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比二，赞成胜出。寒光暮和祁夜肆投了反对。

    “既然是如此，那便决定了。锻智求学后三日，便是祭石大典。”

    初随空望了眼常年空缺的初苍明的位子，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安静等其余几人离开，直到只剩望千萧与初随空二人，大殿寂静，灯火忽明忽灭，二人也不愿在这个物是人非的主殿多留，慢慢绕过主殿，向着朝石那地方去了。

    “刚刚议事，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不过是厌恶了这般勾心斗角罢了。”

    温颂这次没占反方，不过是多问了一些事情，明里暗里在探底，怎么样都和阿姊有些关系，还支持望州。想来她是知道阿姊的事情，不过越多人知道风险越大，让阿姊前去温州已经是刀刃行走，其余人……还是暂且瞒着。

    好在温颂如今这个态度，就是在向海潮天表态了。

    就知道，她当时没有被骗到。

    "望澈啊，你这样子倒像是少女怀春啊。"

    初随空打趣的揽上望千萧胳膊，松松散散的靠着肩膀，借着玩笑话凑近了看他表情。

    “定岚君若是闲的，可以去处理一下房中的公文。”拿下了初随空揽在他胳膊上的手，整了整衣袖，向前走着。“本尊听定岚君的书房弟子说，堆积如山，不见其高，携带之袋，难望其深，还是去处理的好。”

    二人关系倒是没什么变化，两边书房弟子因着上三州的地位也多有来往，自然多些讨论，更显得二人亲密。

    “是啊，堆积如山，不然望州主将两个弟子借我用用？”走在初随空身侧，扇子拿在手里微微遮住半张脸，含着笑注视着望千萧。“要不还是请望州主指教一二？”知他这是玩笑话，也没当一回事，挥手打开朝石结界，先一步进去。

    上山得晚，需给朝石上柱香赔罪才是。

    虽然从讨沙之战一事之后，望千萧就不再信所谓朝石了。什么朝石保佑安定苍生都是假的，能安定苍生的只有他一步步踏着刀山火海练出来的海潮天。

    “好啊，本尊要初州与子游城毗邻的那块矿脉，”将香插在地上，轻飘飘说出一句分量极重的话，“四成矿。”

    初随空扇子一收，噗嗤一下笑出声，拿出一张契约书，邀功一般递到望千萧面前。眼睛笑眯成一条缝，活像一只成了精的狐狸，若是有尾巴就在身后乱摇了，非得把地上香火摇灭不可。

    “子游城与矿脉相近，从子游城的陆路送至百州也更加省时省力，我许了子游城四成矿，只要此矿脉的关卡矿物税减至原先八成。”

    望千萧拿了契约书看了眼，不着痕迹的看了眼他的眼神，轻呵一声，“是官家矿私家卖，还是官家矿官家卖？嗯？”

    “这矿脉好歹是掺着珐麟石的，自然得由秋暝居来。”

    二人退出朝石处，一路闲谈间倒是又商量了一些两州之间的事情。初随空不禁将扇子轻轻抵在下颚处，低眉看着脚下路。

    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我和你之间只能谈论这些事了呢？

    “不早了，拜师会也快开始了，你好生准备吧。”

    望千萧先一步加快了脚步，不知作何想法，也不等初随空说些什么，就沿着石路乘着长明灯一路走向自己的住处。

    “送绝岭尊。”

    在身后提高音量向着望千萧行了一礼，嘴角微扬，依旧低着身子等着那人回复。“折煞我了。”他摆摆手继续走着，未回头。

    这够了，只要证明你与我，是与别人不同的就够了。

    等到望千萧的身影淹没在漫漫长路里，消失不见，初随空才将扇子收了起来，眉间春水融作寒风，让人望而生寒。一位侍从从另一端走了出来，双手奉上一个锦盒，将盖子打开，呈到初随空面前。他淡淡撇了一眼，指若根葱的手拿起那枚玉扳指带在右手拇指上。

    血色的扳指，带着白皙的手上，倒是格外突出。其实这玉扳指原先是漂亮的翠绿，乃是初州主送给他的生辰礼，不过后来，解决的杂碎多了，手上不免沾染些许血迹，玉扳指清洗又麻烦，他也不愿让别人碰它，干脆就让人琢磨下，染成了血色。

    也不知是哪个说书人将玉扳指的消息说出来，传的神乎其神，说初随空手中血染无数，竟然生生将玉扳指染成了血红色。

    可笑无知，这上好的玉扳指除非有裂缝，否则是难以染上色的。

    “州主，拜师会已准备妥当，初督师请您过去看看。”

    “走吧。”

    他摩挲着玉扳指，眉眼间没有表情，让人看着温润冷漠，像是暗中等待的青蛇，只等一刻，就将所有妄图破坏他所想的人吞噬殆尽。

    在望千萧面前他从不带着这玉扳指，血红色有些不好的记忆，他想在轩然霞举的文曲星面前，永远是那个翩翩青衣的少年郎。

    与此同时，望州主的院中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那人摆弄着手上的焰晶鞭，腰间挂着秋水长弓，双腿交叠坐在院外的椅子上，长睫低垂，红唇抿成一条直线，暖黄的灯火落在她身上也没有半分温情的味道。

