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靳佳敏聊完之后，谈秋宁不想再火上浇油，让七年1班的同学受到影响，只以身体抱恙为由向学校请了一天假，转而动身去了哥哥的公司。

    谈逾冬的公司主要搞软件开发，他是股东之一，掌握了核心话语权，主要负责经济风险监控与重大决策，他今天本身计划去学校，因妹妹的一条短信，动身去了公司。

    刚到没多久，谈秋宁就到了。

    她风尘仆仆地赶到，直接把链接传输给谈逾冬，然后他立即安排了程序员去查背后的ip地址。

    “怎么回事？马上华阳的工作期都要结束了，怎么又出了这事？”

    谈秋宁：“第二季度考核收尾了，估计是想要奖项吧。”

    人人想要的绩效，却不知谈秋宁压根就没放在心上。

    谈逾冬嗤笑：“什么乌七八糟的风气也传到了教育行业。这些人也是枉为人师了。”

    谈秋宁也长叹了一口气，无奈又觉得好笑，摇了摇头，只说：“希望以后所有的女孩子都不要再陷入自证的煎熬之中了。”

    自证非她本意，但学校、家长以及学生都需要一份证据才能平息这场风波。

    谈逾冬走近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地安慰，“一场无妄之灾，做好你该做的，问心无愧就好。”

    “对了，还有你的答辩结果怎么样了？”

    “沈师说差不多六月中有结果，估计把这件事解决了后就差不多了。”

    “叮咚——”

    手机铃声响，她收到了华阳中学给全体班主任的通知，是胡校本人发的：

    【因不良风气造成考核受阻，现决定，暂缓第二季度 “优秀教师”的评选。

    由衷希望各位优秀班主任把精力放在教学上，奖项是增分项，不是必须项，更不是能力的唯一标准。

    望周知。】

    -

    周福海收到这条消息更是气急败坏，直奔校长办公室，恰逢胡校不在，他急得在门外逡巡，心猿意马般一只手握成拳头放在另一只手掌心，最后还是决定给胡校打电话：“胡校，您现在不在学校吗？”

    胡校：“不在，临时有事。怎么了？有急事吗？”

    周福海涩然，话里话外又带着些讨好地语气，握着电话筒说：“胡校，按照往年惯例，第一名出事 ，不应该按位顺延吗？今年怎么暂缓了？”

    胡校这会儿也瞧见端倪：“我只是说因不良风气，周老师怎么知道是因为第一名出了事？”说到这，胡校话锋一转接着说，“周老师，人有时候不能太争强好胜，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安稳退休，安享晚年，子孙在身旁已经是最大的幸福了，有时候，小满胜万全，怎能事事如意？您说是吧。”

    周福海点头哈腰，穿凿附会地说：“胡校说得对，是我急功近利了。也得承认自己老了，给年轻人让贤，那我就期待今年的优秀教师了，也算是最后一年参与我们华阳的评选典礼了。”

    说完挂断电话后，周福海一秒收回脸上所有的笑脸，气冲冲地往回走，走到办公室时还差点撞到李禾。

    -

    另一边，谈秋宁已然拿到ip地址，找胡校要了学校教师资料，果然与她心底印证的答案别无二样，是周福海，ip地址显示在周福海家附近的网吧。

    与此同时，好友的那份ai鉴定报告也已经出来。

    晚上，谈秋宁紧急做了一份文档，把家长久等的回应写上：

    诸位家长，您们好。我是谈秋宁。

    关于近日种种，现做以下回应：

    1、我确实是离异，但并非信中所说的理由，至于自证，在这件事情上，我没办法自证，信则有，不信则无。但希望所有人可以对女性多些包容，为什么所有的字眼只要放在女性身上就会被针对、被无限放大。我女儿是我的软肋，更是盔甲，和诸位家长一样，原谅我在这件事情上的情绪化，但我只想说，少些恶意揣测，多些真善美，世界还是很美好的，可以把注意力放在值得去做的事情上。谢谢。

    2、穿搭露胸露肤，假的，图片是利用ai 生成的，下面放了专业公司的鉴定分析，并附带了监控截取下的正常穿搭。这件事情上，身为教育者想给诸位家长一个小小建议，请允许女性穿搭自由，正常穿搭，无任何不良诱导，家长们不该在这件事上应激，而是应该学着去引导孩子，给孩子性教育，让他们有正确的性三观。

    3、关于与男同学有亲密接触，一如同上，ai伪造。

    ......

