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拓闻言‘咚’的一声双膝猛砸向地面。眼下呈青紫色,好像一宿没合过眼,眼里还带布着写血丝。“陛下,昨日刘御史幼孙百天,在东城设宴,玄安卫在东城设防着重了些。”
‘这高拓还真记仇’闰宁霜暗暗想‘他曾在边军时御史台进过几本参他边军开支挥霍的奏折,使得那一两年没办过犒军的活动。如今在这事上第一个拉御史台的人下来,但此事对御史台也造不成什么影响,以那帮人的小人度量,再加上二皇子的默示,以后怕是少不了他高括的小鞋穿’。
“高统领慎言”刘御史冷冷打断,“我不过与几位好友小聚一番,担不起玄安卫改防的重责。”
“东城贵人多,向来是在东城巡防的兵力多些,有重臣设宴就再多派些,西城平日都是在那的衙署负责,有要事时向玄安卫申请,批准过再派兵力专去巡防。可这开了灵的妖兽如何进的城?监市如何批准这开了灵的妖兽在西城那么多人的地方表演?臣从未见得西城有开了灵的妖兽去做表演的备案!。”
“开过灵?”众朝臣议论纷纷。
“陛下明鉴”城防司统领陈平出言“妖兽进城都是有监市或是宫里盖过印的文书才能放的。带妖兽的戏团滞留王都不得超过十日,臣昨夜往前查了整整一月进城的记录,所有进出妖兽均有登记,体型最大的也不超四尺,更别说是开过灵的!”
“依你的意思,有人费尽心思在王都里将妖兽养到八尺,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开了灵,只为在西城的夜市里不声不响闹上一番?”闰宁霜看向陈平,语气中听不出什么波澜。
“这得亏了有五妹护住了西城百姓,不然得是多大的骚乱”二皇子闰宁谚轻笑一声,却把矛头带到了闰宁霜身上“五妹倒像是早知西城会发生骚乱,带着冽玫软剑直取那开了灵的妖兽要害,有如此未卜先知的能力,也是我们皇都之幸啊。”
顺帝幽深难测地望着下面,读不出是什么心思。
闰宁霜内心白了二皇子一眼,早知道他会拿此说事“昨日去月尘坛祭拜走的晚了些,回宫路上见到城内竟有如此大的猛兽觉着有些异常,便驻足了片刻,不曾想竟真出了乱子,幸得旁有善勇之士相助才堪堪将其拿下。至于软剑是父皇赐给我的,平日都随身带着,二皇子,可有不妥?”
顺帝多疑,二皇子见闰宁霜早有准备,提一嘴让父皇存些疑心就够了,便不在这上纠缠“五妹这是哪里话,二哥是担心你的伤势。那个妖兽从何来的,抓了戏团的人挨个审。”
高拓跪着又行了一礼“回二皇子,昨夜事发后玄安卫立刻去逮捕了戏团的人,那是个一共六的小戏团,昨晚事发后在场的四个人有三个在附近找到了尸体,还有一个遁入河道,同样在不远处捞到尸体,已经交给衙署验了尸,都是畏罪自戕。他们歇脚处也搜查了,再无其他妖兽,只剩两个临时雇佣送饭扫地的伙计,说是妖兽一直蒙着黑布,连样貌都未曾见过。”他哽咽了一下“臣自知疏忽之罪万死不辞,只是不明白,这样的妖兽怎么获了批在夜市搭台表演。”
“这...这”监市署令是二皇子母妃的伯父,已有花甲之年,昨晚休息的早,都没人向他通禀此事,早上醒时还想着平日小朝会自己这样的小官都是不必去的,莫不是看自己鞠躬尽瘁辛劳半辈子圣上有体恤,到了会上才明白大事不好,默默在别人争执之时打了半天腹稿。
他哆哆嗦嗦的跪下“启禀圣上,监市署盖妖兽进城的印是一定有执妖司的检章的,没有执妖司的检章,微臣不可能私自签署放进城啊。到市上表演也是同样的,监市署没有会分辨妖兽的能人,都是维持摊贩商铺秩序的,批准妖兽表演我们只是看这妖兽有无检章,戏团有无牙贴。”
执妖司是皇帝亲统,颐洲内无妖兽聚集,会驭妖的也少见,只组成一小队人编在皇帝亲军中只听皇帝调令。约五六十年前先帝看了有妖兽表演后大喜,大手一挥分出了一支人设立执妖司。与人无害的,只是有点妖化但未开灵的兽可以编入戏团进入颐洲,带妖兽的戏团往往更受欢迎,近些年越发火爆了。
“好啊”顺帝听到这话冷笑一声“你的意思是朕批准的这妖兽进王都大闹西城?”
