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之前，程程带着林子豪去了一趟书店。

    这时候的书店完全没有后世那么漂亮，名字就叫书店，门头和店名一样朴实无华。推门而入后，迎面而来的就是一排排的书架，书架旁边靠近窗户的地方，坐着一个打瞌睡的收银员。

    教辅书在最里面，程程径直走过去，找跟中考有关的习题集和历年试卷。参加过高考的人，都会有刷题的习惯，题海战术可不是浪得虚名的。

    虽说青石中学也会布置试卷，让学生们做题，但离题海战术还差得远呢，程程决定买几套卷子，私底下自己做。

    林子豪一路跟着程程，见程程认真地翻开各种中考试卷细细研究，又钦佩又觉得实在难以理解。

    学校里的作业和试卷他都懒得做呢，程程居然自己买卷子做，啧，这就是好学生的觉悟？

    怪不得她妈总说，他一点觉悟都没有呢。

    没觉悟的林子豪迅速溜去了小说区域，随手抽出小说翻看起来，看了一会，他就受不了了，密密麻麻的文字看得他头晕，不如看碟片，又有声音又有画面。

    程程选好了卷子，也走了过来。

    “咦，这儿有金庸的书哎。”程程抽出一本射雕英雄传，打开。

    林子豪立即接话，“金庸啊，我知道，我爸有他的书。”他探头看了看书名，又说：“我家有这套碟，你想看的话，改天来我家看。”

    程程打开第一页，看到上面写的出版发行：三联书店。

    她想起后世自己那个有钱的同事，某一天在社交圈里发了这套书，说是高价收藏的，金庸迷都想拥有的三联版。

    “你家有这一套书吗？”程程问林子豪。

    林子豪摇头，“我不知道有没有。应该没有吧，我没见过。”

    程程说：“那你可以买一套，送给你爸爸，就说店家说有收藏价值。”

    林子豪犹豫，不肯买，主要是舍不得给林爸爸花钱，万一买了林爸爸不喜欢呢，那他岂不是白白花钱？

    见状，程程笑出了声，“买吧，你爸肯定会喜欢。我也打算买一套，自己珍藏。”

    既然程程都这么说了，林子豪也没再小气，俩人抱着书去收银台结账。除了一整套《射雕英雄传》之外，程程还买了一本《连城诀》。

    她跟很多人不一样，记忆中看金庸的作品拍成的电视剧，最触动她的是《连城诀》，她还记得，当时看丁典痛哭中毒的时候，哭得眼睛都肿了。

    买完书，俩人就赶紧去车站坐大巴车了，现如今大巴车发车都是有时间限制的，超过晚上六点半，就没回村的大巴车了。

    程程回到村子，下了大巴车抱着书往家走，在路上碰见了从地里干完活回来的乡亲们。

    有人看到程程抱着崭新的书，好奇打听，“这是去市里买书去了？”

    “嗯。”程程笑得很乖，并不多言。

    那人便去调侃程程身后的林子豪，“皮猴子也买了书？哎吆吆，太阳这是打西边出来了？”

    林子豪虽然确实不爱看书，但他也不爱听这种话。于是，没好气回怼，“是啊，太阳不仅打西边出来，晚上都出来呢。”

    见林子豪语气不善，那人脸上挂不住，便又摆起了长辈的架子，“你这小子，我跟你开玩笑呢，没大没小的。”

    林子豪没再搭理，程程看了林子豪一眼，她其实能明白林子豪为什么生气，这些所谓的大人自诩年长，说话带刺，经常不顾忌小孩子的自尊心，好像在他们眼里，小孩子就没有自尊心一样。

    俩人默契加快步伐，甩开了那几个人。

    村里人看到程程和林子豪的背影，又开起了配对的玩笑。得亏程程跟林子豪已经走远了，不然，俩人又要被惹恼。

    俩人在家门口分开，程程抱着书回家，看到程子民和宋林娟已经回家了，一个在院子里洗衣服，一个在修打药机。

    “姐姐！”程耀扬咧着一口白牙，直奔而来。

    其他人的目光，也都看了过来，当看到程程怀里抱着一摞书后，程子民眼神欣慰了些许，低头继续忙活去了，宋林娟则甩了甩手起身，走向程程，“怎么买这么多？”

    她一低头，看到程程怀里的书竟然还有小说，立马紧张起来，背对着程子民给了程程一个眼神。

    程程读懂了，是让她赶紧回屋去。

    她对着宋林娟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大大方方进屋，就是因为她十分坦然，程子民丝毫没有怀疑。

