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路洱在房间翻看阮西颜过往的考试卷子,分析他的劣势与不足,以便于针对性地补习时,眼前蓦地花了花,旋即映入眸子的,是自己熟悉的房间构造。
又下雨了吗。
路洱没多关注。她发现此刻耳朵里插着耳机,正有首音乐淌了进来。
前奏轻快,像某一个cozy game的背景音乐。紧衔着的,是男声的说唱,节奏感突出。光听曲调不听歌词,还以为是一首治愈系的R&B。很符合她印象里阮西颜会喜欢听的歌。
路洱刚想关掉,不知怎么地又停下了。她把那首歌听完,又开手机看了眼,记住了这首歌叫《History》。
她顺手在app里翻了翻,发现阮西颜单独创建了个歌单。大致地浏览过,歌单里的歌曲风格可谓五花八门,但总体上呈现一个明快的基调。
盯着歌单,路洱有点奇怪地想笑。不过她忍住了。
她整理了部分复习资料,等雨小得差不多了,拎把伞出门。
“叮零零”,脆耳的门铃响了,阮西颜忙不迭去开门:“路洱,早上好。”
路洱收好伞,顿了顿没有拿进去,放在门檐下摊着晾:“早上好。”
客厅里,奶牛猫躺在沙发枕中,尾巴时起时伏地拍打着,大金毛则在旁,爪子搭边上,眼巴巴望着。这一画面有点像颐养天年的太上皇和它的小奴才。
阮西颜看她瞅着那边:“奶牛猫伤还没好,不能跟毛毛玩。毛毛守着它,还想等着它好玩。”
“我妈和我妹不在,你放心,随便弄。”
路洱最后还是选在了阮西颜房间补习。她边拉开椅子坐边跟阮西颜仔细分析说:“你的主科都比较弱,副科勉强够着及格线。因为现在你在补主科,所以我会优先帮你补习副科。可以吧?”看阮西颜点头,路洱才接着拿出了生物一模复习用本。
她想了想,在补课开始前挑了几个问题问阮西颜。
“你知道蓝藻是什么生物吗?”
“……单细胞生物?”阮西颜试探性地答。
“……答原核或真核。”
“……哦。”阮西颜回想课本知识,“原核生物。”
路洱进行下一个:“葡萄糖进入小肠绒毛皮上皮细胞是什么运输?”
阮西颜静默了会,边小心翼翼看她表情边说:“自由扩散?”
路洱摇头。他又答:“易化扩散?”
路洱面色平静道:“自由扩散和易化扩散都是同一个。而且它是被动运输,葡萄糖进入小肠绒毛皮上皮细胞是主动运输。”阮西颜摸摸后脑勺,窘迫地干笑两声。
“下一个。同源染色体在减数分哪期不存在了?”
阮西颜掏光了脑子,苦思冥想半天,沮丧地败下阵来:“不好意思。我忘记了什么是同源染色体。”
“……”路洱微不可察叹声气,“这些都是基础,生物最普通的考点。回头我给你打印一份重点笔记。你照上面的背,应该能再提高二十几分。”
“好吧,谢谢路老师。”
听见这声路老师,路洱顿了顿,但没表现出异样:“那我先看看你的化学,基础打得怎么样。”
事实证明,阮西颜不是光一科不通,他是六科彻底的不通。别人是六边形战士,他是六缩形战士。阮淞说过的“别让你耽误人家了”并非没有道理,因为那个考三百多分的就是阮西颜。
—
学了两个多钟,阮西颜乏了。他开始撺掇路老师:“老师,累了吗。我们休息一会儿吧。”
路洱想着学了也有一会儿了,于是点头。看她同意,阮西颜顿时兴致勃勃地冲下楼了,再回来时,带了盒夹心饼干。
他递给路洱,路洱摇着头。她不太喜欢吃这种零食。
阮西颜也没坚持,他在电脑上开了个视频软件,挑了收藏集里的动画片来看。
只见画面里播放着一只卡通兔子,人搬运工接着电话,它便模仿着人类在自己手上点来点去拨通按键。
随后在一只戴红色工帽的兔子指使下,兔子和它的朋友们呱呱叫着,开始连接管道,装完又贪玩着对管口吹气,把听到的人都感染成了呱呱叫。几只捣蛋的坏兔子。
全篇兔子呱呱叫个不停,路洱看得不解:“你喜欢看这个吗?”她恍然想到了阮西颜的头像就是这兔子。
阮西颜态度恰恰相反,他越看越乐不可支:“这兔子不好笑吗,电子榨菜啦,我特别喜欢看。”
“我听说……这个是给精神病人看的。”
阮西颜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听说的。”路洱咳一声说,“也不一定是真的。”
阮西颜收了笑容,默默把电脑关闭:“那我不看了。”
不看动画片了,阮西颜无趣一阵,提出另一个想法:“路老师,跟我打会游戏呗。好无聊。”
路洱脸上全是疑惑:“什么游戏?”