    本想等工作结束再说这些，现在趁着这个机会，一起说了吧。

    我来华阳中学教学时刚离婚，选择它与诸位家长的想法一样，想找一个纯粹的环境，让我实现心理过渡。任教期间，我一直秉持着平等对待每一位学生，不以成绩论高低，挖掘每一位孩子背后的潜力，与大家相处的这半年，我感知到了每位孩子的真诚与潜力，很幸福也很知足。

    至于近日在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若影响到诸位家长，我深表歉意。希望大家不要对华阳失望，华阳里有一群志同道合的优秀教师团队在为教育献身，他们值得被信任。

    最后，也很珍惜与诸位家长最后相处的这段时间。

    我们后会无期。

    谈秋宁删删减减，几经犹豫后，敲下这段话，最后把ai鉴定结果放上，又通过调取学校监控放出几张穿搭图。在家长群里发送之后，之后又单独给胡校发了一份。

    所有事情做完后，她才长舒一口气。

    刚放松一会儿，又收到了胡校的电话：“秋宁，明天再来一趟办公室。你给了华阳一个交代，我也得给你一个交代。”

    谈秋宁冁然：“好的。”

    -

    翌日，谈秋宁的英语课在第一节，她早进门了一会儿，照例给同学们播放英文歌放松心情，同学们得知她昨日因为身体抱恙请假却纷纷关心她的身体怎么样。

    她站在讲台上，看着台下一个又一个笑脸相迎、眉眼间尽是纯粹的少年们，他们正值韶华胜极，忽然间，昨天因谣言而产生的烦闷心情一扫而净，心里的那股劲又如潮水般再次涌上来。

    “已经好多了。”谈秋宁笑着说，“一会儿检验一下，我不在的一天大家有没有松懈。”

    “小谈老师，手下留情！”

    上完课后，谈秋宁和胡校约定的时间差不多到了，到办公室放下课本后直奔胡校办公室。

    她推开办公室门，看到办公桌对面、背对着她的还有周福海。

    她踩着平板鞋走进去，冲胡校微微颔首。

    彼时周福海听到声响转身看了一眼谈秋宁，之后又赶快扭回去，垂下头。

    “周老师，现在只有谈老师和我，我们三个，就明人不说暗话了。”胡校这会儿正坐在校长椅上，头抵在背后的支撑上，睨着眸子极具压迫感地盯着周福海的一举一动。

    周福海继续装聋卖傻地说：“胡校，您这话说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明白啊？”

    听完他的话，胡校一股气涌到心田，直呼他的姓名：“周福海！我看在你一辈子为华阳中学的份上给你一份面子，让你自己说！你还揣着明白装糊涂！”

    周福海点头哈腰：“胡校，您还不了解我，我一辈子就这么过来了，临近退休哪敢做违规的事情啊。”

    胡校：“我看你敢得很！怂恿学生、煽动谣言、恶意竞争、造谣抹黑同事。一桩桩、一件件，你做的还少吗？你怎么对得起你身上穿的工作服，对得起身后‘为教育献身’这几个字吗！”

    谈秋宁像是局外人，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看着周福海一演再演，看着胡校怒其太争、太好胜、不择手段。

    周福海依旧如定海神针般，毫不动摇，面色如常，“胡校，你说这我可不承认，您不能看我平时好说话就不能什么帽子都往我头上扣。”

