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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狱之灾

    兜兜转转,离开决锋台还不到一个时辰,王吉就又被带回这地方。

    此时虽已至四更,然而东南角那座巍峨的五层楼宇依旧灯火辉煌,斗犬局的激烈角逐迟迟未能落幕,喧嚣声不绝于耳。

    王吉轻车熟路地往那楼的方向拐去,却被身后捆住双手的麻绳猛地一拽,“直走。”

    “我猜也是!”王吉大步流星地换了个方向。

    穿过影壁,重重花木后,是一群小巧且密集的屋宇,十多座院落在有限的空间里交叠出精巧的格局,檐角相错如鸟雀交颈。

    “你们的住处?”王吉神态悠闲得像是来亲戚家做客,攀谈道。

    “就算再怎么孤陋寡闻,你也应该听说过决锋台的‘三局’吧?”敖阙毫不掩饰语气中的厌烦。

    “我才来这城里落脚嘛,除了刚才的斗犬局,还有两个什么局来着?斗鸡?斗鸭?”

    “是机关局和困兽局。”

    “原来如此!”王吉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其实说话间这两个词早在她脑子里匆匆划过了,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这里就是机关局进行的场所,内设一百八十道机关,进去的人最后大多七零八碎地被捡出来,各有各不同的凄惨死法。但每次还是有成批的傻子为了那点钱来送死。”敖阙的话语像是尖锐的冰棱,让人听不出其中是不屑居多,还是讽刺居多。

    “有钱人自然不懂穷人的无奈。”王吉想到为了一两钱甘愿挨几十拳的阿蒲,若非走投无路,没有人会为了那些钱冒险吧?

    阿蒲被她留在医馆,不知道此刻怎么样了?那位小大夫虽然嘴巴毒,但应该不至于见死不救,这点从他当时看向阿蒲的眼神就看出来了。

    正遐想时,两人踏入倒扣在地面的一道庞大黑影中,王吉下意识抬头望去,却见西北角的方向,一座九层高的环状阁楼拔地而起,青石与檀木构筑的楼身盘旋而上,仿佛一条蛰伏的巨蟒。

    王吉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心中却已明了这就是决锋台三局中最后一局的所在。

    “这么说起来,能想出这么多既赚钱又折磨人的点子,你们首领还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大恶棍啊!”

    敖阙咋舌,将麻绳又拽紧了些,“最后一段路了,别逼我把你嘴缝上。”

    最后,敖阙的脚步在一处石牢前停了下来。

    与其他几处用或精致、或雄伟的外观掩饰残酷本质的楼宇不同,这里显得尤为赤裸裸,整体弥漫着令人压抑的气息。

    石牢入口宛如一张噬人的巨口,飘来一股若隐若现的血腥味。

    此处正是决锋台的私牢,王吉随敖阙走进去。

    锈迹斑斑的铁栅栏后,锁链拖曳声和痛苦呻吟声混杂在一起,时而夹杂着一声刺破空气的惨叫,透着令人不寒而栗的阴森。

    敖阙带着王吉来到最里面的一间,那儿没有关押犯人,而是坐着一个与这种腥臭环境格格不入的年轻女子。

    女子五官立体凌厉,身着白金刺绣宽袍,端坐在牢房正中的一把紫檀木椅上。

    敖阙将寻回的令牌放至女子面前的桌上。

    “做得很好。”女子淡淡地瞥了一眼令牌,脸上瞧不出什么反应,让王吉不禁怀疑,决锋台的招人标准中是不是有“必须不苟言笑”这一条。

    “哪里抓到的?”

    “鬼市。”

    “她带走的那只斗犬呢?”

    “正在搜寻。”

    “辛苦了,继续去找吧。”

    默然听着两人的对话,王吉心一惊,担心阿蒲很快就被他们找到。

    待敖阙走后,女子又用方才看令牌一样的眼神瞥向王吉,莫名其妙地问:“你想坐下还是站着?”

    “哦~你们这么人性化?我这一路走过来看不出来啊!”方才路过那些人的惨状清晰地印在王吉脑海中。

    “在还有机会坐着的时候,我劝你还是坐下来比较好。”

    “难不成你们要把我屁股削了?”

    “也不失为一种启发。”生硬的笑意在女子面具般精致的脸上浮动,却让人感觉不到她身上有一丝一毫的情绪,她再次伸出手,示意王吉坐下。

    王吉好奇她到底要搞什么名堂,便在对面另一张椅子上坐下来。

    “很好。”女子的目光始终平直,不带丝毫温度。

    她修长的手指一下下规律地敲击着那块令牌,说:“我是斗犬局的总管云臻。据调查,你是梅州人,新近才来丰粮桥。”

    “决锋台不愧是大组织,办事效率就是高,才短短一会儿功夫,就扒拉出我老家了。”王吉讽刺道,“不过你们调查这些做什么?我家可招待不起你们这群贵客!”

    云臻眼帘未抬,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在陈述一项寻常法令:“对于犯罪之人,第一时间找她家人总是没错的。可惜你家人均已离世,再无人能够对你进行教导和管束。故而,只能由我们决锋台代劳。”

    “免了,我最讨厌不认识的人给我当祖宗了!”

