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蛇

    见他们二人紧劝,白苏宽慰道:“你们放心,我不会意气用事,我已在冷宫呆了十二年,即使再等上八年,也无妨。”

    明轩和楚珏安下心来。可白苏清楚,冷宫的日子犹如冷茶,又苦又冷,他已经浸溺了十二年,不知是否能熬至弱冠。

    明轩转向白苏道:“到时你离了王宫,开了府邸,我也该成了将军了。说好了,将来我上门吃酒,你可不能推脱不见。”

    白苏笑道:“若真有那一日,我自然不会将季将军拒之门外。”

    明轩一笑。

    楚珏笑语:“你们两人将来可是快意了,只有我孤零零地留在王宫里。”

    明轩快言快语:“那不一定,公主及笄便可选婿出嫁,说不定你比白苏还早离宫呢。”

    楚珏桃面一红:“轩哥哥就是嘴坏。”她不禁抬手捶打明轩。

    明轩见状,转身逃跑,楚珏追在他的身后,白苏在一旁笑看向二人。明轩绕到他的身后,抓住他的腰身,用他来做挡箭牌。

    白苏反手抓住明轩覆在他腰上的手腕,笑道:“你戏谑公主,理应受罚。”

    明轩用力挣脱:“好啊,你们兄妹合起伙来捉弄我。”

    明轩逃脱开来,白苏对楚珏道:“楚珏,我同你一起抓住他,好让他向你赔礼道歉。”

    楚珏欢喜道:“好。”

    二人追在明轩身后,明轩左右躲闪,隐灵台上笑语一片。

    正阳,隐灵台朱雀雕面。

    大巫覡的徒弟不妄来到隐灵台,想趁着午休练习占天之术。他自朱雀石阶而上,登至一半,便听到台上的笑语。

    不妄来到台顶,看到是三位嬉戏打闹的宦童,不由生气。

    他正要上前质问,忽然不妄看到三人腾升出祥贵之气,不妄眼前看到三人将来的模样。

    他们,一位是身着冕旒金服的威俊君王,一位是手持长戟,浴血沙场的英烈将军,一位是墨宝在手的翰林女官。他们为满面疮痍的太商带来了希望。

    不妄怔在一旁,呆呆地看向半空中的贵气。

    白苏注意到了他,三人止住笑语,看向了不妄,只见来者与他们年岁相差不大。

    不妄回过神来,他连忙向三位三跪九拜道:“见过贵人。”

    三人见此诧异,宫内只有朝见王上才会行三跪九拜之礼。

    明轩走到他跟前,调侃道:“你瞧着不像是奴仆,为何见到我们怎么行这么大的礼数?你是谁?言行举止怎么这般古怪?”

    不妄连忙回道:“小人是大巫覡身边的小徒,名唤不妄,今日来隐灵台是想练习占天之术,不想冲撞了贵人。”

    明轩回首笑道:“原来是个小巫师,怪不得举止有些古怪。”

    楚珏上前:“你认得我们?”

    不妄抬首,点了点头,但看到三人穿着宦官的衣服,又紧忙摇了摇头:“小人不识得。”

    楚珏扬唇:“不认得最好。”

    白苏见他还跪着:“快起来吧。”

    不妄低首起身,立在一旁,明轩正想打趣他。这时一束光圈射向了他。

    楚珏看到后,来到台栏处一看,是莺时正拿着铜镜对向他们。楚珏侧首,远远瞧见四位禁军入了安武门,正向隐灵台走来。

    楚珏不由紧张道:“禁军快到了。”

    看少女的神色闪过一丝慌张,不妄低首掐指一算,知道三人是偷来隐灵台玩耍。

    明轩快步走至台栏,看向安武门方向,只见四个禁军向隐灵台走来:“来不及了,若我们此时下隐灵台,定会被禁军抓个正着。”

    一旁的不妄抬头,小心翼翼插言道:“我有一个法子。”

    白苏上前问道:“什么方法?”

    不妄指了指隐灵台中央的巨大龟壳,三人看向它,他们登上隐灵台时并没有注意这个其貌不扬的龟壳,没想到在危急关头还会用到它。

    此刻,躲在贤政殿石栏旁的莺时见自己公主还未下来,心中不由捉急,她看了看手中铜镜,忽然急中生智。她将手中的铜镜对向朝隐灵台愈走愈近的禁军。

    领首的禁军被强烈的光束照射,不禁抬手遮目,大声训斥道:“谁在那里?!”

