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二日,肖铃铛去世的第四日。
刺骨的风从头天夜里开始刮,刮得树上光秃秃,地上一片金黄,踩上去嘎吱嘎吱响。
寅时初刻,侯府下人从睡梦中惊醒,拿清水洗了一把脸,穿上侯府统一新发的袄裤,男子青色,女子绿色,扎上一条麻布腰带,摸黑出门。
平常他们卯时起床,太夫人掌家后,足足提前了一个时辰,困得人眼睛睁不开。
各处管事提着白色灯笼侯在外面,红珠临出门前,回头看一眼把自己裹得像蚕茧一样的闺女喜玥,忍不住回去在她饱满的额头上亲了一口,揉揉她柔软的头发,这才出门找到洒扫管事,女生男相,身材高大的李秀琴妈妈,被安排打扫正门到明德堂之间的一段路。
这段路是客人进门的第一印象,必须由靠谱的人来打扫,红珠细心有力气,十分胜任。
“成。”红珠搓了搓手,扛起打扫工具,小跑到目的地,刷刷开始扫。
侯府各处点着白灯笼,府里亮如白昼,扫起来跟白日没有两样。
红珠扫完一整段路,把两车落叶垃圾送出去,回来喘口气的功夫,看见李秀琴妈妈来了。
李妈妈迈着大长腿,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拉着她向东走:“快快,灵堂那边无人清扫,垃圾堆成小山了,快过去帮帮忙。”
红珠疑惑道:“灵堂那边不是派了专人洒扫吗?”
“可不是吗,派了六个人,咱们一半的人手都去了。”
李妈妈大冷天跑出一头汗,拿袖子擦着汗,无奈道:“可他们一过去,就被安排去灵前上香,添油,挂幔,守灵了。洒扫的活计没人干。”
红珠知道了,太夫人管家的这些日子,人手安排不好,不是这里缺人,便是那里缺人,每日都在拆东墙补西墙,今日拆到洒扫上来了。
洒扫失去一半人,活计还是那些活计,干不好的话要吃挂落,红珠认命地扛起扫把,跟着李妈妈进灵堂。
灵堂设在二太太从前住的院子葳蕤院。
院子布置成一片素白,正屋房顶挂着许多幔帐,幔帐是亲朋好友送过来的,上面写着各种哀思。
幔帐下面是一口黑棺。棺材由上等杉木做成,是侯爷花一千两银子买回来的,外面涂了一层又一层的油漆,里面涂了一层又一层的桐油,可保千年不腐。
棺材前面的小桌上,摆着二太太生前遗相,一个香案和一碗饭。
地上放着许多香烛和纸钱。红珠到达灵堂,拿起三炷香点上,跪下烧纸磕头。
虽然二太太一死,他们一家谋算去余杭种茉莉花的计划注定要落空,但她还是希望二太太一路走好,来世再投身到好人家,做享福享不尽的富贵人。
红珠拜完二太太,开始打扫。
一时间,李妈妈把另外几个人也叫过来了,赶在卯正全府哭灵之前,把灵堂打扫出来。
北风不断地刮,路上人不断来来去去,地上一会儿就脏了;灵堂里香烛纸钱不断地烧,
客人一轮轮来敬,主家一个个的回,脏得比外面更快。
红珠和其他洒扫,扫完里面扫外面,扫完外面扫里面,忙得像个陀螺,到夜里歇工时,双腿都在打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