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放妖兽的屋子里只在墙壁上方有个堪堪能让几岁小童爬过的小窗,明鸩无意识的放大了瞳孔,用气音朝着二人说“在这被抓到,咱们的头就不在颈上了吧。”
“他们只说要验人的身份,没说要查妖兽,咱们只要等他们进到那室然后悄悄从正门出去就好了”闰宁霜脸上并无慌乱,只是有些对高拓命人重新查验身份的疑惑,难不成高拓那边也有新线索了?
另一个房间里官吏嘀嘀咕咕的声音传来。
“这怎么看都和文书上是一个人,死因也明显是...自戕。”
“你可慎重些,如今圣上想必看重这个案子,派了二皇子来亲查。”
“可自戕不就是二皇子派人来示意的...”
闰宁霜眼珠一转,好似听见了想听到的,带着二人蹑手蹑脚的走出去了。
刚出了屋子,木门被风吹得嘎吱一声响。见那个仵作快步走到门口一下给大门关紧从里面锁上,边锁嘴里边骂着“你都干多久了,进了停尸的屋子不知道给门锁紧点?晚上风大尸体被冲撞了,咱们俩都没好果子吃!”
明鸩出去的时候很熟悉的给自己系上绳子等着被提,这次过程很平稳的落了地。
“公子帮忙帮到底!”分别时闰宁霜笑嘻嘻地冲明鸩眨了眨眼“明日卯时来福中巷东口,就是你们医馆向南过两个大道后西拐三条小街,咱们去瞧瞧戏团暂住的地方。”
明鸩望着闰宁霜渐渐远去的背影。灯笼散出的昏黄光晕在她身上镀了一层柔和的暖色,她的身影在光影交错中忽明忽暗,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他心上,越来越轻,越来越远。夜风拂过,灯笼微微摇晃,她的影子也跟着轻轻颤动,仿佛下一刻就要消散在夜色里。他下意识地伸手,只抓住一缕微凉的空气。
他轻轻摇头自嘲一般的笑笑,觉着自己大抵被此女子下了蛊,相识不过一日就鬼使神差地跟着她做了这辈子想都不敢想的危险勾当。
闰宁霜回到琼华殿,看见宫婢端上来的玉盏中盛着的剔透雪羹。在医馆临走时听见里面杂役说晚上不给明鸩留吃食了,不知明鸩会不会一晚上饿着肚子。
正想着,若怜拿着个信封进到殿内,向闰宁霜行了一礼“王都内明济堂已经查清了,曾经在东城十子街,八年前搬到现在的位置,地下没有暗藏空间。掌柜和一名十四岁的杂役是母子关系,十年前来的王都,两名药童都是王都生在西城的本地人,一名郎中五十年前来的王都,五十年间换过三家医馆当郎中,几人均无不良记录。玉城那边昨天已经飞鹰传信给那边的探子,五日内可以传回。”
“这么看倒是没什么问题,高拓那边有消息吗?父皇让他和二皇子查案,我现在不便直接见他。”闰宁霜问道。
若怜把手上拿着的信上前递了过去“高统领也明白这个道理,这是统领传来的信。”
闰宁霜接过信件拆开了,信纸上只有几行字‘戏团伙计吐出新线索,每日送的是将近八人的吃食,四人都在院内时屋里也曾有过似用身体冲撞墙壁的声音,已经命人重新验尸。’
闰宁霜哼了一声“若不是二皇子那个蠢货听见点消息就想把妖兽伤人这件事推在我身上,让衙署直接定为自戕,那三个凶手也不会至今连在不在城中都不知道。他莫不是觉得父皇当真糊涂?觉得我一个皇女会派人在皇都闹出这么大动静后又灭口只为了一点不痛不痒的赏。”
若怜捡起闰宁霜甩到地上的信纸“殿下,好消息是我们今天推断的方向是对的,二皇子那边今日没有任何动作,咱们动作还是快一些的,至少不会让二皇子真的把罪责嫁祸到咱们身上。属下已经传信都统,明日卯时在戏团歇脚处的看守士兵不会阻拦。”
闰宁霜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浮起点坏笑“倒也不必,看他翻墙也挺有意思。”
二日寅时四刻刚过,明鸩就醒了过来。
昨日田叔听说他和人去查看尸体了,啰嗦之余准备了些草木灰和艾草在他房内。
即使昨晚已经用艾草净过身,此时又将浴桶里倒满水,撒上些艾草冲洗一番,旁边还用薄荷叶熏着衣服。
一番过后准备妥当了,仔细闻闻自己上衫下袍皆无异味,只有些他素日喜欢的清冽薄荷香气,才满意出了门。拐去早市买了三份豆圈儿后向昨日说的地址走去。
皇都内道路规划井井有条,他循着闰宁霜说的路径很快走到了。见今日是衫裙打扮的两位已经在那等着了,快步过去拱手道“让两位姑娘久等了”说着拿出了才买的豆圈儿“昨日早晨吃到觉着口味很独特,今早晨赶着出摊买了些,不知合不合姑娘胃口。”
“这是豆圈儿?”闰宁霜双手接过“确实很久没吃过了,多谢。”边吃边嘟囔着“我许你的饭食还没请,到是先吃上你的了。”
“哪里的话”明鸩唇角微扬,眼底浮现出深深的笑意“姑娘喜欢就好。”
说着看向前方一个很普通的宅院,正门两侧守着两个玄安卫。
“就是有人看守的那间吧?”明鸩看过去“咱们今天怎么进去?”
