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

    猴子吓得往后一缩,喉结滚动,目光闪烁地瞥向陈林,含糊地骂了句什么,声音卡在喉咙里没敢全吐出来。

    陈林的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

    他死死盯着严霖雨手里那截寒光,又扫过她身后勉强站直、脸色惨白却仍狠狠瞪过来的李缘风,齿缝间挤出一句:“拿把破水果刀吓唬谁?臭*婊*子,活腻了!”

    话砸得狠,脚下一步没往前迈。

    严霖雨周身戾气翻涌,声音却冷得掉冰碴:“是活腻了,正好拉人垫背一起下地狱。”

    陈林眼角抽搐,最终骂了一句脏话,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操!行……你们牛逼!”

    短暂的僵持,每一秒都被拉扯得极其漫长。

    空气中只剩下粗重的喘息、淅沥的雨声和老刘在泥水里断续的呻吟。

    严霖雨指关节绷得发白,刀尖稳稳定住,另一只手死死攥着李缘风的手腕,一步步退向巷口那片朦胧的光亮。

    李缘风腿脚发软,全凭一股劲儿跟着她后退。

    他的目光无法从那个挡在他身前、其实同样单薄颤抖的背影上移开。

    她微颤的手臂、湿透贴在额角的碎发、那副决绝到近乎破碎的姿态,像一道蛮横的光,刺穿了他眼中尚未散尽的绝望迷雾。

    从未有人这样挡在他前面。

    怪不得……戏文里总唱“英雄救美,以身相许。”

    两三米的距离,仿佛走了一个世纪。

    严霖雨猛地转身收刀,嘶声道:“跑!”

    这一次,不用她拉,李缘风几乎与她并肩冲出,朝着巷口那片朦胧的光亮亡命狂奔。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

    冷风裹着雨丝灌入喉咙,带来窒息般的刺痛,却也刺激着神经保持最后一丝清醒。

    他们不敢回头,只顾拼命奔跑。

    耳畔风声呼啸,吞噬了身后陈林气急败坏的咒骂。

    幽深的巷子,终于被彻底甩在身后。

    两人一头撞进了霓虹闪烁、人声鼎沸的大街。

    明亮的光线刺得眼睛生疼。

    车轮碾过积水的声音、尖锐的喇叭声、店铺的音乐、行人的说笑……

    所有属于日常的喧嚣如潮水般涌来,瞬间将他们吞没。

    安全了。

    至少暂时是。

    两人踉跄停在人行道边缘,撑着膝盖剧烈喘息,像两条脱水的鱼。

    胸腔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味。

    雨水混合着汗水从狼狈不堪的脸上滚落。

    街上的行人投来好奇或嫌恶的一瞥,匆匆绕开,无人过问。

    严霖雨缓缓直起身,后背贴上冰凉的路灯杆,警惕地回望——那条深巷空荡、寂静,无人追来。

    身体的颤抖无法抑制,细微却剧烈,冰冷湿衣黏在皮肤上,带走所剩无几的体温。

    右小腿的伤口在奔跑后灼痛发作,一阵阵抽痛让她几乎站不稳。

    她低下头,视线落在左手上——那把水果刀还紧紧攥着,刀刃上残留的暗红血迹在灯光下污浊得刺眼。

    她猛地松开手。

    “当啷”一声脆响,水果刀掉落在人行道地砖上,声音不大,却像惊雷般炸响在两人之间的沉默里。

    李缘风的目光追随那声脆响,看到了地上的刀,以及严霖雨手腕上那几道狰狞的伤口,呼吸骤然一窒。

    先前巷子里光线昏暗,情绪紧绷,他竟未曾注意到这些触目惊心的伤痕。

    “你……你的手!”他声音干涩发颤。

    严霖雨像是才注意到,迟钝地抬起手臂。

    衣袖滑落,露出更多伤痕。

    血还没完全凝固,顺着苍白冰冷的皮肤蜿蜒而下,滴落在湿漉地面,迅速被稀释成淡粉色的痕迹。

    痛感后知后觉地复苏,尖锐地刺激神经,但她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只有一片死寂的空漠。

    李缘风觉得心脏被狠狠攥紧,窒息般的难受压过了劫后余生的虚脱。

    他想起她巷子里那句“拉人垫背一起下地狱”……那并非虚张声势。

    她是真的不想活了。

    “严霖雨,我送你去医院!”李缘风慌乱地上前,想查看伤口,却又不敢触碰,手无措地悬在半空。

    严霖雨像是没听见,目光越过他,茫然投向车水马龙的街道。

    霓虹灯光在她空洞的瞳孔里流淌而过,没留下任何倒影。

    她像一个被抽空灵魂的躯壳,只是本能地站在这里。

    “严霖雨,你听见没有?去医院!”李缘风急了,嗓音里带上不易察觉的哽咽。

    他试图去拉她未受伤的右臂,“附近有家社区医院,不远……”

    他的触碰让严霖雨猛地一颤,像是被烫到一样迅速甩开他的手,踉跄着后退一步,脊背几乎撞上路灯杆。

    戒备瞬间回到她眼中,虽然脆弱得像一层薄冰,却尖锐地竖立起来。

    “别碰我。”严霖雨的声音很低,带着雨夜浸透的寒凉。

    李缘风的手僵在半空,尴尬又无措。

    “我……我没恶意……你真的需要包扎……”他语无伦次,声音被雨打得七零八落,“谢谢你刚才救了我……要不是你……我……”

