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连着几日,裴寂都忙于处理公务,大多数时间都不在县衙内。但一有时间便会让人把沈咛夏叫过去,不放过一丝让她空闲的机会。

    好在他待的时间短,也能忍受下来。

    唯一不畅快的就是她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有人跟着,还不被准许出县衙的大门。

    困于一方小天地,连着好几天无法探知蒋清的消息,让她情绪甚是焦灼,偏偏又不敢在裴寂面前提及此事,生怕他一个不快,又治罪于蒋清。

    许是察觉到她情绪低落,覃夫人时常会过来跟她说说家常话。一来二去之间,再加上有心的拉拢,两人也成了勉强可以说说心里话的友人。

    几天下来,沈咛夏渐渐对清源县如今的现状有了个大致模糊的印象。

    自然印象最深的就是裴寂五年来的功绩和地位,因为这是覃夫人说得最多的话题。

    沈咛夏不是一事不知的女子,她知晓覃夫人赞扬之下所暗含的意思。对于此类话语,只是含笑不语。

    一日,覃夫人照常来到沈咛夏的别院中,还带了一双精致小巧的虎头鞋过来送给沈臻。

    沈咛夏爱不释手的捧着小鞋,笑着夸赞道:“上面绣着的幼虎真是栩栩如生,威武的同时又不失可爱,不知出自哪位巧手?难为夫人想着臻臻。臻臻,快来谢谢伯母。”

    沈臻正倚在母亲的怀里,目不转睛地盯着虎头鞋看,听得母亲的话,立马从怀里出来,朝覃夫人作了一礼,奶声奶气道:“多谢伯母关心臻臻,臻臻很是喜欢。”

    小人白团团的立在那里,软声软气的道谢让覃夫人心都化了,把臻臻抱在怀里,摸了摸她白嫩的脸颊,爱怜道:

    “好囡囡!不用谢!你要喜欢让你大姐姐帮你多做几双。”

    沈咛夏惊讶道:“是诗薇做的?”

    说到覃诗薇,覃夫人的眼中不免带着愁意。

    “是她做的,她现在因着孩子的事,每日是茶饭不思,我就想着让她忙起来或许会好些。

    唉!那赵家不是良善人家,为了攀高枝强逼着诗薇和离,和离之后不愿让孩子见母亲一面。若是他们待孩子好,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偏偏把孩子养的不像样,一个人和奶娘孤零零的住在小院子里,前几日生病了也没人请大夫来看,还是她奶娘偷偷跑出来传信,我们才知道。可又有什么用,他们还是不愿意把孩子给我们养。这般下去便是救得了孩子一时,救不了她一世。上次病着的时候,瘦的不像样,还一直在喊娘,真叫人心疼……”

    说着说着,覃夫人的眼角含着泪。

    沈臻仰头见一向慈祥的伯母一脸哀荣,跟母亲偷偷藏在帐篷时的表情一样,忙伸出小手,帮着擦拭泪水,“伯母不哭,我有饴糖,可以给你。”

    小孩子最爱吃甜甜的东西,在北疆,每当沈臻受伤难过的时候,沈咛夏就会拿一颗饴糖安慰她。但她总是不舍得吃,因为在北疆饴糖是很珍贵的甜味。为了跟母亲分享甜味,她常常会把饴糖收藏起来,旁人见了要,她也不给,只有见沈咛夏难过时,才会拿出来。

    “乖孩子!伯母只是风吹了眼,没哭呢,饴糖你自己留着吃吧。”覃夫人用手帕拭掉眼泪,心里暖和。

    这么小的孩子就已经知道心疼大人了,怎么能不让人心软。

    沈咛夏看着眼神懵懂的女儿,微微一叹,让徐妈妈把孩子领到外头玩。

    “沈姑娘,是我失礼了,一提到孩子总是抑制不住。不晓得为她掉了多少眼泪。”覃夫人忙起身道歉。

    沈咛夏微微摇头,身子并未动弹,面带戚容:“可怜天下父母心。孩子遭罪最痛苦的就是母亲了。那赵家着实没有良心,好歹虎毒不食子,他们不愿将孩子还给诗薇,那该好好养才是,偏偏做出苛待的事来。这样任着孩子在那也不是好事,只是不知覃县令是如何想的?”

