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多日的行程也没能改变明鸩的生物钟。即使头天睡得很晚,天一亮明鸩就醒来了。

    他揉了揉因为睡眠不足有些发胀的眼睛把窗户支开,正看见田叔对着正在烧饭的小竹输出“我不就是昨天睡得早点,你你你...你怎么带小少爷去逛个夜市能遇到这么大的危险,这别说要有个三长两短,就是坏了道口子、掉了根头发,可让我怎么和姥爷交代嘛!”

    见小竹被说的眼眶都有些泛红,明鸩也不忍再看下去,快速套了身备好的衣服出去解围“田叔别怪他了,是我要去的,妖兽伤人也是意外,再说了这不是都好好的。”

    田管事见明鸩出来了,这才往主屋那边走去,叹了口气“小少爷啊,您也别嫌老奴话有些多,这王都是万国之都,最富硕最强盛。但也因为是这是万国之都,朝廷上的诡谲咱们不谈,就这小市里五湖四海哪的人都有,谁知道哪个是只做些生意还是又有什么目的,咱们在玉城哪里都能横着走没关系,可来了这里,姥爷只嘱咐了我要和你平平安安的,只怕咱们别成了哪个漩涡里的一粒沙子啊。”看他越说越激动,大有拉着明鸩痛哭一番的架势。

    明鸩赶忙打断“田叔言重了,昨日不过就是一个妖兽失控了,在玉城也曾见过的。我从昨晚到现在还没进食,先吃些饭吧”

    “这就好啦!”小竹也似看到了救星,赶忙把饭食端了过来“都怪小人,昨晚忙乱着都没吃上口王都的特色,小的厨艺不精,赶着早出去买了第一锅出的豆圈儿,这家卖的豆圈儿去得晚一点儿队都要排半时辰,家里还熬了些面茶,您尝尝合不合胃口。”

    “有劳了”明鸩看这叫豆圈的东西外层色泽金黄,薄薄的一层炸过的豆皮里面包着许多蔬菜还有些肉打成的泥。一口下去外层油炸过酥脆结合着肉泥的醇香和多种蔬菜碎的脆爽清甜“当真没在玉城见过这样的吃食。”

    明鸩拿起汤勺正欲喝一口面茶,医馆外传来沉重又凌乱的脚步声。

    “有...有郎中吗”外面那人虚弱沙哑的说了一句就扑通的一声倒在了门槛上。

    铺里负责抓药的伙计刚到就看到这瘦的只剩骨架的男人倒在门口,忙快走几步在后面架起来安顿到诊台上。

    “哎,大哥。”伙计晃了晃中年男人“别晕在这啊,我们这的老郎中都是晌午才到,我就一个抓药的啊。大哥,唉?别晕啊...”

    小竹这时打开内院通往医馆的门“怎么回事?”

    “这个人晕在医馆外了,我摸着他有些热,头上脖颈不少的细汗,煮个解暑的汤先喂他喝了等郎中来?”

    “不可”

    明鸩净了手后走到前堂,三根手指轻轻搭在他右腕上,脉弦细而濡,又掰开嘴查看舌苔,舌红少津,中有裂纹。“取鲜地黄、麦冬、玄参来,再打一桶井水。他这是血虚肝郁的症状。阴虚内热之体,又感暑邪,寻常解暑汤多用香薷、藿香等辛温之品,但对他来说却是火上浇油”

    明鸩又叫小竹把他搬到诊床上,取来银针在内关穴缓慢进针,得气后小幅度捻转。不久男子就有了些清醒的迹象。转身吩咐伙计将鲜地黄捣汁后兑入其他药粉,最后倒进刚从井中打上的冷水。

    “他身体想必素日劳累亏欠太多,醒了把药喂给他,然后再让他歇息一阵就好了。快要入暑了,患热病的人不少,你们要切记不要盲目的给患者喝解暑药。”明鸩起身踱步到柜台,“昨夜稍微观察了下,医馆虽然不大,但药品还算齐全,这季节频发病症对应的药前堂药柜里比别的少些,而库房对这些药材也存有备货,柜台诊床甚至候诊的长椅都有磨损的迹象。实在不像是‘人迹罕至’的冷铺。”

    他手指一下一下规律地在账簿上叩着,深深地盯着小竹,语气一转“可账簿上几乎没有进出入账,你又要作何解释?”

