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溪沐忽然明白过来。
姜焱根本没怀疑到自己头上，他只是认定了玄策，故意说这些话敲打，顺带……或许是想看看她的反应？
明明是姜焱与玄策有恩怨，为啥姜焱要突然试探她？
就连玄策盯着她的目光都令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就像她绿了对方一样。
凌溪沐想不通，她确定自己真与这二位大佬不熟，也没干啥伤天害理之事，不至于盯她那么紧吧。
而且眼下她还有神镜与结界之事要查，眼前的三尊大佛杵在这盯着她，实在不好动手呢。
凌溪沐坐如针毡，指尖攥着茶杯耳，骨节泛白。
茶室里静得能听见窗外松针落地的轻响，姜焱指尖叩着桌面的节奏却像重锤敲在她心上，每一声都带着无形的压迫感。
玄策忽然轻笑出声，鎏金袖摆扫过茶案边缘："姜先生何必咄咄逼人？凌姑娘看着倒是个爽快人，不如明说吧，凌……令尊人在京城，你们要参与玄灵院的月考，镇妖塔所在之处便不少妖怪，可你们几个偏偏舍近求远，却跑来这名不经传的小地方？"
凌溪沐猛地抬头，撞进玄策那双勾着笑意却毫无温度的凤眼。
她喉头发紧，正想找个由头搪塞，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清越的咳嗽。
"玄策大人这话问得蹊跷。"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重夜不知何时立在茶室门口，长衫上还沾着些微晨露。
他手里把玩着一枚玉佩，漫不经心地扫过室内："玄灵院的月考并未限制地点，凌道友选择安阳市作为考点，实属正常。"
闻言，倒是沉默许久的郁垒眉峰一蹙："重夜，你们古灵族刚入市，本不该出现在这里。"
"郁兄未免管得太宽。"重夜缓步走到凌溪沐身侧，自然地替她添了杯热茶。
"我该出现在哪里是我的自由。倒是几位，大清早围着一位小姑娘盘问无关紧要之事，传出去怕是要损了各位的名声。"
玄策指尖捻着茶盏转了半圈，语气带了几分探究："重夜，你可知妖魔肆虐，关乎六界安危？"
"那又如何？一切自有定数。"
重夜垂眸吹了吹茶沫，声音清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
"重某只是不愿见友人平白被疑。若几位真关心妖魔之事，不如遣人去查勘现场，总好过在这里猜度。"
姜焱盯着重夜看了片刻，忽然起身："既然重先生如此说了，郁垒，我们就去看看。"
他转身时目光在凌溪沐脸上顿了顿，"凌姑娘，后会有期。"
玄策也随之起身，临走前意味深长地瞥了眼重夜，鎏金衣袍扫过门槛时，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重夜，这里不是无主之地，就算你有穹苍神镜傍身，也容不得你撒野。"
重夜对玄策的话语毫不在意，见得不到回复，玄策也只能离开，锦瑶见也连忙跟上玄策的脚步。
直到院门被合上，凌溪沐才松了口气，真是无妄之灾，这些人有必要针对自己嘛。
重夜对玄策的警告不置可否，他虽能掌控混沌之息，但自从出了结界后，便不能随意使用，眼底闪过一丝凝重："此处不宜多言，跟我来。"
凌溪沐与同门几人打过招呼后，便与重夜从茶室侧门离开，沿着曲折的回廊走到后院。
重夜推开角门，外面停着一辆不起眼的mini代步车，凌溪沐挑眉，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重夜就融入了现代的生活。
"上车。"重夜拉开车门，对着凌溪沐低声道，"我知道你在查结界，我也查到些东西，只是涉及到神镜，不能让太多人知道。"
胶轮轱辘碾过沥青马路，车内悬着的琉璃灯随着车身轻晃。
凌溪沐终于忍不住问："你怎么会来？又怎么知道我被他们盯上了？"
"秘境内，凌姑娘你多次对着那几人隐瞒实力，不就是不想被人发现，我感知到那二位的气息，便多留了个心眼。"
重夜从暗格里取出一卷舆图铺开，"你看，安阳结界的阵眼分布在东西南北四郊，最近异动的城西阵眼，恰好是最薄弱的一处。"
凌溪沐看着舆图上用朱砂标出的红点，指尖点在城西那处："结界波动时，我能感知到有黑气从阵眼溢出。"
"黑气？"重夜眉头微蹙，"那是魔气，看来有人在刻意破坏结界。"
他忽然从袖中取出一块墨色碎石，"这是我凌晨从城西捡到的，上面残留的灵力与神镜来源。"