    宋林娟跟着走了进去，用只有俩人能听见的超低声说：“你一个姑娘家，怎么买这种书看？”

    程程不禁皱起了小脸。

    “是不是林子豪带你买的？”宋林娟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在她念书的时候，金庸的武侠小说就已经在学校里火起来了，里面的各种武打招式和主角们的爱情，是班上那些男孩子讨论的重点。

    在她的眼里，这书基本上是男孩子看的，她因为并没有看过，自然而然地认为并不是适合程程这个年龄段看的书。

    “不是，是我自己买的，我还让林子豪给他爸爸买了一套呢。”程程小声回答。

    宋林娟“啊”了声，不可置信地看着程程。

    程程只能解释，“妈，这书不是你想的那样，老师还让我们读呢，说是金庸先生的文笔特别好，我们读一读，写作文的时候说不定能用上几句。”

    宋林娟信了，“是嘛。”她接过书翻看了几页，看到里面优美的文笔，点头，“既然是你们老师让你们读的，那你多看看。”

    程程抿了抿唇，心中升腾起对妈妈撒谎的小小负疚感。

    遥想她上一世这个年龄时，让她说句谎，她能心虚不安到晚上睡觉都翻来覆去，可长大过一次后，这种无伤大雅的谎，张口就来。

    宋林娟还没出去，程奶奶又进来了。她腰间还系着围裙，期盼的眼神看着程程，“鞋垫卖掉没？”

    “卖掉了，一双十五，两双三十。”这是程程回来的路上想好的答案，她把早就分好的钱掏出来，给了程奶奶。

    程奶奶震惊到嘴巴合不拢，“卖这么多？”

    程程再次说起了善意的谎言，“我还嫌便宜呢，等我以后跑得再熟练些，肯定能卖更高的价格。”

    “这已经够高了，苦了你了。”程奶奶只拿了二十，把剩下的十块推回程程手中，“这是你的辛苦费，你来回跑太费劲了，拿着。”

    程程不要，程奶奶硬是塞到程程手中，又转身去厨房忙活了。

    晚饭还没做熟，程程抓住这个时间，跟宋林娟重点说了卖雪莲花赚钱的事。宋林娟听后，震惊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她就说嘛，闺女不是贪玩的性子，那天跑去上山，怎么会那么久才回来。

    但是，她还是担忧地说：“你这丫头，胆子怎么这么大啊，你也不怕遇到坏人！”

    程程嘿嘿笑，“妈，我机灵着呢，去的是中医所，那可是正规地方，不会遇到坏人的。”

    “那可说不准，你一个小姑娘，在哪儿都可能遇到坏人，你不知道，以前林子豪太调皮捣蛋，你爸都怕他背地里欺负你。”宋林娟不放心地说。

    程程：“啊……”

    她明白了，为什么之前程子民反对她跟林子豪走得太近。原来，是出于这方面的担心。

    一瞬间，曾经的记忆潮水般涌来。

    有一次她跟舅舅家的表哥表弟去爬山，去了好几个小时才回来，被程子民臭骂一通；又一次她跟同班同学去男同学家做客，晚上才回家，被程子民罚站在院子里；还有一次，她跟林子豪追逐打闹，把林子豪压在地上，被程子民当场呵斥骂哭了……

    她曾经以为，程子民不喜欢她，所以才对她特别苛刻，分明她什么都没做，跟坏孩子一点都不沾边，可程子民总是会抓住一点小事就教育她。

    那时的她，并不知道一个花季少女的身边，究竟潜藏着多少危险，身为花季少女的父母，多么担心自己女儿在外面遇到不好的事。

    只不过这个时代的父母，并不太懂得如何跟孩子沟通关于男女方面的事，才造成了误会。

    想到这一点，程程没再表现得那么自大，而是认真地对宋林娟说：“妈，你放心，我会小心保护自己的。”

    宋林娟顿时松了口气，“你知道小心，我就放心多了。至于挖你那个雪莲花的事，等今晚睡觉前，我跟你爸说说看。”

    程程立即开心地笑起来，伸出手，一把抱住宋林娟，“妈，你最好了。”

    她掰着手指，兴冲冲算给宋林娟听，“现在那片山都没人挖过，一株两三百，咱们要是能挖个十几株二十株，赚得就比今年种麦子的收成还要多了！”

    被她这么一说，宋林娟也跟着激动起来，“你放心，我一定把你爸给说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