    这时，谈秋宁缓缓往前挪了一步，娓娓开口：“首先，这是拔河比赛那天，你在班内的录音视频，你说‘老师从来不走后门，只从前门进，所以对于比赛结果，格局放大些，别人想要给他们就是了’，学生问你，你模棱两可地回答是1班同学多上一名替补队员，这是你造谣抹黑1班的证据。

    其次，这是给1班家长匿名发送邮件的ip地址，在你家附近的网吧，我查过了，华阳所有老师里，只有周老师你住的是老居民楼，另外还有一份ai鉴定表，以及修复后的原图，是你为竞争恶意抹黑我的证据。”

    谈秋宁一口说说完这些，把所有证据摊开放在办公桌上，随后看了一眼胡校颔首，接着说：“今天当着胡校的话，一下把话说清楚。周老师，我本无意竞争优秀教师，我来华阳开的第一场教师例会上就说过，邱老师回来，我就会离开。”

    周福海再也装不下去，摊牌说：“装什么好人？你要是真不要，干嘛什么都争第一。”

    听到这，谈秋宁又好笑又无奈地笑了一下：“周老师，不是我要争第一，是七年1班的同学们给力。在教学上，我不如您经验丰富，但我深知一个道理，那就是：你把学生放心里，学生会把你高高举起，将心比心。您若是非要这个奖不可，我可以退出，双手给您奉上。”

    谈秋宁语气柔和，却字字诛心。

    晚辈愿意退出给他这个老前辈送奖，周福海听到后，一股气哽在心头，食指着谈秋宁，嘴巴像被粘合，说不上来话。

    胡校出言呵止：“福海也不是我说你，你看看你干的这是什么事，不要再这为老不尊了，不能为了奖项，不要脸面了。”

    周福海一时忘了胡校还在，佯装脸色羞红，低下头。

    又听见胡校说：“我再给你最后一丝薄面，这件事不会全校通报，但你不能再继续上课了，提前退休吧。”

    他平静的情绪在听到这句话后，瞬间崩盘，眼底闪过一阵惊慌，瞳孔睁大，怔忡地看着胡校，“胡校，还剩最后半个月，竟让我提前退休？”

    “这已经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了。”胡校背过身去，她也不忍心，她从毕业就到华阳教学，与周福海同事了二十多年，狠下心来继续说，“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秋宁这件事在教师与家长间传得沸沸扬扬，没有交代，让华阳的教师团队如何运转下去。”

    “好，我同意。”

    -

    随后，胡校单独留下谈秋宁，等周福海合上门，她才开口：“秋宁，你会不会觉得我心慈手软？”

    谈秋宁直挺挺地站着，微笑说：“没有。这不是心慈手软，而是权衡利弊后最好的解决方式。再怎么说周老师也在华阳教了一辈子书，眼看着要退休，不可能毫不留情面地开除。再加上，他最想要的奖项、荣誉已经失去了，这就够了。”

    哪怕没有全校通报，但在教师群与家长间不可能毫无怀疑，怎么可能有这么巧的事情，在风口浪尖时，周福海提前退休。

    打蛇打七寸，这一招谈秋宁还给他。

    -

    6月月底，期末考试结束后，华阳中学召开了延期一周的第二季度考核大会。

    所有教职工身着华阳中学工作服坐在台下，一套固定又老套的流程被一项又一项cue完，谈秋宁在台下坐着直到哈欠。

    直到她听到自己的名字。

    “下面公布第二季度优秀教师：她以崭新的姿态踏入华阳中学，以半年时间作出惊人的成绩，所带班级总分平均分在考核中五次蝉联第一，月季考核中多次被评为‘英语优秀教师’，在学校组织的活动更是次次折桂，以《卖火柴的小女孩》感动台下师生长落泪，拔河比赛以少年不言败的毅力摘冠。她更是时刻谨记教师身份，鼓励学生向上向善、大胆自信，她就是谈秋宁！掌声有请谈老师上台，同时有请胡校为她颁奖。”

