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来,钟离悠的年龄终于破零转一了。
钟离悠靠在七尾狐雪团的身上,在哥姐三人的注视下,拆他们给她的周岁生辰礼物。
一边拆一边摸了摸雪团的蓬松大尾巴。
这几个月,雪团也长大了一圈,但灵气阶级依然还是一阶,整天吃了睡睡了吃。
今天它的脖子上还被梅稚雪系了一条喜庆的红绸带。
钟离悠先拆开了阿姐梅稚雪给的礼物,阿姐送了她十张稀有的神兽和凶兽画片。
一旁的梅疏野瞪大了眼睛,用手肘碰了碰梅稚雪,“我生辰的时候你也送我一张呗,我就差那张白虎就集齐了。”
梅稚雪哼哼两声,“看我心情。”
她拿起其中一张,给钟离悠示范道,“就这样拍。”
钟离悠看着手中的画片,质感厚实,画片一面画着栩栩如生的兽图,一面是纯金底,上面写着神兽的名字。神兽的画片背底是金色,凶兽的画片背底为黑色,灵兽类的则是水蓝色。
她非常喜欢这套兽族画片,上辈子就已集齐了所有神兽凶兽和灵兽的画片,没事儿就拍两张,看它们在房间里跑来跑去。
钟离悠拿起一张“蛮蛮”,去拍榻上的“夫诸”,画片被拍翻,一阵白雾打着卷儿从画片背后钻出来,清凉干净的气息扑面而来,一只四角白鹿踩着深蓝水纹不疾不徐地走到他们面前,静静望他们一眼,便向上腾空跳跃三下化雾而去。
一阵雨落下,在碰到他们时,化成淡淡的蓝色水雾,消失不见。
“好玩吗?”
梅稚雪伸手掐了掐钟离悠手感极好的小脸。
“玩!”钟离悠熟练地用着一岁小孩的口吻说道。
她又拍翻一张金底画片,翻开,一束深蓝海浪从画片翻出来,整个房间地面瞬间变成深海,翻滚的海浪在他们中间迅速穿插游走,这时一只花脑袋,白嘴红爪的鸦鸟从海浪中破斩而出。
神鸟精卫。
海浪消失,精卫远走,梅疏野把自己的礼物,一个大木盒,移到钟离悠的面前,“来看看我的。”
梅疏野边说边迫不及待地滑开木盒盖,“铛铛铛,是最新的百人棋。”
一旁的梅疏晏默默替妹妹收好画片。
钟离悠先探头往里看了看,再看着梅疏野兴奋地把城池板和人物棋拿了出来。
梅疏野把榻上其他杂物往外撇了撇,腾出老大一个空位,将城池板展开,土黄色的元素光芒随之绽开,木板一样的东西上面立刻浮现出对立的虚空城池、森林和河流。
钟离悠自然还记得百人棋是什么,也还记得玩法。
百人棋分两方,每一方各持有法者、道者、锻造师、炼药师和御兽师共一百人棋,在己方地盘建立城池的同时,攻占对方的地盘,谁先占据完所有地盘,谁便胜利。
钟离悠上辈子当然也玩过,但她玩的是祖父送她的,她敢肯定不是眼前这一套。
梅疏野握着她的手,抓起一个锻造师棋子,放在已方地盘的城门处,虚空的城池浮影瞬间落实一部分城门在城池盘里。
“好玩吧!”梅疏野放开钟离悠的小手。
还没等钟离悠给他反应,梅疏野又摸摸她的脑袋,遗憾地叹气,“可惜你现在还太小,连字都不认识,只好让我这个当哥哥的先替你收好,等你再长大一些就和你一起玩。”
钟离悠:“……”
看来上辈子她这个二哥也应该是这样“送”她的。
梅疏野已兴致勃勃地摆棋列阵,阿姐梅稚雪也被这新鲜玩意儿引去注意力,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商讨着,目前看,哥妹俩应该还能好上一会儿。
钟离悠没再看他们俩,低头去找梅疏晏给她的礼物,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礼物竟然跑到角落去了。
这什么意思?
钟离悠瞅梅疏晏一眼,给她了却不让她看?
钟离悠自己啪嗒啪嗒爬了过去拿,打开一看,是一副人物会动的活墨画像,画的正是几个月前她还躺摇床里拨弄玩具的场景,笔法稚嫩,不用多猜就知道这幅画出自于阿兄梅疏晏之手。
不过她上辈子没看到过这幅画,是被弄丢了还是被阿兄悄摸拿回去了?
“等阿兄以后给你画更好的。”
梅疏晏摸着她的脑袋,有些不太好意思地说道。
钟离悠闻言点头,看来后者的可能性更大,阿兄在意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最好。
梅疏野听到他们的对话,半侧身,指着画的落款下的那颗绿油油的豌豆,自豪认领道:“这画龙点睛之笔,正是出自于我手,有了这一笔,这一幅画就是整个九乌大陆最好的画!可当传世之作!”
