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岁

    “你确定她不会看出我是重生的?”

    回到自己小床里的钟离悠问着站在床脚的白绒球。

    “放心放心啦,不会的!”

    钟离悠却莫名还是放心不了,“算了,你先帮我去看看那个批语上写了什么。”

    白绒球撇嘴,装作不情不愿地下了床,蹦蹦跳跳地走向外面厅堂。

    它其实也有些好奇,不然的话,它定然还要提出一些条件,它可不能让钟离悠认为它是随便能给她指使的。

    侯珍扯开雪发线,展开纸卷,白绒球就在这个时候跳上她的肩膀,眼睛一盯,盯到内容,皱眉咂嘴,有点没意思啊。

    它跳下侯珍的肩膀,跑回内室里。

    侯珍对着纸条,沉吟片刻,将纸条递给梅烈。

    梅烈接过一看,共三句话——

    “应劫之人。”

    “劫指梅岭。”

    “解铃还须系铃人。”

    钟离悠一个起身,“梅岭?”

    “你确定你没看错?”

    白绒球耸肩,“不信你自己去看。”

    “你说这个劫和我没有五行七脉有关吗?”钟离悠问。

    白绒球:“不知道。”

    钟离悠思忖,或许得想办法去一趟梅岭了,就当祖地重游,虽然无主之地不是那么好去的。

    而且批语上没说会不会有致命危险啊,到底是该去?还是该绕着梅岭走呢?

    “我会派人去无主之地附近看看。”侯珍说道。

    梅烈静静看着手中的纸条消失,“梅岭已隐于无主之地多年,去的话风险较大,况且这批语或许就是提醒我们要远离梅岭呢?”

    侯珍看他一眼,温声道,“那句‘解铃还需系铃人’是被你吃了吗?”

    梅烈一噎,“如果真按她这样所说,难道你还真的让磐磐去无主之地?”

    侯珍沉默。

    梅烈:“我还以为这国祝师能给解决磐磐五行七脉指一条明路。”

    侯珍:“人家是算命相面占卜的祝师,不是你的智多星。”

    梅烈嘟嚷:“如果这样的话,还不如把磐磐送去东隅,至少还能躲过两年后的测根骨。”