    伙计捧着药碾子呆住在诊床旁,左看看明鸩,又右瞅瞅小竹,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田管事刚吩咐完人卸货,在内院正要进来就听到这质问,本能的想当个和事老儿在中间,但又转念一想,这件事会像个刺一样,不,是巨大的锤子一直悬在医馆上面,不说清楚了早晚会一锤给医馆砸烂,况且他也想知道赵理理是如何做的这个掌柜。

    于是只剩小竹在那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话来,饶是平日口齿伶俐着,此时站在那脑子像团乱麻。他原以为这公子哥儿是个执拗的,昨日来了就直奔夜市,想着这种小地方他都不会在此住下,不料这公子不但有些真才实学,还洞若观火,想来一般说辞是糊弄不住他了。

    “说话!”明鸩见他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明显带了些愠色。

    “我不过晚归一日,小竹你怎惹得公子如此不悦”还未看着人,光是听见这很有中气的声音从窗传来,小竹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瞪着泪汪汪的大眼望着门口。

    一个有些健硕,头发乌黑,麦黄皮肤上长些长久在日头下劳作的农户才有的斑点,背着个背篓,两只手还都提着草篮子,恨不得全身上下空余位置都插上药材的妇女走进来。

    她把身上的东西都卸在门口,用衣服拍拍手上的灰,这才双手作揖道“久听闻明小公子玉树临风一表人才,这一得见果真如此。”

    明鸩不免心中冷笑,可知道小竹这奉承的本领是如何来的了。

    “一别数年,我头发都半白了,你还是这个模样没怎么变化啊。”田成不免唏嘘。

    “多行善事,时间在身上留的印记也就轻点”赵理理用余光快速在医馆中扫了一圈。声音变小了些“今天这患者来的够早,幸得小公子坐诊了。我知道小公子有话要问,前堂医馆里怕扰到患者,到内院一并说了吧。”

    明鸩怒气未散,想赵理理能如何将这么多年贪财贱义之事讲出花来。

    坐到内院的石椅上,赵理理不紧不慢的倒了杯水“公子可知道王都的富硕?”

    明鸩:“在途中经过颐洲的绣城时已经见识过了”

    “比起绣城,王都是不遑多让”赵理理笑着摇了摇头,沉默片刻“公子可又知道为何这里如此富硕?”

    明鸩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不想去猜“赵掌柜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你看那城门有多雄伟,底下的人就有多渺小。在这王都里,除去皇宫里面,谁今日敢称一句首富,明日就成了那雕栏玉砌,金碧辉煌的一部分。明家在玉城可以称得首富,是因为城主还需要明家做一些事情,如果...”赵理理嘴角苦涩的弧度也慢慢消失了“小公子以后会明白的。”

    说罢端起盛满水的杯子似饮酒般一饮而尽“总号过来时姥爷对我的嘱咐是‘但行善事、莫问前程。在颐洲不必完全学玉城总号的经营模式,做成普通治病医人的医馆就好,但要切记不要沾上皇室。’我刚来时精力多在刚三岁的小竹身上,头两年接下在东城里的旧铺,诊金半吊钱,已经比总号低了一半不止,生意很好。但渐渐地我发现很多普通的百姓病的走路都艰难却连医馆都不敢进,亦是不问诊直接药不对症的抓些能止痛的艾叶生姜。我从未因吃喝发愁过,这时才了解半吊钱能换普通人家一月有余的吃食。”

    赵理理顿了顿,又说“这世上贵人很多,但平民百姓更多,没有平民哪来的贵人?难道贵人的病要问医吃药,平民的就不用。这世界上不止贵人是人。于是我向姥爷递了辞呈,想要自己开个价格很低给普通人医病的医馆,姥爷却给我回信说不必,这种医馆正是他想让我在颐洲开的。正好那时偶然遇到了现在的老郎中,经验丰厚却愿意支持我,只有一条医馆位置要敝人些。我便关了东城的铺面搬来了这。诊金五十文,直接给老郎中,看着很艰难的可以免医药费或是赊账。药材就是进货价。这样的入账连总号的零头都抵不上,我就尽量减少开支,不必要的人不用,草药能自己采的就自己采。”

    明鸩的手攥紧又缓缓舒展开。良久说不出话。

    “您有如此大义,是在下失礼了。”他也给自己倒满了杯水“白日饮酒恐误事,以水代酒敬您这些年的操劳。”

    此时朝会上一片哗然,争执之声此起彼伏,几个人生怕谁少说一句就被治了罪。

    闰宁霜胳膊上的纱布缠的里三层外三层像个大茧子,圣上见了都心生怜悯,特给她赐了座。

    “朕今早听闻霜儿昨夜一人抵御妖兽,救我皇都万民。有这么个好女儿朕欣慰不已,也心痛不已!高拓,人那么多的集市竟然无兵巡守,妖兽发狂了一刻钟才带人赶到。朕要听听,你如何给朕,如何给王都万民一个交代?”顺帝闰忞靠坐在龙椅上,神情闲散却让下边的群臣望而生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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