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夏站在走廊拐角,手指深深掐进砖墙缝隙。沈若雪那抹浅蓝色裙角已经消失在楼梯转角,可她手腕上金属U盘的冷光,却像根刺扎在眼底。
夕阳把瓷砖染成琥珀色,她听见自己心跳声大得吓人。
“我查到了。”江临舟的声音突然浮现在耳边,“照片是昨天下午三点零七分拍的。”
“那时候你在医务室,对吧?”
他记得她生理期的时间。
林知夏咬住下唇,转身贴着墙根挪动。经过音乐教室时,听见琴房里传来断断续续的音符——有人正在弹那首未完成的曲子。她脚步顿了顿,琴声戛然而止。
二楼办公室走廊空无一人。林知夏猫腰躲在消防栓后面,看见沈若雪推开档案室门。门缝漏出一线暖光,映出她侧脸精致的轮廓。
“监控视频修复好了吗?”沈若雪的声音比平时更轻。
“都拷进去了。”另一个女声响起,林知夏认出是班长助理,“不过……那个钢琴模型真的要搬走吗?江少最近经常去那里练琴。”
沈若雪冷笑一声:“等明天校园情侣评选结果出来,他就没心情弹琴了。”
林知夏脊背发凉。她看见沈若雪从包里取出另一张U盘,插进电脑。显示器蓝光映亮她垂下的睫毛,那些视频画面分明是——
她在天台抽泣的模样。
江临舟低头吻她额头的瞬间。
还有……他们相拥时风掀起她裙摆的慢镜头。
“论坛管理那边已经打点好。”沈若雪敲击鼠标的手指纤长白皙,像弹钢琴的样子,“只要江家那位看到这些,就该明白谁更适合当少夫人了。”
林知夏后退半步,鞋跟撞到消防斧发出闷响。
屋内骤然安静。
“谁在外面?”沈若雪的声音陡然拔高。
林知夏转身就跑,发卡不知何时掉了。长发扫过楼梯扶手时,她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转过三楼拐角,猛地撞进一个结实的胸膛。
“嘘。”江临舟捂住她嘴巴,将她拖进储物间。黑暗中,他的呼吸喷在她耳畔,“数到三。”
外面传来沈若雪气急败坏的质问:“你们谁看见那个偷听的丫头了?”
林知夏感觉心脏快跳出喉咙。江临舟的手掌温热,虎口处还残留着粉笔灰的涩意。她想起那天在黑板前,他写满她名字缩写的草稿纸。
“一、二、三。”
门缝透进的光线消失了。
江临舟松开手,却没开灯。月光从气窗斜切进来,在他脸上割出明暗交界。林知夏摸到背后搁架上的体育器材,突然被他按住肩膀。
“别碰。”他低声说,“这里有旧羽毛球拍。”
她愣住:“你怎么知道?”
“去年校运会我藏在这儿躲记者。”江临舟指尖微微发抖,“当时你抱着保温杯来找我。”
记忆突然汹涌而来。那天她穿着薄荷绿毛衣,在储物间门口跺脚驱寒。他说“滚出去”,却递给她半块暖宝宝。
“所以你记得。”她听见自己声音发颤。
江临舟沉默着掏出手机。锁屏亮起时,林知夏看见最新消息——《钢琴少女回应炒作传闻:我们只是朋友》。
“这是你写的?”他声音很轻。
“当然不是!”
“那你相信我吗?”他忽然抓住她手腕,力道大得让她吃痛,“就像我相信你从来不会穿那种裙子。”
林知夏低头看自己深蓝色百褶裙,想起沈若雪总爱穿浅蓝。眼泪砸在水泥地上时,她听见他说:“我不在乎别人怎么想,我只想你安全。”
储物间门突然被推开。
顾北川举着手电筒:“教务处让你去一趟。”
江临舟猛地起身挡住林知夏。月光在他背后碎成渣,林知夏看见他握紧的拳头青筋暴起。
第二天清晨,林知夏在书桌夹层发现个牛皮纸袋。
里面是沈若雪伪造视频的原始文件,还有张泛黄的照片——六岁的江临舟和小女孩在钢琴旁合影,女孩怀里抱着《小星星变奏曲》乐谱。背面钢笔字迹稚嫩:“舟舟,等我学会这首曲子就回来找你。”
照片右下角印着某儿童医院的日期章。
林知夏瞳孔骤缩。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江临舟第一次听到她弹那首曲子时,脸色会那么难看。
午休铃响后,她攥着纸袋冲向琴房。
门虚掩着。江临舟背对门站着,修长手指悬在琴键上方。阳光透过积灰的玻璃,在他肩头织成蛛网。
“为什么没告诉我?”林知夏声音发抖,“当年在医院,是不是有个叫‘小夏’的女孩答应教你弹琴?”
琴键发出尖锐的嗡鸣。
江临舟慢慢转身,衬衫第三颗纽扣崩开了。他盯着她手中的照片,喉结滚动如坠落的流星。
“我以为你就是她。”他说,“当年那个小女孩说要教我弹完这首曲子,结果再也没出现。”
林知夏眼泪夺眶而出:“那是因为她妈妈……”
话音未落,江临舟突然扑过来。他双手撑在墙上把她困住,呼吸灼热:“你说过要陪我弹完这首歌。”指尖深深掐进她腰侧,“现在就想逃?”
林知夏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想起他总随身带着胃药。她伸手触他眉骨,那里有道淡疤。
“当年摔的?”她哽咽。
江临舟瞳孔剧烈收缩,忽然松开她。他跌坐在琴凳上,抓起钢笔在乐谱上狂写。墨水洇透纸张,染红了最后一行音符。
林知夏凑近看,发现那竟是她名字的拼音缩写。
“我不想你再受伤。”他声音沙哑,“可每次靠近你,我都害怕自己会变成伤害你的那个人。”
林知夏蹲下来握住他颤抖的手。在她掌心,有一道与他虎口疤痕交错的旧痕——那是他们第一次相遇时,他替她挡下的划伤。
“你说过我是第一个完整弹完这首歌的人。”她仰起脸,“现在我想当最后一个陪你弹完它的人。”
江临舟猛地抱住她。琴房外传来值日生打扫声,而破旧钢琴上,那支未完成的旋律终于落下最后一个音符。
傍晚放学前,林知夏把牛皮纸袋放在沈若雪课桌上。
“我知道当年是谁烧伤了江临舟。”她轻声说,“也知道是谁在他母亲灵堂前撒谎。”
沈若雪脸色煞白:“你……”
“我不需要告诉任何人。”林知夏抚摸照片边缘,“因为真正的女主角,从来都不是你。”
夕阳透过窗户,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江临舟站在教室门口,看见林知夏转身时扬起的裙角,像极了那天在医院,小女孩蹦蹦跳跳离开时晃动的蝴蝶结。
他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舟舟,总有一天你会遇见能陪你弹完这首曲子的人。”
夜色漫上来时,江临舟捏碎了手中钢笔。墨汁滴落在乐谱残页上,像朵盛开的红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