梅疏晏:“……”
豌豆钟离悠:“……”
钟离悠骤然被人抱起来,她转头一看,是大伯母萧韵。
萧韵见钟离悠清澈水润的眼睛望过来,一时喜欢得不行,用力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口,然后将她放在抓周的席上。
席上铺着赤红锦布,用于抓周的物件摆成一圈,穿着一袭红衣的钟离悠坐在圈里。
钟离悠一一看过这些抓周物品,发现小叔梅长阙今天才寄给她的生辰礼物——手刻木剑也摆在了里面。
自她阿娘阿爹出事以后,小叔梅长阙便代表梅家去往死无葬身地,协助王家处理相关事宜,这个月本该也回来了,路上遇到了些事情耽搁住了,具体是什么事情他也未在信中详说。
但钟离悠却是知道的,小叔梅长阙是碰见了一个疑似的小姑的人,前去探寻才耽搁了路程。
小姑梅昭意和小叔是龙凤胎,小姑比他早出来,是姐姐,两姐弟感情颇好,因此在上辈子,小叔一直在寻找小姑的踪迹。
也因此,小叔梅长阙很少待在家里,但偶尔回来会给她捎许多礼物,譬如牧野国的机关鸟,鲛人海里的大海螺,靠近海螺后还能听到伴着海浪声的鲛人唱歌声。
上辈子她第一次见到小叔是在她没有五行七脉的消息传出去之后。
梅疏野见钟离悠半天不抓一个,只呆呆望着,便拿起代表道修者的木剑挥了一下,“豌豆,看这里!”
这一行为立马被梅疏晏制止,“你让磐磐自己选。”
梅疏野撇嘴,放下木剑,家中兄弟姊妹四人,大哥和梅稚雪都是法修,他自然盼着钟离悠是道修,能跟他做个伴。
下一秒,钟离悠拿起了木剑,梅疏野立刻拍手叫好,“好!不愧是我的好妹妹!”
然而,他就又眼睁睁地看着钟离悠空着的左手抓起了代表法修的树枝棍,然后把木剑和树枝棍都放在自己怀里,又伸手拿起了金元宝和书本。
钟离悠觉得自己一不是货真价实的周岁孩童,二来她自然也记不起上辈子她抓周到底抓了什么,她只好随着目前的心来选喽。
她内心的真实想法便是多多益善嘛,道修来,法修也来,代表财的金元宝当然也要来,书本笔墨也来,代表锻造师的小锤来,代表御兽师的神兽木雕来,代表炼药师的药瓶也来……钟离悠自己趴着转了大半圈,都来都来,多多益善。
最幸运的情况下,她也不过占用这些东西百年而已,百年之后她便尘归尘,土归土,不可能绝对拥有这些东西,既然如此,她也不怕天道或是别人觉得她贪心,自然都是要自己体验一下好了。
钟离悠抱着一大堆东西坐在中间,右手紧攥着最后一个抓起来的东西,一个平安绳结。
这样的东西不是抓周礼常备的东西,钟离悠看向祖母祖父,如果上辈子也放有平安绳结的画,她想她一定没有抓到。
她又看向兄姊们,长兄的腿被人废了,阿姊的脸也伤了,二哥的五行七脉被断过,幸好接得及时……后来梅家还被迫搬去了死无葬身地。
钟离悠渐渐松开其他东西,右手仍紧攥着平安绳结,她真的能改变这些吗?仅凭着前世的记忆。
“豌豆,你咋这么三心二意呢?”梅疏野拿起小木剑,往她怀里塞了塞,“选一样就够了嘛。”
“我不管,反正选的第一个才作数。”
后边的萧韵和梅长墨对视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里的复杂。
侯珍上前一步,将钟离悠抱起来,笑着道:“看来我们家要出个奇才了!”
从某方面来说,祖母这话还真没说错,钟离悠想,这世上只她一人没有五行七脉,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奇”呢?
也挺独一无二的。
钟离悠趴在祖母的肩膀上,眼睛与窗户遥遥相对,天要黑了,今晚还有一件比满周岁让钟离悠更期待的事情,她压住内心的躁动。
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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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阳朝歌城,亥时末夜禁。
此时酉时末,夜幕低垂,城内灯火通明,万千悬天灯齐齐升起,大道上人来人往,正处于一天最热闹的时刻。
侯珍和梅烈带着钟离悠上了马车,渐渐驶出曲平坊,被祖父抱着的钟离悠听着马车外的声音逐渐从安静变成热闹噪杂起来。
钟离悠伸伸手,想要去探开窗帘,但胳膊实在太短,梅烈注意到她的小动作,便挑起车帘一角。
视野受限,钟离悠只能看到一排排往前移动着的浅绿屋檐和檐下一溜的方形红灯笼,还有一支与他们马车擦肩而过的白虎商队。
他们头顶上高空暸望塔的人此时也正俯视着他们。
暸望塔里的人看着这辆双马马车驶出青龙大道,驶进蜿蜒向上的麒麟大道。
麒麟大道地势逐渐升高,道路尽头是高高隆起的山坡,坡顶上盘踞着巍峨壮观的丹阳王宫,一轮巨大的明亮澄黄的圆月藏了半个身子在王宫背后。
马车停在王宫宫门口,梅烈与抱着钟离悠的侯珍下了车,车夫候在一旁。
王城兽陆吾跳到梅家马车上,拉车的两头普通骏马受不住九阶灵兽的威压,陆吾东闻闻,西嗅嗅,确定没什么异样后便隐身而去。
禁卫守将把腰牌递还给梅烈,对宫门里另一辆单驾马车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梅烈握住钟离悠的小手晃晃,“你们去吧,我在这里等你们。”
侯珍轻颔首,抱着钟离悠走进宫门,上了王宫的马车。
王宫分为内外城,国祝师的祝楼位于王宫外城,单独的一栋楼。
晃悠的马车里。
钟离悠问着白绒球,“你也要跟着我们去国祝楼?”
白绒球撇嘴,“算命又什么好看的。”
说完眼睛又一亮,“我要去看看你们丹阳老大吃什么。”
那是国君,不是……老大。
但钟离悠听到白绒球自己的安排后,放心下来,她不希望白绒球跟着她进去,她希望这是完全私人的。
马车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