“当然是...老办法”闰宁霜嘿嘿一笑“放心,我刚在附近走一圈了,这边后院里围墙都很矮。”
“唉..好吧”明鸩有些认命般的朝宅院后身走去。不过他到了后面发现这围墙确实很矮,不足七尺,墙上还有探花窗可以作为借力,可以不必像昨日那般被提上去了。
明鸩身形修长挺拔,手臂向上一展便轻松勾住檐角,稍一使力,衣衫翻飞间带起一阵清冽的风,转身已轻盈地翻进院内。心想小时候因为病弱没翻的墙爬的树都在这两日补上了,幸好平日还会抽出时间锻炼锻炼,今天可算是没有丢脸,然后隔着探花窗朝闰宁霜勾了下唇。
“呦,长进的还挺快”闰宁霜说着,和若怜一起也三两下翻进院里。
院子不大不小,想来常做租用,打扫的很干净。后院并没有铺设青砖,玄安卫现场保护的还算妥当,很多东西上面都支上了防雨的伞,木笼在压实的土地上留下的压痕还在,痕迹旁还有个小了不少的木笼。
“想必这个木笼才是进城时装原本妖兽的”闰宁霜沿着墙边走着,走到院子角落的木桌旁看见那的编织竹筐里放着很多做木工的器具和钉子“那个木笼六尺内的妖兽都能装得下,也许他们知道妖兽体型会膨胀,但是后面妖兽的长势已经超出他们的预料,去木匠铺定制大笼子都来不及,只能买材料自己回来做。”
“官兵应该彻查过这里了吧,没有搜出不同寻常的药吗?”明鸩问。
若怜回答道“不同寻常的...找到一些蟾蜍毒素,但这毒素并不能刺激妖兽异变吧?”
“的确,我昨晚想了很多,也翻了很多记录妖兽的书,还是并未找到记录妖兽如何能异变或是开灵的妖兽无妖丹的案例。不过翻阅到一种挖出妖兽妖丹妖兽还活着的例子,不过妖兽会变成普通的兽,也不符合本案的例子。”
明鸩思考时眼神没有聚焦地望着远处地上一大一小两个食桶,良久后说道“绝大多数药物对于妖兽和人作用是相近的,实在想不出什么药会让人变成另外的东西。”
只有一个妖兽怎么会用上不同大小的食物桶?他恍惚过来,走到桶旁仔细观察,其中大桶中四壁都挂着些残余的浓稠血水和粘黏的肉沫杂质,而小桶中只有一些淡粉色的水渍,水渍中还有些小虫的尸体。
明鸩脑中的混沌忽清朗了些“我想起来了,蟾蜍毒素能刺激中枢神经,导致心跳加速,那么大的妖兽用少量且稀释过的蟾蜍毒素不会立即致死,反而会让它更亢奋有攻击性。”说着向二人展示了下小桶“而这些小虫子不同,对八尺妖兽只作亢奋用的蟾蜍毒素以小虫子的体量一沾上就会毙命。”
“也就是说妖兽发狂也不是意外,即使没有小童摸到它尾巴也许也会只是因为空中飞过只蛾子或是什么就狂暴起来。”闰宁霜微微皱眉“当时夜市里有他们要杀的人!带蟾蜍毒素的肉必然是见到了人才会给喂进去的,在场什么人会让他们大费周章的设计送入妖兽之口?”
若怜听了此话身形一僵,差点忘了还在隐藏身份“殿...我们每次出行的路线都是随机的,车夫也是在十个都信得过的中随机选,行程绝无第三人知晓!”
闰宁霜若有所思“我自然信得过你,若真有人要当街刺杀我,刀剑不比这快得多,拿这等妖兽就想要我命,怕不是来羞辱我的!”
明鸩闻言脑中闪过当时二位击杀妖兽的场景,这个说叫若怜的好像朝着这个自称叫若霜的情急中唤了声殿下。在这九州大陆能被叫殿下的女子能有几个?当今皇女不过二人,四皇女两年前就指了驸马,然后搬至瓷城做城主。剩下的只能是传闻中还未及笄就随军平叛,当今皇后现下唯一的子嗣,备受宠爱、举足轻重的五皇女闰宁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