朝堂上顿时鸦雀无声。
刚刚高括陈平那般攀咬,也不敢沾上执妖司一点,这监市署令不知是真老糊涂了还是在这油水多的地方混着日子混的太舒坦,上来为了脱罪句句都指向皇帝。
“陛下,微臣不是这个意思,微臣不敢啊!”监市署令的冷汗忽的浸透了里衣,慌乱地连磕好几个响头。
二皇子眉头暗皱,心里骂起了娘,却也不得不出来打个圆场“执妖司断然不会出错,城防司也尚无妖兽进城的记录。父皇,依儿臣之见妖兽定是在城里被歹人用了些什么手段偷天换日,怕是想在初暑之日的祭夏大典上动作。”
“既然如此,霜儿回去好好养伤。宁谚,朕许你五日,在祭夏大典前将此事查清。玄安卫玩忽职守,昨日该在西城巡防的全处以杖刑十下。高括,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去协助二皇子办案。”顺帝斜眼瞅了眼额头已经血迹斑斑的监市署令“御前失仪,诽谤朝堂,朕念着谨妃平日里勤勉恭顺,不治你死罪了,到沙城养老去吧。”
“退—朝—”宫人尖细的声音响起。
“臣领旨谢恩”
一场小朝会结束,原以为普通的妖兽发狂事件却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就沙城那一年四季只分暑和酷暑的地方,给那老头子发配那儿去和赐死也没什么区别了”若怜掌着伞随闰宁霜走着“殿下,妖兽一事难道就让二皇子查下去了?”
“父皇让二皇子调查,又让高拓协助。若查明真相大功是二皇子的,没查出来的罪责是高拓的。谁不知高拓是母舅镇安将军提拔上来的,这么布置分明是没想查出来。咱们坐以待毙还不知闰宁谚到时想往我头上扣什么锅。”闰宁霜眉头紧锁,回身注视着若怜“他们明着查,咱们在暗处查就是了。”
玄安卫总营鲜少的这么沉重过,高拓站在校台上,目光似刀刻般在每个人脸上划过,好些刚挨了板子的,脸上也不敢露出一丝愤恨。
“从前你们顽劣,放荡,操练时吊儿郎当的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你们还真当我瞎吗?惯的你们要务巡防时还敢擅离职守!导致王都城内出了这么恶劣的事情,咱们玄安卫是兵,是护卫王都的兵。从前种种我不跟你们计较了,还想过少爷日子的趁现在赶紧滚,以后操练缺席,不听调配的,统统军法处置!”
高拓怒气正盛,捞起刚杖刑时的板子狠狠摔在地上“所有人!围着校场跑十圈,然后四六人一组排练阵法!”
“高统领消消火气”二皇子的贴身侍从青才小跑过来“二皇子有话让奴才告诉统领。”
“请讲”高拓只扫了他一眼就接着盯着操练的士兵。
青才也不见尴尬,接着往下说“殿下说圣上既然派了咱们一起查案,那就要同心协力才是。殿下要知道昨儿晚上事发的全过程,包括...五皇女的行程。”
“大胆!”高拓这才看向青才,目光里带着些不可思议“皇女行程岂是我等可窥伺的?”
日头一下晃到了晌午,老郎中才带着滞重的步子来到医馆。也不管医馆多了些什么人,进来就往诊案前眯着眼睛一坐。有患者来就默默地诊脉开方子,只嘱咐要注意些什么用药事宜时才说些话。
此时小竹早已把赵掌柜带回来的药材整理好了。
明鸩走上前去,这位老郎中竟直接把他当做了来医病的,明鸩也就顺势坐下,将手搭在脉枕上。老郎中已是耄耋之年,爬满皱纹的食指轻按寸口,中指稍重压住关部,无名指则虚浮在尺泽,三指力道分明,寸关尺各有轻重。
摸完脉老郎中竟似惊住了,抬眼晦暗不明的看了明鸩,缕了一下蓄的山羊须,又把手覆上去诊了一遍,结束只摆了摆手,什么都没说。
“这是何意?”明鸩从没见过如此行医的郎中。
“应是公子您身体康健,无需用药吧”小竹凑了过来“没什么富贵人家找到这儿瞧病的,老郎中一直是这样,对身体无恙的人就不会开乱七八糟的补药。”
明鸩觉得这样的这反应不像是对普通的健康人,但见候诊的长椅已经坐几个人了,老郎中也没有开口的意思,便将位置让开。
走到一旁明鸩摸了下自己的脉,确实没有任何不妥的地方,这才稍放心下坐到另一侧新购置的诊案上开始给患者诊病。
只不过一开始许多人宁排着队让老郎中瞧,也不上明鸩这里来。
明鸩内心倒是没什么波澜,但赵理理看这场景有些尴尬,在一旁对着他解释道“这医馆都是街坊邻居间传出来的,之前传的都是夏老郎中的口碑,您刚过来大家可能见着面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