    四位禁军向贤政殿方向快步走去。莺时见状,慌了神,她连忙起身悄声逃匿。

    隐灵台上,四人一同使劲,将台中央的大龟壳翻了个身,然后将其推至台沿。

    不妄道:“三位贵人快先坐上去,小人将龟壳推下去,贵人便可脱身了。”

    明轩拍了拍他的肩头:“什么贵不贵人的,你才是我们今日的贵人。”

    不妄轻轻缩首摆手道:“不敢当,不敢当。”

    明轩觉得此人甚是奇怪,时间紧迫,他也没再多说什么,跨步坐进了龟壳中:“白苏,楚珏快进来。”

    白苏让楚珏先坐了上去,他对小巫师施礼道:“多谢。”

    不妄更加局促了,他连连回礼道:“岂敢,岂敢。”

    白苏迈步坐了进去。

    三人把好龟壳的壳沿,明轩对身后的楚珏道:“楚珏,你可别叫出声。”

    楚珏看了看几丈高的石阶,镇定道:“轩哥哥太小瞧人了。”

    不妄道:“三位贵人坐好,小人这就送你们下去。”

    不妄在后面用力一推龟壳,三人乘着龟壳顺着石阶滑了下去。楚珏见身处之高,忍不住失声惊叫,幸好白苏及时捂住了她的口唇,楚珏稳定了心神,三人颠簸地滑到了地面。

    禁军听到巨大的声响,停止搜寻,连忙回身赶向隐灵台。

    禁军道:“是朱雀雕面传来的声响。”

    禁军连忙赶到隐灵台的南面。

    不妄在台顶看到禁军自隐灵台的玄武雕面,沿白虎雕面,向朱雀雕面赶来,他连忙探身示意地面的白苏等人从青龙雕面方向离开。

    禁军赶至朱雀雕面,看到地面上的大龟壳,抬首向台顶望去。只见不妄伸出手,遥遥对着他们打着招呼。

    不妄向地面高声道:“禁军大人,小人方才卦术占得不对,致使娲皇降怒,掀了龟壳,惊了大人。能否劳烦大人帮忙将龟壳抬上来,算是为娲皇尽一份心意,娲皇在上,定会福佑大人的!”

    禁军四目相对。一位禁军道:“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们不如帮帮他,就当积德行善了。”

    其余禁军点头,他们四人抬着大龟壳登上石阶,不妄在台顶看到后,清笑了一声,他高声补充道:“各位大人留心脚下,当心摔着。”

    不妄话音刚落,抬着龟壳走在前面的一位禁军踉跄了一下。他抬首望向台上的不妄道:“这位小巫师怎么长了一张乌鸦嘴?”

    成功脱身的白苏等人听到身后声音,不禁一笑。

    .

    时辰不早了,白苏和明轩辞了楚珏,往宫塾走去。

    二人迈进塾门,里面却一片寂静,只有一个小宫人扫着学室前残落的桂花。

    白苏向宫人问:“已快到讲学的时辰,闻太史和其他学子怎还未到?”

    小宫人停手,抬目看了他一眼:“公子不知道吗?午后闻太史家中有急事,故学塾休息半日,眼下其他学子都已出宫回府了。”

    听到下午不用进学,明轩心中如释重担:“原来如此,白苏,我们收好书具也走吧。”

    进了学室,二人走至自己的书案。白苏俯身整理案上的笔砚,明轩则蹲身取出藏于坐蒲下的兵法书简。

    二人忽闻门外小宫人的惊呼:“蛇!”接着他们便听到小宫人弃帚而走的声响。

    明轩本是走向白苏,听到叫声后,他折返窗边,探首瞧向室外,他回头冲白苏道:“我先出去瞧瞧。”说着,他箭步出了学室。

    学塾旁是四君庭园,那里植被繁茂,偶有蛇虫出没也不是怪事。

    明轩来到学室外,小宫人早就跑得没了踪影。他不由疑惑到底是什么蛇会让小宫人如此害怕。

    这时宫门墙边的画眉草丛传来异响,他探眼望去,只见碗口粗的花斑蛇身隐没于草中,缓缓沿墙根匍匐而行。

    见那草丛中隐约露出的斑纹狰狞的蛇身爬行了近三十秒仍不见其尾,明轩张声向学室内的白苏讲到:“怪不得那小宫人害怕,那蛇虽隐于灌草之中,可估计已有九尺长了。”

    室内的白苏闻声回道:“你小心些,别惹到它,伤了自己。”

    明轩的声音传来:“这我自然知道。白苏,你何时出来?”

    白苏最后瞧了书案一眼,他带上一卷书简,张声回答到:“这就来。”说着,他走出学室。

    白苏走近明轩:“走吧。”

    二人避开长蛇,向宫门走去。

    白苏边走边问向明轩:“令父还家,你母亲的病应当好多了吧。”

    明轩点头:“母亲自父亲回来后,面色便好了许多。”

    “令父对你有何打算,日后你仍从学于宫塾吗?”白苏看向他。

    明轩迟疑片刻,还未及回答。

    忽然,只听宫门墙沿处的草丛一阵沙沙作响。那九尺长蛇听到白苏的声音,突然改变了行径,直向二人而来……

    .

    慌慌张张的小宫人魂不守舍,莽莽撞撞地碰上裴溯舟、尉简二人。尉简挡于裴溯舟身前,一手推倒冒失的小宫人。

    小宫人见面前是裴府少主,更是慌神,他连忙磕头求饶:“小人该死,小人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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