    “贼在偷东西前就应该想到被抓的后果,这是最基本的准则。”

    “说的好像你也有这方面经验似的。”王吉挑眉笑着。

    “别把我和你混为一谈。”虽是斥责,但云臻的声音实则没有丝毫波动,她眼神定定地看向王吉,“对于你们这些犯罪之人,决锋台自有让你们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方法。”

    “怎么,你要对我用刑?”

    云臻摇头,脸上不见半分情绪:“如你所见,此处没有任何一样刑具。我们从不对人用刑,即便是罪无可赦的犯人也一样,只是稍加教导罢了。”

    “我倒是好奇,你们的教导是怎么让人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耳边的哀叫声、呻吟声犹如一根根尖刺,扎入王吉的头皮。

    “关于这点,你接下来有足够的时间慢慢体悟。”

    狱卒将王吉押走后,云臻不轻不重地唤了一声:“槐生。”

    一个妙龄少女从墙后悄然现身,朝云臻行礼:“云臻大人。”

    云臻拾起桌上的那块令牌,眉间罕见地透出一股戾气:“将这块令牌送还给那位大人。再向她转达一句:那种粗心到连令牌遭窃都未能及时察觉的手下,留在屋里暖暖床也就罢了,但要负责今后双方的合作,恕我难以放心托付。”

    “是。”槐生点头。

    “另外,看着点敖阙。在他把那只‘斗犬’找出带回来后,立刻将其他见过这块令牌的人清理干净。鬼市不用管,那儿鱼龙混杂,不会有人怀疑这东西的来处。”

    “是。不过大人为何不将此事一并交给敖阙处理?”

    “敖阙身手虽好,但始终残留着心慈手软的老毛病,不及你行事果断。”云臻站起来,将令牌递给槐生,“不过,你们二人各展所长、互补其短,相较于潘琮季和他手下那群敷衍度日的废物,令人放心得多。”

    走出石牢,云臻抬手在鼻前拂了拂,但周围那些难闻的气味早已渗入鼻腔,让人感到无尽的恶心和反胃,仿佛有某些东西正在决锋台内部腐化发臭。

    翌日清晨,王吉还沉浸在享用大鱼大肉的美梦中,就被一道鞭子猝不及防地抽中左臂,从刺辣辣的痛觉中猛然醒来。

    “喂,骗人说不用刑就算了,但动手之前好歹先招呼一声,让我有个准备嘛!”王吉从地上的茅草堆中跃起,迎头朝挥鞭打她的那人扑去,“就像我这样,礼尚往来,还你的!”

    “啧,大早上的,像跳蚤一样乱跳个什么劲啊!”执鞭的男人啐了一口,往侧边一避,又是一鞭子朝王吉迎面挥来,却不想被王吉拽住了鞭绳。

    王吉抓住鞭子欺身跃下,一掌朝执鞭的男子脑门劈来。

    遗憾的是,这一掌并未如愿击碎执鞭男子的脑门,反而被随后进来的一个少年拦截了下来。

    少年拎着执鞭男的后领往后一退,随即移步换位,半空中一掌接下王吉的攻势,王吉被打得退后两步。

    执鞭男趁机正要再次扬鞭,却被少年叫住:“杨前辈,寒暄就到此为止,要玩的话稍后也不迟。”

    “老子还轮不到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来管,成言,你资历比老子还要低两级吧?”

    “是,杨前辈。”成言状似谦逊地低了低头,但随即扬唇浅笑,“不过,前辈再耽搁下去,让客人等急了,潘大人可是会怪罪的。”

    王吉见眼前两人穿着各异,并非狱卒打扮,起了疑心:“你们是云臻那怪女人的手下?”

    “啪——”一声脆响,一条横鞭狠狠地抽打在石墙上,激起一片尘土飞扬。

    杨佐眼神狠厉,警告道:“别再让我从你口中听到那贱人的名字!”

    “我等隶属潘琮季大人麾下,和云大人并无关系,姑娘慎言。”成言伸手朝王吉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王吉敏锐地捕捉到一些信息,感同身受般笑道:“理解理解,我也不乐意听到那些让我吃过瘪的人的名字。”

    果然,杨佐当即怒不可遏地冲上前:“崽种!信不信我当场剐了你?”

    王吉灵活地闪避开,朝成言努努下巴,说:“不是要带我去哪吗?走吧!”

    王吉和狱中另外被挑选出来的九人,被铁链缚住双手,押送到了一个令她意想不到的所在——昨晚匆匆一瞥的环状阁楼。

    九层高的楼宇巍然耸立,直插云霄,在清晨的曦光映照下,反射出淡雅而润泽的光辉……走近细观,更觉其气势恢宏,蔚为壮观。

    可讽刺的是,这楼并非用来观赏,而是决锋台困兽局的所在。

    “所以这是轮到我们来给人当猴子了?”王吉兀自笑道。

    “如果只是当猴子就好了。和我一间的人差不多都死在这里面了,今天就要轮到我了……”旁边的女孩看上去只有十四五岁,她整个上半身瑟缩着,仿佛寒冬中濒临冻毙却求助无门的绝望之人,表情无比痛苦扭曲,“我不想死,不想变成一滩肉泥……”

    女孩不断喃喃着,越说越激动,整个人抖得像个筛子。

    王吉正要安慰她,刚伸出的双手却突然感到一阵刺麻麻的剧痛,是鞭打!