    测根骨的时候,四象殿里人数众多,人多就易口杂,况且到时测根骨的结果还会呈报给王宫里。

    待那个时候,磐磐没有五行七脉至少也会在丹阳传开。

    “你难道能藏她一辈子吗?”侯珍问。

    梅烈不语。

    “既然你没有办法藏她一辈子,那她就得知道,就得认。”侯珍说到最后声音放得极轻,认了才能想接下来

    梅烈看向内室,无论如何,他还是希望那一天,她发现自己与其他人都不同的那一天,能够慢一点来。

    那一天,不论是期盼的那一天,还是希望它永不会到来的那一天,总是不疾不徐地到来,不快也不慢,只是掐着点来,让人心生恼意。

    两年时光对于大人而言,不过弹指一挥间。

    对于钟离悠而言,身处日子当中时,略显漫长,回头一看时,略显匆匆。

    两年也不过是收到两次生辰礼物,系在手腕上的五春绳一直换到五土绳,再轮回一遍,叶子绿了再枯,枯了再绿时,便又是一年春帝日。

    今天对梅家人而言又是另一个特殊日子,家里最小的人,钟离悠测根骨的日子。

    这一天,钟离悠意外醒得很早,天才蒙蒙亮,她便自然醒了。

    还没到她平日起床的时间,躺在床上无事可做,她干脆进了空间里面。

    空间里,溪水潺潺,林木葱茏。

    在一岁那年的某个夏日,钟离悠正缩在白绒球搬进空间里的凉亭里,和它一起烤鱼,还备了两罐椰子竹筒汁。

    就在撒最后一次佐料时,天降洪水。

    两条香喷喷的烤鱼、两罐椰子竹筒汁、三碟凤凰卷,凉亭、雨伞,用于消遣的话本,当然还有钟离悠和白绒球……一切都被滚滚洪水裹挟而去 。

    钟离悠挣扎着探出头,被一巨浪拍了下去,探头,拍下去……直到被拍出空间。

    之后十进十出,每次进来都在上不见海面、下不见底的深海当中,她奋力地往上游,怎么也游不到海面上去,最后窒息着出了空间。

    第十一次时,泛着清透湛蓝光芒的水面触手可及,脑袋钻出水面,映入眼帘的是连绵起伏的森林。

    水生木。

    水木空间。

    而这空间已两年多没有发生变化,似乎这就是它最后的状态了。

    在这两年多的时光里,她和白绒球又陆陆续续搬了亭子、木桌、摇椅、烤架和书柜进来,这里已然变成了他们俩的一个小天地。

    相邻的亭柱中间挂了好几张不同年份绘制的九乌大陆舆图,钟离悠试图借此推算出梅岭漂浮到哪个区域的无人之地,目前尚且还没理出头绪来。

    钟离悠躺在摇椅上,捞起一旁桌上的话本,搁在大腿上,也没看,视线放空中。

    这个话本也是讲借尸还魂的,主人公死后化成朔鬼,知晓了未来之事,又莫名回到十几年前,借他人尸体还魂,就此开始大杀四方。

    除了修炼相关书籍外,空间里其他的书全是讲重生、夺舍和借尸还魂的话本,都是钟离悠撒泼打滚求白绒球四处搜罗过来的。

    她试图从这些话本中找到能用的经验,但越看心里越没底,反而越发焦灼起来。

    想到这里,钟离悠又把话本扔回桌上,开始闭目养神,大不了到时候就学话本里的人,告诉祖母兄姊们,她做了个预知梦,稍微有些麻烦的是,上辈子她也有许多细节和小事记不住了,只依稀记得几件大事。

    想着想着,钟离悠又睡了过去。

    -

    钟离悠再次醒来是被女使玉烛叫醒的。

    玉烛将她从被窝里捞起来,钟离悠顺势靠在她的怀里,伸出手臂,由着她给自己套上衣服。

    钟离悠在她肩膀处蹭了蹭,睁眼望向外面,正好看见丹雀端盆进来。

    “闻姑呢?”钟离悠问道。

    “正在和老太太说话呢。”玉烛给她系好衣带,答道。

    闻姑,玉烛和丹雀都是她外祖母给她的人,从东隅过来的,上辈子也是如此。

    上辈子她去东隅时,玉烛和丹雀自然也跟了去,东隅学院不允许带侍从,她们便待在东隅学院外的主城里。

    后来她因“食用”妖昙雾被逐出东隅学院,在随她回丹阳的路上,在那场突来的追杀里,她眼睁睁看着她们身魂俱灭。

    这辈子,她还是得去东隅,但这次,她自然不会再带上她们了。

    至于闻姑,上辈子在她去东隅前就死了,被人算计而死。

    闻姑和其他所有女使都不一样,她是她阿娘的奶妈,后来又来到丹阳照顾她。

    她阿娘来丹阳时带了四个女使,摘阮、遏云、余音和琴杀,这四个人帮她阿娘打理她在丹阳的私人产业,其中包括钟离家在朝歌的两家拍卖分行,分别位于东西两城。

    摘阮和余音主要负责两家拍卖行,没成想,却把她们的胃口养大起来了。

    七八岁前,她体弱多病,闻姑的心思大半在她的身上,对于摘阮她们这些钟离家的旧人交上来的账本只是确定没出大差错即可,等她八九岁,身体逐渐好转,也开始知事后,闻姑便想着将她阿娘的产业逐渐交到她的手中,便开始大刀阔斧地查账。

    摘阮和余音中饱私囊多年,再加上已视两家拍卖行为己物,自然不愿闻姑往深了查,闻姑本身还是个七阶道令的强者,摘阮便根据丹方,重金购买药材,制出名为风无息的杀人之药,此药杀人无声无息,也不会留下任何踪迹。

