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夜宴,朝中重臣携其家室一同入宫。
季夫人久病不能入宫觐见,季阳安已嫁贺氏不能随同,此次入宫,季则铭只带了一对儿女。
季南薇第一次入宫,瞧着宫中的金瓦红壁,青铜物器,艳菊香桂,除却新奇繁华,她觉得王宫上方似笼罩着一层无形晦影。
季则铭目光转向明轩:“轩儿,这是你姐姐第一次入宫,你要多与她讲讲宫中规矩。”
明轩不服:“哼,她不是能说会道,连父亲都听她的。”
季南薇回敬:“父亲高看他了,他连夫子的讲书都听不进去,怎会记住什么规矩。”
季则铭清楚二人在闹别扭,他嘱咐了一句:“这里是王宫,你们二人要注意谨言慎行。”
两人一同答到:“是。”二人又因对方与自己同音同腔,各自嫌弃地别过头去。
季南薇看着宫中异常繁华景象,心中却生出一种隐忧来。
宴会上,灯光迷离,人影晃动。宴席上有朝堂大臣及其家室,还有后宫王后妃嫔及公子公主。祁白苏在众公子中身份低微,本不能参与宴会,但在闻太史的极力举荐下,也被准许出席此次重阳夜宴。
白苏回想闻夫子往日对自己的关怀,发觉其中另藏深意。他素来受王上冷落,不得看重。闻夫子此举意在抬举,想让他引王上注意,得到重用。
白苏不想引人注意。如今权臣野心勃勃,已有代君之心,裴、丞、穆没有出手,是因担心对方“黄雀在后”,也是忌惮边关十万拥君的季军。
为名正言顺地夺取王位,权臣的眼睛都盯向了储位。后宫中,王后育有公子清晏,慕夫人诞下公子瑜申,裴氏和穆王手上各有一位公子,将来储君之争的惨烈可想而知。
时局如此,再加上天性使然,白苏不愿引火烧身,成为众矢之的。他默然无声地看向君王臣子,只愿今日夜宴太平无事。
明轩落座后,一眼瞧见了台上王室宗族之中的白苏。两人目光刚好相交,明轩向他挑了挑眉,白苏见之,目中隐笑,却别过头去,故作不理。
王上举杯开言:“今日设宴,一是庆祝重阳,家国一体,众爱卿要互爱互助,一起助寡人治理天下。”
殿下的大臣各自看了看自家首目。丞相脸上隐露笑意,默不作声;裴长嬴目光深沉,面不改色。
穆王起身举杯,他给了王上面子:“王兄放心,臣弟定谨记教诲,不让王兄失望。”
丞相、裴长嬴起身也跟着意思了一下。
王上点头,拖着长腔接着说到:“二是边关战事渐缓,季将军守关有功,特意嘉奖。”
众人看向季则铭,而南薇则望向众人,她只觉得那群人看向父亲的目光犹如虎狼豺豹一般。
季则铭起身,他向王上施礼:“守卫北境是臣的职责,谢王上嘉奖。”
王上示意他坐下:“今日过节,爱卿不要拘束,来人奏乐。”
俄而,宴台上清乐漫舞。
酒过半旬,殿下的臣子便松懈了下来,各党营羽聚集一起,逐渐露出丑态,他们含沙射影,相互抵毁。
季南薇看着父亲,他只是和自家军队的副将们交谈着。
南薇本认为父亲和裴氏交好,会与裴氏亲近些。可这些年,不知什么缘故,父亲似乎疏远了裴氏,季南薇看着父亲的背影,不知他作何思量。
上座的慕夫人打量着殿内世家小姐,她朱唇微启:“季将军,听说令郎年少有为,颇有季将军当年风范。令媛也是敏锐伶俐,谦逊稳重。说起来,本宫还未见过令媛呢。”
王上闻之,接言:“本王也没有见过。”
季则铭示意季南薇,季南薇起身:“臣女季南薇拜见王上,王后,慕夫人。”
慕夫人笑言:“模样甚是俊俏,今年多大了?”
季南薇:“臣女今年十三。”
一旁的穆王接过:“令媛生得这等漂亮伶俐,日后可定要寻一个好郎君。”
季南薇闻听这话,眉头一颦。
众人一听,赶忙打起精神来,清楚这是有好戏看了。
季则铭心中警惕,他起身:“家女尚小,不劳王爷费心。”
慕夫人却在一旁挑言:“好郎君也要提前物色,今日殿中各权贵家的世子都在这了,季将军可有中意的?”
明轩嘴边的酒觥一停,清楚对方想逼迫姐姐选婿,他正想起身为姐姐出头,却被邻座的裴溯舟伸手摁住。
明轩望向他。
裴溯舟波澜不惊的目光提醒他:重阳宫宴,不可失仪。
殿上,楚珏听到母亲故意挑起事端针对季家,她眸光一怔,顿觉脸面无光。
母亲这一言,使得满殿臣子的目光都汇聚到她们这边。殿下众臣各色各异的目光盯视着薄衣艳妆、挑拨生事的母亲,连一旁的自己也不放过,楚珏被他们的欲婪目光盯得不适。
王宗末座的白苏瞧见明轩被安定下来,放下了心,他的目光移向裴溯舟,忽忆起了南枝。
凤座上的王后冷言:“慕夫人倒是有心,不先为自家女儿物色,反倒关心起季将军的家事。”
被王后提及,楚珏更觉不自在,她暗吸一口气,目光不自觉地瞄向前侧的裙摆。
慕夫人巧舌如簧:“妾身也是好心,嫣儿比季小姐小上两岁,自然要先给季小姐物色。”
穆王紧跟着说:“慕夫人言之有理,季小姐名门望嬛,本就该好好物色。本王的幼子穆鲲,年长令媛两岁,文武双全,季将军看如何?”说着,他让身旁的穆鲲站了起来。
那少年体态圆胖,一脸纨绔傲慢,他勾唇向南薇一笑,南薇心生厌恶。
丞相齐弗阴阳道:“这样俊俏伶俐的姑娘,人家季将军怎么舍得嫁入王爷的府上。季将军和裴统领素日交好,听说裴家少主年少有为,又与季小姐是青梅竹马,估计季将军是打算将女儿嫁进裴府。”
世人皆知,裴氏和季氏都是将家出身。若两家联姻,王上势必猜忌季氏用心。
王上听了丞相之言,瞬间生疑:“是吗?季卿可有这种打算。”
季则铭起身:“王上,臣近年在外征战,无力照料家府。臣的长女已出嫁,府中只留夫人、小女小儿。夫人病弱,小儿顽劣,独有小女帮臣料理家事,为臣分忧,让臣在外能安心御敌。臣无意让小女早早出嫁,还望王上明鉴。”
穆王却步步逼迫:“季将军何故百般推脱,只是让你事先物色物色,又不是让令媛明日便嫁出季府。”
季则铭守关作战有功,正得王上隆恩,在座之人都想拉拢。若不能将他拉拢进自方阵营,日后反是一件心腹大患。穆王趾高气昂,仗着三年前曾帮季府解过宫门诡案之围,想要让季氏归依他的帐下。而丞相清楚季则铭不会受自己拉拢,倒还不如尽早铲除,以防后患。
穆王心里盘算地清楚,裴长嬴为了避嫌,必不会出手相助季氏;丞相的儿孙与季南薇年纪相差甚大,剩下的都是登不上台面的私生子,如何能与季府嫡女相配。这样一来,季南薇只能嫁与他的幼子穆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