    台下响起掌声，谈秋宁起身，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走上领奖台。她举止端庄地接过奖杯和5000块奖金红包。

    随即红色的大屏幕上，弹出谈秋宁的名字，她站在话筒前，稍稍移动，对准自己，视线扫过台下相处大半年的同事们，掷地有声、大方地说：“奖杯是一种认可，并不是终点。未来会继续和在座的优秀教师一道为教育行业增砖添瓦。感谢。”

    教导主任找过谈秋宁，让她准备获奖感言，但谈秋宁一向不喜欢这种场合，总有一种哗众取宠的感觉，最后再三斟酌后只简短说了一句就匆匆下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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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智能报告厅回来，谈秋宁回办公室收拾了东西，心底后知后觉地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伤感，李禾的突然出现，更是加重离别的愁绪。

    “怎么那么快，一转眼这学期就结束了。”李禾本来在楼下等谈秋宁，迟迟没有等到，急不可耐只好上楼。

    “你怎么没回宿舍？”

    “舍不得你。”

    李禾朝谈秋宁走近，伸出双臂想要抱了抱她。

    谈秋宁：“别煽情，李老师，我怕我破相。”

    李禾被她逗笑：“你这人！”

    见状，谈秋宁还是抱了抱她：“好了好了，以后又不是见不到了。”

    李禾又问：“真要去西城支教，那里经济落后、交通也不发达，我怕你有事情，也没人第一时间陪在你身边。”

    谈秋宁：“我知道。比起我，更重要的是支教这件事本身。”

    李禾：“说实话，我很佩服你。就感觉你永远有想做一件事就去做的执行力，不会为任何事妥协一样。”

    “那是表面上。人内心都有自己苦苦坚守、挣扎、不愿放手的东西。我也免不了俗。”谈秋宁一边说，手上的动作也没有停。

    “但至少，你平衡得很好。这是一种可贵的能力。”

    说完，李禾眼底再次流淌出不舍的盈盈泪水，将落未落地悬在下眼皮处，仿佛只有一股风在此刻吹过，就会吹碎所有的矜持。

    “我争论不过你。”谈秋宁吸了吸鼻子，瞅了一眼李禾，突然间又想抱抱她了，“谢谢你，这一程，有你相伴，我很幸福。”

    话落，李禾再也绷不住，像个被戳中内心柔软的少女般气急败坏地说：“谈秋宁你再惹我哭，我跟你没完。”

    谈秋宁破涕而笑：“好了好了，以后有的是机会，况且我又不是现在就走。”

    -

    收拾完东西后，谈秋宁先陪着李禾去附近商场逛了逛，陪她给父母买了身衣服，然后又想到哥哥和梅清婉，谈秋宁又拉着李禾去男装店选了套衣服和Chanel买了新款包。最后回到悦水湾时金乌已经西沉。

    刚下车门，谈秋宁看到靳繁倚在车旁，正对着她。

    他换了辆黑色迈巴赫s686，一身黑的装扮与夜融为一体。

    “你有病吧，靳繁。”

    她被吓了一跳。

    “你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喜欢在别人家蹲点吗？”

    靳繁看着她逐渐炸毛的脾气，心底的烦闷一扫而过，嘴角微微翘起。至少此时此刻，谈秋宁愿意在他面前流露一点小情绪了。

    “没了真真做挡箭牌，只能以这种方法见你一面了。”他站在谈秋宁面前，说得坦坦荡荡。

    谈秋宁翻了个白眼：“......”

    “东西都搬回来了吗？”

    谈秋宁点点头，又听见靳繁说：“那你打开一下后备箱，我帮你搬进去。”

    “想得美。靳律那点心眼都快掉到南半球了，还是收收吧。我自己能搬，不劳您亲自动手了。”

    她看穿靳繁在试探她的底线，没有纵容。

    话落，谈秋宁打开后备箱，搬着箱子进门，只留给靳繁一个背影。

    靳繁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嘴角抿起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