    覃夫人面露忿色,“他成日只念着什么师恩,哪管孩子的死活。以前若不是他为报师恩,我也不会答应这门婚事。”

    沈咛夏这几日在书房曾也见过覃县令几面,从他弃傅从裴的举动上来看,似乎并不算一个迂腐之辈。

    许是看出了她的疑惑,覃夫人解释道:“我家那位就是个贫家子出身,自幼嗜学,但家中没有银钱供他读书。当时的蒙学老师也就是赵家老太爷见他聪明稳重,在读书上颇有天赋,就出了一笔银钱资助他读书。

    那位老太爷是个宽厚的人,但赵家其他人委实不是厚道人。老太太尖酸刻薄,我的那对亲家踩高捧低,他们的儿子更不消说。明明毫无才能,却眼高于天,鄙弃诗薇的出身。

    只是天不怜好人,在诗薇嫁过去之前,他老人家就过世了。赵家其他人便说是诗薇克死了他,那时谣言传出来,我就觉得赵家不是良配,偏偏我家那位不愿意,说赵老太爷临终前的嘱托就是要两人成亲,在场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如果临时背弃,覃家和诗薇的名声就全坏了。如今两人和离,也是我强逼着他派人去办的。赵家攀上了高枝,要娶傅将军一位得力副将的女儿。如若不把她接回来,依着赵家那群人的本性,只怕能把她生生折磨死。只是可惜了孩子,被他们抬出赵老太爷的名头被扣住了。”

    士林之中皆重师恩,赵老爷子慧眼识珠,对覃县令的提携未尝不是一种投机,但对于覃县令来说,不易于再造之恩。恩情难还,也怪不得明明覃县令两口子对女儿颇为爱护,却不得不把人嫁过去了。只是在这场交易中,唯独牺牲了获益最少的诗薇。

    沈咛夏不免对这个只见过一面的女子产生了同情,又想到覃夫人常在县衙内外走动,定然知道蒋清等人如今的现状,便开口道:“我有个法子可让赵家主动把孩子还回来,就是不知道覃县令愿不愿意去做。”

    覃夫人眼中一亮,忙道:“沈姑娘,若有合适的法子,我便是和离也要我家那个糟老头子去做。”

    沈咛夏微微一笑,“此办法倒也简单。只需夫人你们与赵家多送礼物,多走动。再派几个人将你们两家是世交,便是子女婚姻不睦,和离了,但有血脉在,仍然不影响关系的消息散播到副将的耳中即可。不消几日,赵家自会主动把孩子给你们。”

    覃夫人神情微怔,思虑一会,随即拊掌大笑,“这个法子妙!赵家保准会把孩子快马加鞭的送回来。”

    沈咛夏亦是浅笑。

    覃家和赵家投奔的主子不一样,覃家如今转投门户,靠的是裴寂。赵家投靠的是傅将军,因着覃家转投,如今着急向傅将军表忠心,怎会想过多的与覃家牵扯。

    沈咛夏此举是逼赵家主动与覃家割席,而两家主要的血缘连接覃诗薇母女自然成为赵家想要迫不及待舍弃的对象。

    “若是赵家狗急跳墙,暗地里把那个孩子处理了,岂不是事与愿违。”

    在两人欢喜之际,骤然出现的声音立马泼了一盆凉水。

    沈咛夏无须转身,就知是谁。此时,除了裴寂还会有谁敢在县衙的院子中随意走动。

    覃夫人显然对裴寂的突然到来感到手足无措,匆忙站起身行礼。

    沈咛夏也慢吞吞地站起来,跟着福了福身子。

    见原本欢声笑语的人又变得平淡寡味,裴寂心里郁气十足,沉下眸来。

    覃夫人察觉到气氛的微妙,也顾不得紧张,开口解围:“侯爷不知,那赵家行事向来投鼠忌器,他们万不敢动手杀害孩子。”

    裴寂见沈咛夏面容平静地站在原处,不发一言,胸中怒火汹涌。

    方才明明能对只识几天的人诚挚以待,笑脸相迎,为何独独对他寡言以对,面无表情。

    “我问的是你!沈咛夏!”

    覃夫人吓得退后一步。

    沈咛夏这才抬眸。

    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怒气和委屈让她心中微微一晒,回道:“此事不是很明了吗?侯爷势大,傅将军势弱。覃县令如今又是侯爷您新重视的人,赵家是缺良心,又不是缺脑子,怎会彻底把路走绝。若侯爷真的不放心,不若给覃县令个面子,届时派人直接上门讨要那个孩子,赵家如此惜命,迫于压力不可能不给的。”

    话语间夹枪带棒,让覃夫人不由得捏了把冷汗。倒是被讽刺的人,反而未像她想象中的那般雷霆大怒,只是冷哼一声,“我道你出的什么好主意,感情还是借我的势来办事。”

    沈咛夏假笑,“侯爷您势大,脸面广,哪是我等女辈之流能比的。”

    裴寂瞥了她一眼,“话中带话。你今日到我书房将礼记第一篇抄写五遍。”

    沈咛夏登时变了脸色。

    不过她的手虽受了一番苦,但覃家的事却得到了解决,裴寂直接派人到傅将军那里送了一封信,也不知信中是什么内容,不过一日,孩子就被送回了覃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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