    “望某身体有碍，洛泽尊者还是下次再来吧。”

    望千萧也不与她多废话，如今架势来者不善又是浮光山境内，大打出手反而让别人笑话。

    “本座没时间和你说那么多，望风烟在何处？”

    “呵，你们亲口说的她死在暮疆，如今又来反问本尊？”

    话音刚落，焰晶鞭的鞭尾已至跟前，带来炙热的焰气，贴着望千萧脸前而下，一鞭重重落在地上，将望千萧脚下覆盖了防护的石砖径直击碎，激起的碎石又将他一根发丝划断。

    从始至终望千萧都保持着进门时的姿态，仿佛温颂所谓的威胁对他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望千萧，这么多年过去你倒是和戏子学了不少。”

    望千萧不过轻飘飘抬了抬手，温颂身侧的石桌瞬间碾成齑粉，桌上的茶盏摔在地上，水光四溅，溅湿温颂的衣摆。

    “彼此彼此，早就建议洛泽尊主将芳春班的班主踹下去，自己顶上，这才是适合尊主的正道。”

    两人剑拔弩张，四目相对之时天地动荡，院中昂贵的草木经不住强烈的灵力对抗，以几乎折断的姿势匍匐在地，石桌的齑粉烟消云散，身后房屋传来门窗抖动的声响。

    二人依旧对峙，不动如山。

    “温州主莫不是想让百州弟子耻笑上七州？”

    “望州主避而不答，可是心虚？”

    声落剑动鞭动，二人拿起本命武器迅速出招，不过眨眼间已经过了数十招上下，整个浮光山感到震动，温颂丝毫不顾及这些。被人说疯子说了那么多年，索性就坐实这个名号，名声也不差这一点半点的了！

    望千萧剑起剑落，剑刃和鞭上焰晶擦出火花，二人难分伯仲。

    “二位州主，拜师会将启，还请移步大殿前。”

    是望松溪的声音。二人方才停下手中动作，相互冷哼一声，温颂前走三步消失在原地，望千萧连着温颂刚刚坐着的凳子一同碾成粉末，这才离开。

    望松溪跟在望千萧身后，直到四处无人之后方才以极低的声音说道，“并无。”望千萧不语，心中了然。

    酉时钟起，在初随空的带领下，众州主一同祭出佩剑，七柄佩剑直冲云霄，释放光泽，大殿升起金光，整个浮光山长夜如昼，月亮高悬于大殿上方，略有逊色。弟子击鼓五声，撞钟长鸣，宣告锻智求学拜师会的开始。

    望千萧与初随空并立而站，望千萧左侧是望松溪，初随空右侧是初之月，中间二人负手而立，台下依次下去立着两排训练有素的弟子，悬佩剑，着半甲。其余州主依次坐在两侧上位。

    一片肃穆之色，各州弟子身着青蓝长海翠竹长袍，墨蓝纹银腰带，头戴发带，统一着装，乍一看还分不清是哪家弟子。

    温颂坐在寒光暮身侧，二人对视，温颂手指左右微微摇晃，表示并无，寒光暮了然。

    先前一系列繁琐的仪式，再是初随空致辞勉励各弟子，随后是望千萧宣布锻智求学各项规矩，等等此类，一律不论。来到最后拜师会最重要的仪式——拜师礼。

    “怎么还不见明光散人来？”

    “就是啊，不是说了明光散人也会授课吗？”

    “连拜师礼都不来，这授课不会也是假的吧？”

    “不在秋暝居主持大局跑什么暮疆去，白瞎了这一身修为。”

    “真是的，好歹是剑道第一，竟然自封个散人称号。”

    “朽木难雕，谁说雕成了就有用的？”

    眼见明光散人迟迟不出现，底下弟子议论纷纷，其中恶言恶语不少，望若絮站在纹黎身后自然听得一清二楚，她没有抬头，只是看着眼前的一方地砖，担心被台上的几个人认出她的易容术，心中思虑万千，也没注意到那些人说话。如今周遭弟子议论声渐渐放大，她才趁着仪式间隙抬头看了一眼。

    心中不免有些诧异，初随空是州主？这明光散人……居然是初晏？

    “拜！师！礼！”

    礼官话音刚落，白光乍来，一道青衣凭空而显，衣摆飞扬，面若冠玉，宛若仙人，让人只觉得这身后主殿都黯然失色，全神贯注的看着台上的谪仙人。站在望松溪与初之月身后，二人闻声向两侧退了半步，让出主位，拱手向初苍明行礼。

    “之月见过兄长。”

    “松溪见过明光散人。”

    无言，微微颔首，随即来到主位前方。

    礼官见状，环顾七位州主神色，见并无其他异样，随即立刻宣布下一项仪式。

    “六礼束脩，献六礼！”

    千来名弟子手捧六礼，单腿后撤，跪下行礼拜师，乌泱泱的一片。望若絮将头埋的低低的，无颜面对昔日旧友，如今也没有身份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