凌溪沐接过碎石细看，漆黑一片什么都没有，还隐隐透着股阴冷气息："魔气？那不是魔尊姜焱的力量吗？他为什么要破坏结界？"
"未必是他亲手所为，但定与他脱不了干系。"
重夜收起令牌。
"我通过神镜查到姜焱与玄策明争暗斗多年，这次结界异动，说不定是二人设的局，想引你出手，好趁机做些什么，不过我挺好奇，这二人为什么要逼迫你动手？"
“我也不知道，好像自从我化形后，他们就对我特别关注。”凌溪沐沉思了一会才回道。
交谈间，汽车在一条不起眼的泥泞小路前停下，重夜熄火，率先下车："到了，这里离西郊阵眼最近，且不易被察觉。"
凌溪沐也跟着他下了车，走上了乡村小路，浓重的雾气遮掩着一切，似是阻断来人。
重夜从怀中取出一枚莹白珠子，珠子落地便化作半人高的光罩，将二人笼罩其中。
"这是隔音罩，可防灵力探查。"他从袖中取出巴掌大的穹苍神镜，"我偶然从神镜里看到结界的薄弱点。"
镜面亮起时，凌溪沐忽然听见细微的碎裂声，她凑近镜面，只见镜中映出的某个方位的地面上，布满了蛛网状的裂纹，裂纹中隐隐透出黑气。
"这下面，就是西郊阵眼的延伸处。"
重夜的鞋尖在地上踩了踩。
"你看这些裂纹，与城西如出一辙，都是被人为注入了魔气。"
他忽然想起这段时间在城西见到的景象："我之前曾看见黑气中裹着些银色光点，像是某种符咒碎片。"
"符咒碎片？"凌溪沐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玄策和锦瑶都是符道院的，最擅长用符咒驱动一切，看来我的猜测没错。"
重夜忽然转身盯着凌溪沐，"你身上有什么东西，让他们如此在意？"
凌溪沐一愣："我？我没什么特别的......"
话说到一半忽然顿住，她想起了锦瑶，那二人好像总是盯着她的脸。
重夜见她神色变幻，便知有隐情："不方便说？"
"但也不是......"
凌溪沐犹豫片刻，这才决定坦诚公布。
"我记得姜焱和玄策曾为锦瑶大打出手过，锦瑶就是玄策身边那个姑娘，而我跟她一模一样，但我真跟他们没关系啊，我前二十年都在人界待得好好的。"
凌溪沐皱眉，“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在透过我找谁。”
重夜盯着凌溪沐不似作假的神情："看样子，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他们的目的，算了，还是查查这结界吧，这结界是半年前突然出现的，而且神镜能引动它，说明......"
"说明什么？"
"说明神镜与安阳结界同源。"重夜指尖抚过镜背的纹路，"穹苍神镜是镜灵大人的神血浇筑而成，那安阳结界是不是也和镜灵大人有关？"
闻言，凌溪沐大喜："你是说安阳结界跟沈翊有关？"
皇天不负有心人，关于她的记忆线索又出现了。
"他们多半是察觉到神镜的气息了。"重夜借过凌溪沐递来的神镜，"那二人各有图谋，你夹在中间，实在危险。"
话音刚落，外面忽然传来衣袂破空之声，重夜迅速收了光罩，将凌溪沐往身一拉："有人来了。"
迷雾散去，姜焱与郁垒立在小路上，目光如炬扫过二人："重夜先生，凌姑娘，真是好巧，你们也出来散步？"
玄策也带着锦瑶随后而至。
姜焱手里把玩着墨色石块："我们在城西发现些东西，想来西郊看看，没想到又遇上二位。"
凌溪沐攥紧神镜，指腹抵着冰凉的镜面，迅速将镜子收了起来。
重夜往前一步挡在她身前，语气平淡："姜大人，玄策大人，这破落小庙有什么好看的？"
姜焱没理会他，径直走向神像："听说神镜能引动结界符文，凌姑娘，可否借神镜一观？"
凌溪沐正想后退，重夜忽然轻笑一声："姜兄想要神镜？怕是打错了主意。"
他忽然抬手结印，地面瞬间裂开一道沟壑，黑色雾气从沟中翻涌而上。
“阿焱，小心混沌之息！”郁垒连忙铸起防护罩。
"障眼法！"
玄策低喝一声，挥袖打出一道金光，准备驱散眼前的黑雾。
混乱中，重夜抓住凌溪沐的手腕："走！"
二人踏着雾气冲出土地庙，重夜反手甩出几道符咒，落地化作火墙挡住追兵。
凌溪沐回头望去，只见姜焱的身影在火光中若隐若现，玄策那张总是带笑的脸此刻覆着寒霜。
"往哪里去？"凌溪沐被他拉着狂奔，风声在耳边呼啸。
"东郊！"
重夜的声音带着喘息，却异常坚定，"我们必须在他们之前找到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