    与此同时,一声刺破晨雾的惨叫从女孩瘦弱的身体里迸发出来,女孩痛得在地上打滚。

    王吉愣愣地看着女孩脸上那道狰狞的血痕,不是淤青,而是皮肉炸开了。

    “给老子爬起来,别在那鬼叫!”始作俑者杨佐又一道鞭子甩来。

    眼看鞭子就要甩到女孩身上,王吉抬脚一扫一跺,将那根沾满血迹的鞭子踩在脚下,“别告诉我,这就是你们决锋台所谓的‘教导’?”

    “贱畜,把你的臭脚给老子挪开!”杨佐怒吼着猛拽鞭身,可鞭子被王吉踩得纹丝不动,像是生了根。他气急败坏地扑上来,左拳裹挟着劲风砸向王吉面门,“我看你是找死!”

    “说话粗俗就算了,人怎么还这么暴躁,活像条疯狗似的!”王吉往后一退一躲,突然双臂展开,原本束缚双手的铁链瞬间化作武器,猛地欺身向前,紧紧缠住杨佐的脖颈。只需稍一用力,杨佐的脖颈便会应声而断。

    一旁的成言目睹全程,却不再像方才狱中那般上前施救,只是嘴角带笑,提醒其他被捆住的人:“怎么?大家都干看着吗?杨前辈要是死了,你们所有人可都得给他陪葬,岂不是很无辜嘛?”

    “哈?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王吉只觉得莫名其妙,然而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其他八人便如鬼魅般迅速上前,将王吉团团围住。

    “哪个王八蛋咬我手?!”混杂着湿粘的触感,王吉左手背传来一阵清晰的疼痛,她全身发毛地甩手,将一个男的撞了出去。

    那人栽倒在刚才那女孩身上,女孩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喂,别压着她!”王吉注意力被分散,试图突破人群,肚子却又不知道被哪个混蛋踹了一脚。

    杨佐趁乱从铁链的缠绞中挣开,捡起他那鞭子朝蚁堆般的人群胡乱抽去,只为发泄他方才受辱的憋屈。

    王吉反应迅速,从地上捞起那受伤的女孩,向后退开几步,避开了这毫无章法的鞭击。

    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王吉深感震惊。

    方才围困她的那八个人,非但没有因为遭受抽打而四处逃散,反而不约而同地抱头蹲跪在地,宛如一群被驯服的疲惫老犬,乖顺地静候着主人的惩罚。

    鞭起鞭落,随着一声声鞭响,鞭子狠狠地抽打在那些人的背上,发出沉闷的皮肉撞击声,刺目的血痕逐渐在他们单薄的衣衫上显现出来。

    “喂喂喂,除了被鬼上身之外,我可想不出正常人主动跪下挨打的理由啊!快躲开啊!”王吉冷抽一口气,一团莫名其妙的火气在腹中上上下下。

    终于,在目睹眼前那些人依旧毫无反应后,那团火气倏然燃起,王吉再也按耐不住,冲上去阻拦,“开什么玩笑!”

    然而,一柄长剑先王吉反应一步,抵向了她的眉心,成言那双冷笑着的眸子定定看向她:“你难道还想让他们因你而多遭罪吗?”

    “呵,原来喜欢把别人当狗,是因为自己说不出人话。你们决锋台颠倒是非的本事也是叫我长见识了!”王吉冷笑着直视成言那张年轻虚伪的嘴脸。

    “看来你还没明白啊,睁大眼睛看看吧!到底是谁给他们带来了额外的灾难?”成言的嘴角扬起,满是讽刺的意味。

    王吉转头看向跪着受刑的那些人,却猛然对上一双双怨毒的眼睛,每一双仿佛都在怒斥:是她!是她这匹害群之马,连累了他们!

    那一道道眼神仿佛淬满剧毒的利刃,刺入王吉的五脏六腑。

    “你们这招还真是‘高明’!”王吉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随即抬起被铁链缚住的双手,狠狠打落成言那柄横在眼前的长剑。

    正要再上前一步时,却被身后的女孩扯住了衣角。

    女孩的声音很轻,但那句话却无比清晰地传入王吉的耳中,“求、求你,别再给我们惹麻烦了。”

    “……”王吉脱力般僵在原地,晨风拂过她的脸。她后知后觉,原来初春的风是如此冰冷彻骨。

    不知过了多久,旭日升起,金黄的晨光下,阁楼顶上传来一声钟罄之音。

    成言不紧不慢地走过去,拦下杨佐那癫狂般不断挥鞭的手,笑道:“好了,杨前辈,困兽局就要开场了,别让客人们等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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