“第五人格。”
她脸上仍是疑惑,阮西颜在一旁卖力撺掇:“我也刚玩没多久。我们一起,我可以教你。”
“……我手机里没有这个游戏。”路洱还在抗拒,但有一点点动摇了。
阮西颜把iPad丢给她:“我在里面下了。你玩我小号吧,也不用创新号。我拿手机玩。”
两人组了队。阮西颜给路洱大体地说明一遍游戏机制,还有一些游戏需要的地方,再开了几局自定义试水。路洱懂得差不多了,他就拉她开了匹配。
开局没半分钟,路洱稍稍地皱着眉尖问:“我旁边有只鸟在转。”
“是我角色的鸟飞过去了吧。”阮西颜没想太多。
半秒钟后。
“不好,是噩梦。”
路洱玩的医生,开局就被监管者逮着了。她一个萌新自然没有玩得久的人家厉害,加上不熟悉角色技能,没一会儿就倒了地。
队友把她从狂欢之椅上捞下来,路洱操纵着角色,难得迷茫道:“啄我脑袋的这只鸟是什么?”
“……”啄脑袋的鸟,阮西颜被她的说法可爱到了,嘴角弯了好弯,“是我的角色技能啦,这玩的先知,可以放役鸟保护你。”
好在阮西颜段位不高,匹配的监管者水平也半斤八两,过了会找不到人,追段位更高的救人位去了。四人开门战,救人位把监管者引远了,阮西颜在门口等半天:“你人呢?”
“……我找不到大门了。我在沿墙边走。”
阮西颜:“……”
他脑袋凑过去看路洱的屏幕,果然看见她的医生正在怼湖景村里的一个角落,头顶乌鸦团团转。
“你把屏幕转到这边,一直朝这边走就好。”
玩了几把游戏,轮到路洱倦了,她揉着酸涩的眼皮:“我不玩了。”
“好吧。”阮西颜看着也接近了午饭的点儿,问她,“老师饿了吗?我们点份外卖吃吧,你想吃什么。”他把老师喊得越来越顺溜了。
路洱都行:“看你来。”片刻后她又说,“我来点吧,上次你帮我点了粥,这次我来点。”
她对于欠的东西总有一种执拗。阮西颜没勉强,让她去了。
—
吃过外卖,再学了阵子,有太阳光线钻入了窗帘缝,在地板上拢起一抹明亮。
“我该走了。下午还有兼职。”
“拜拜。”阮西颜送她到门口,路洱在光下打着伞,影子逐渐变得遥远。
阮西颜小姨的花店里,像路洱一样做暑假工的似乎没有。是压根没有。路洱抱着盆天竺葵,感觉有点不对劲,又没察觉出什么。
她继续给花朵裁枝。这时,屋外走进来一个小男孩,看着十岁左右。
男孩略带紧张:“你们好。我想要花……”
店长没在,路洱想了想跑过去:“你好,需要什么花?”
“我想送花给我爸爸。”男孩期期艾艾,“但我不知道他喜欢什么花……就不知道买什么花。我只希望买到适合他的花。”
这话让路洱微微拧了眉梢。她正思忖着,店长姗姗来迟了:“来客人了吗?小朋友,你想要什么花?”
小男孩把话一字不落地复述了一遍。店长想了会,问他:“小朋友,你带了手机吧?能让我看看你爸爸的照片吗?”
小男孩照做了。合照里,戴着工人帽的男人拥有着黄土般沟壑纵陈的皮肤,汗液湍湍地流,他依然朝镜头笑得露出牙齿。
路洱还在沉思,店长已经打定了主意:“小朋友,我可以推荐给你这个姬小菊。它好养活,价格也很便宜。你看看喜不喜欢。”
淡紫色的花瓣,蕾儿淡黄,亭亭地开着。小男孩立马喜欢上了:“阿姨,打包这个,谢谢你们。”
小男孩走了,路洱还杵在原地。她没有发问,店长却像懂得她的心声一般笑道:“你想知道我怎么选的吗?”
“我嘛,一是因为能看出来那小朋友的经济能力,姬小菊便宜也好养,这个季节如果没被照料也能长。二是……你知道相由心生吗?我看一个人的面相,能猜出一个人的性格特征……”说到这她没往下了,高深莫测地卖关子。
路洱回去接着裁枝的活儿。她脑子里还播放着刚才的事,只是想着想着,路洱无厘头地冒出个念头。
如果是阮西颜,他会适合什么花?
那大概会是向日葵吧。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