    摘阮每次都在账本盖上喷上一点,药液无声无息地进入闻姑体内,直至闻姑彻底衰竭而死。

    没人怀疑闻姑是被人下了药,她当时想着闻姑怎么说也是七阶的道令,突然心力不支而死,她拜托祖母去查一查,也没查出任何踪迹。

    后来,摘阮她们便把精心做好的假账交到她这里,她年纪小,没看出端倪,再加上那时她的大半心思都在她没五行七脉这件事上。

    直到摘阮胆子大到用赝品换下顾客拍下来的正品,这事被发现后,拍卖分行口碑直跌,其他分行甚至主行都连带着受了影响。

    那个期间,秋家的浮光拍卖行大肆抢走了她们家许多生意。

    这个秋家,正是“天下若有财一石,钟离家占三斗,秋家占两斗”,这天下的拍卖行基本不是钟离家的,便是秋家的,两家当了死对头多年。

    当时祖母带着她一起查了这件事情,终于将摘阮揪了出来,也终于得知闻姑不久之后,二姨母钟离澜也来了丹阳,还带着表哥和表妹。

    姨母手把手教了她许多,没有额外安慰她,这让她觉得很舒服。

    从那之后,她便没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开始认真打理她阿娘留下的产业。

    所以,今天出去除了测根骨外,她还想顺道看看她阿娘在朝歌的产业。

    受限于年纪,有些事情她还不好做,好在,那些事情还要过几年才发生,她可以慢慢筹备。

    洗漱完后,钟离悠便由玉烛牵着去祖母祖父那儿吃饭,刚一出门,就和闻姑撞上了。

    平心而论,闻姑长得并不讨喜,尤其对小孩子而言,长得还略显刻薄与严厉。个子中等,颧骨高高耸起,还有同样在瘦削的脸上高隆起的鹰钩鼻。

    但对钟离悠而言,在所有女长辈中,闻姑能排在第三。

    闻姑伸手理了理钟离悠并没乱的头发,对玉烛丹雀说道,“你们带着小女郎去老夫人那里用早饭吧,我来收拾小女郎出门要用的东西。”

    玉烛、丹雀点头应是。

    钟离悠乖乖地跟着她们走了。

    今天春帝日,恰好是梅家轮值,祖父梅烈和大伯梅长墨早早出门去了城防司,协助城内戒备,因此今天早晨饭桌上只有她和祖母。

    钟离悠香甜地用了一碗八宝杂粮粥,五六个水煮虾肉馅的馉饳,还有软嫩的生菜鲜虾蛋饼。

    几样香喷喷、热腾腾的食物下了肚,钟离悠便什么都能原谅了,便觉得天下和人生没什么大事了,焦虑也没有了,活着真好,重生真好,天道真是个大大的好人。

    舒舒服服地吃饱后,钟离悠靠在自己专属高椅子上休息了一会儿,感觉没那么撑的时候,刚溜下椅子,想要去找哥姊玩,再一起出门。

    然后她就被祖母叫住了,侯珍用帕子轻按嘴角,“你先跟祖母去一个地方。”

    诶?

    钟离悠带着疑惑跟着侯珍出了院子。

    走了一会儿,钟离悠了然,确定她们前往的地方就是她父母的院子了。

    洗墨小院。

    侯珍推开院门,转头对燕姑玉烛说道,“你们几人就在外面等我们就是了。”

    然后,牵着钟离悠走进了院子里。

    长长游廊,碧水池塘,池塘上立着一红亭,亭边有一颗参天耸立的银杏树,钟离悠最喜欢这一棵将红亭和大半池塘罩于身下的银杏树,上辈子她还让人在这棵树下帮她建了一架秋千。

    每当她有烦心事,她就跑来荡荡秋千。

    再大些,她还是要在这棵树下架上秋千。

    此时春日暖阳,灿烂明媚的阳光笼罩着大半个院子,侯珍牵着钟离悠走出廊道的阴影,走进庭院的阳光里,钟离悠微眯着眼,感受暖阳洒在脸上,活着真好,

    侯珍带着钟离悠来到书房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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