    回想起巷子里那令人作呕的绝望,他胃部又是一阵痉挛,脸色更加苍白。

    严霖雨终于将视线聚焦到李缘风脸上。

    少年漂亮的眉眼间写满狼狈,雨水混着泥污从颊边滑落,校服皱巴巴贴在身上,勾勒出单薄却此刻显得异常坚韧的身形。

    他眼里的惊惧未退,担忧和真诚却浓得化不开。

    他看起来……比自己更糟糕。

    “不用谢。”她移开目光,声音淡得听不出情绪。

    严霖雨弯腰想捡起地上的刀,动作却因腿伤和失血带来的眩晕而晃了一下。

    “别捡了!”李缘风几乎是脱口而出,带着抗拒和一丝未及深思的恳求。

    严霖雨的动作顿住了。

    她看着地上那把她用来“解脱”也用来“反抗”的凶器,眼神复杂地闪烁了一下。

    最终,她直起身,没再看它,只是低声说:“走吧。”

    “去……去医院吗?”李缘风小心翼翼地问。

    严霖雨没有回答,只是拖着那条伤腿,一瘸一拐地朝着与身后漆黑巷口相反的方向走去。

    她不知要去哪里,只是本能地想离开这光亮下的赤裸无助,找一个能藏起来的角落。

    李缘风愣了一下,看看她踉跄的背影,又低头看看地上孤零零的刀。

    他咬咬牙,迅速弯腰捡起,用湿透的衣角仓促擦去血迹泥污,紧紧攥进手心,快步跟了上去。

    他不能放任她就这么离开。

    她伤得太重,状态明显不对。

    李缘风保持着几步的距离,沉默地跟在后面。

    雨变得更密,也更刺骨。

    街上行人匆匆,伞花开合,无人为这两个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少男少女停留。

    严霖雨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右小腿肿痛难忍,左手腕的伤口暴露在冰冷空气和雨水中,带来持续刺痛。

    失血带来的寒冷和眩晕一阵阵袭来,让她控制不住地颤抖,视野边缘开始发黑,耳鸣阵阵。

    她咬紧牙关,强迫自己维持清醒,依靠近乎偏执的本能向前移动。

    李缘风紧跟在后,目光一刻也不敢从她身上离开。

    心揪得紧紧的,看她脚步越来越虚浮,背影在雨中薄得像随时会散去。

    他想上前搀扶,又怕激怒她,只能焦灼地注视。

    终于,在路过一家24小时便利店时,明亮的灯光似乎给了李缘风一点勇气和思路。

    “你……你等我一下!就一下!”他朝着严霖雨的背影喊了一声,也不等她回应,就一头冲进便利店。

    严霖雨像是没听见,继续机械地往前走。

    几分钟后,李缘风气喘吁吁地跑出来,怀里抱着刚买的东西——一瓶矿泉水,一包消毒湿巾,一盒创可贴,还有一卷白色绷带。

    他冲到她面前,挡住了去路。

    “你先处理一下!至少……至少先止止血!”李缘风把东西递过去,眼神里是不容拒绝的恳切,“不然……不然你会死的!”

    严霖雨停下脚步,涣散的目光缓缓聚焦在他怀里的东西上,又移到他写满担忧的脸上。

    雨丝落在他睫毛上,凝结成细小的水珠。

    他看起来真诚得有点傻气,与学校里那个清冷疏离的形象判若两人。

    也许是失血过多让防线变得脆弱,也许是他眼中那毫不作伪的关切触动了深处某个冰封的角落,也许仅仅是太累了……疲惫到失去了所有反抗的力气……

    严霖雨沉默了半晌,最终极其缓慢地点了一下头。

    李缘风如释重负,连忙环顾四周,指着不远处一个关了门的报刊亭:“去那边屋檐下,能避避雨。”

    严霖雨没有反对,跟着他挪到报刊亭狭窄的屋檐下。

    空间很小,两人不得不靠得很近,能清晰听到对方湿重的呼吸声。

    李缘风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干燥些的地上,拧开矿泉水瓶盖,又笨拙地撕开消毒湿巾包装。

    他的手指因为冷和紧张而有些不听使唤。

    “可能……可能会有点疼……”李缘风声音发紧,比自己受伤还紧张。

    他小心翼翼地托起严霖雨的左手腕。

    那几道伤口比他想象的更深,皮肉外翻,边缘被水泡得发白,仍在缓慢渗血。

    李缘风的手抖得厉害,他用湿巾轻轻地擦拭周围的血污和泥垢。

    冰凉的触感和消毒剂的刺激让严霖雨痛得缩了一下,但她死死咬住下唇,没发出一点声音。

    她的沉默反而让李缘风更加难受。

    他屏住呼吸,尽可能轻柔地处理。擦干净周围后,他看着那深刻的伤口,那盒创可贴显然毫无用处。

    他只好拆开绷带,学着模糊记忆里的样子,试图包扎。

    但他毫无经验,包扎得歪歪扭扭,松紧也不合适,好歹是将伤口覆盖住了,暂时止住了血。

    处理完手腕,李缘风的视线落在她还在微微发抖、沾满泥污的赤脚,以及右小腿明显不自然的肿胀上,“你的腿……”

    “没事。”严霖雨终于开口,声音沙哑。

    “怎么会没事!”李缘风有些激动,他脱下自己同样湿透的校服外套,不由分说地蹲下身,想用还算干净的内衬帮她擦擦脚上的泥污,“这样会生病的!”

    他的动作太快,太突然。

    当那带着少年体温、有些潮湿的布料触碰到严霖雨冰冷的脚背时,她浑身剧烈一颤,像是被电流击中,猛地将脚缩了回去,动作之大差点撞到身后的报刊亭。

    “我说了别碰我!”严霖雨厉声道,声音里带着濒临崩溃的惊惶和尖锐,原本死寂的眼眸里燃起一簇慌乱的火苗。

    李缘风僵在原地,维持着蹲姿,仰头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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