玉在大学期间的同社团的学弟,关系不错,毕业后应她的邀请来到恒安。
她闻声转头,目光掠过一丝笑意,嘴角微微上扬:“怎么?学弟今天这么殷勤,莫不是有要事相商?”
说罢,她将文件夹稳妥地夹在腋下,步伐从容地往食堂方向走去,衬衫袖口随着动作轻轻晃动,隐约露出腕间一道淡青的淤痕。
郑嘉跟在身后,目光不由自主地黏在那道痕迹上。
他加快两步与姜谷玉并肩而行,偏瘦的身形在走廊灯下投出一道细长的影子:“姜哥,你最近……是不是太拼了?”他刻意压低声音,尾音带着一丝试探。
食堂的喧嚣声逐渐逼近,姜谷玉侧目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神情里藏着几分了然:“学弟这话,倒像是替某些人传话来了。”
两人在靠窗的角落坐下,姜谷玉熟练地拆开一次性筷子,郑嘉盯着她卷起袖口的手,绷带边缘隐约透出暗红,那绝不是普通烫伤该有的颜色。
“说吧,有什么事?”
郑嘉讪讪一笑,“你看出来了啊姜哥,”他做贼似地环顾四周,头伸上前来,压低声音,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桌沿,“姜哥,你身上的伤……真的只是宠物抓的?”
姜谷玉夹菜的动作一顿,筷子尖悬在半空。她右手摩挲了一下指骨,随即明白过来,摇摇头,撑着下巴眯着眼看他。
“看来办公室那几位‘关心’我的同事,没少在你耳边吹风啊。”
说出口的是问句却带着笃定的语气。
郑嘉清清嗓子,不赞同地说,“他们也是担心你,我也是,”他犹疑地挠挠头,欲言又止,“是不是有人欺负你?毕竟你最近总带着伤,连走路都……”
姜谷玉只是轻轻点头,连眉毛都没动一下,似乎早有预料。
“你们是这样想的?没有人欺负我,”她扬扬手臂,卷起袖子解开绷带,露出一片触目心惊的烫伤,“学弟可看清了?这是我不小心烫伤的,吓人的很,我就遮起来了。至于走路不便……不过是旧伤复发,养些日子便好。”
郑嘉的眉头拧成疙瘩,狐疑的眼神在姜谷玉脸上逡巡,他总觉得对方看似完美的说辞下还藏着什么。
姜谷玉却不理会他的目光,敲敲桌子,话题陡然转向工作:“听说新项目的数据模型你还在调试?下午三点来我办公室,我们碰一下细节。”
郑嘉到嘴边的话被堵了回去,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了。他望着姜谷玉低头认真舀汤的侧脸,午后的光影在她下颌投出锋利的阴影,与记忆中那个温和的学长截然不同。
食堂的喧闹声浪一波波涌来,他却觉得那声音遥远得像是另一个世界。关晴曾偷偷告诉他,姜谷玉的办公室总在深夜飘出药味,浓得呛人;而自己上周送文件时,分明瞥见她办公桌下散落着几枚染血的棉签,那绝不是宠物抓伤该有的血迹量。
“姜哥……”郑嘉突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涩意。
姜谷玉舀汤的手一顿,抬头看向他。郑嘉深吸一口气,目光灼灼:“你要是需要帮忙,随时知会一声。”
姜谷玉的嘴角终于绽开一抹真心的笑意,她端起汤碗轻抿一口,热气氤氲中,眼底的暗芒若隐若现:“学弟的心意,我领了。”
郑嘉好像松了口气,埋头苦吃,心里却悄悄下了一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