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7 章

    “崔相?”陆铮猛地踏前一步,玄色官袍如同翻涌的怒涛,强大的气势瞬间将王秉年的嘶吼压了下去。他居高临下,眼神如同俯视蝼蚁的苍鹰,冰冷而锐利,带着一种破开一切迷障的决绝:

    “王秉年,你听好了!本官奉皇命,查的是云麓书院尸骨案,查的是科举舞弊,查的是草菅人命!别说崔相的门生,就是崔晏本人牵扯其中……”

    他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裂,字字千钧,带着不容置疑的皇权与律法的威严,狠狠砸向王秉年,也砸向这风雨飘摇、鬼影幢幢的云州城:

    “本官也照查不误!!”

    “大理寺的铡刀,专斩这等披着人皮的魍魉!”

    “来人!”陆铮猛地一挥手,声音如同金铁交鸣,“将王秉年收押!严加看管!待柳文渊咽下最后一口气,连同王珩招供画押的文书、沈仵作的验伤铁证……一并押解回京!”

    “这云州的天,该掀一掀这棋盘了!”

    侍卫如狼似虎般扑上,将瘫软如泥、只会喃喃着“崔相…崔相…”的王秉年粗暴地拖了出去,嘶哑绝望的尾音迅速被门外的风雨吞噬。

    暖阁内,烛火被骤然灌入的冷风吹得疯狂摇曳,光影在墙壁上剧烈地拉扯晃动,如同群魔乱舞。陆铮高大的身影矗立在光影交错的中心,玄衣肃杀,宛如一尊从幽冥归来的审判之神。他最后那句“掀棋盘”的宣言,带着雷霆万钧之力,余音仿佛还在梁柱间嗡鸣震颤。

    沈青梧静静地站在桌边,油灯昏黄的光晕笼罩着她素色的衣裙,与周遭的肃杀形成奇异的对比。她看着侍卫将王秉年拖走的方向,目光沉静无波,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对质、那足以震动云州甚至朝堂的指控,都不过是验尸台上寻常的一步。她伸出手,指尖在微凉的空气中划过,稳稳地拿起桌上那承载着父女相残铁证的白瓷碟。

    指腹传来瓷器冰冷的触感。她垂眸,目光落在碟中那两处细微却足以颠覆乾坤的血痕上。属于柳文渊的那点血痂碎屑,在药液的浸润下,边缘微微晕开一丝暗红,像一滴凝固的泪,无声控诉着人伦的崩塌。

    榻上,柳文渊的呼吸陡然变得急促而艰难,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他灰败的脸颊剧烈地抽搐着,紧闭的眼皮下眼球疯狂滚动,仿佛在与某种巨大的恐惧和痛苦搏斗。那紫红色的勒痕随着他急促的呼吸起伏,像一条丑陋的毒蛇缠绕在脖颈。

    “……烟……烟儿……”破碎的音节从他齿缝里艰难挤出,带着濒死的绝望和悔恨,“爹……糊涂……不该……信……”

    那个“崔”字,终究没能再次出口。他的气息猛地一滞,身体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般剧烈地痉挛了一下,随即彻底瘫软下去。那双曾经闪烁着清高与算计光芒的眼睛,至死也没有睁开。只有一滴浑浊的泪,极其缓慢地,从他紧闭的眼角渗了出来,顺着深刻的皱纹滑落,最终洇入枕上粗糙的布料里,留下一个深色的、不规则的印记。

    死了。

    云麓书院院长,柳文渊,在铁证如山、众目睽睽之下,在恐惧与悔恨的折磨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带着他攀附权贵的野心,带着他掩盖十年血案的秘密,带着他亲手将女儿推入深渊的罪孽,无声无息地死在了这间弥漫着药味、霉味和死亡气息的暖阁里。

    暖阁内死寂无声。只有烛火燃烧的噼啪声,和窗外依旧不知疲倦的、哗哗的雨声。

    陆铮缓缓转过身,目光掠过柳文渊毫无生气的尸体,最终落在沈青梧身上。他眼中的雷霆怒火似乎随着王秉年的被押和柳文渊的断气而平息了些许,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更凝重的肃杀。他走到桌边,与沈青梧并肩而立,目光同样落在那小小的白瓷碟上。

    “死了。”陆铮的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像是在陈述一个最简单不过的事实。

    “嗯。”沈青梧应了一声,声音同样平淡。她拿起旁边一块干净的棉布,开始仔细擦拭瓷碟的边缘,仿佛上面沾染了什么不洁的东西。动作细致而专注。

    “死无对证。”陆铮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倒是便宜他了。不用上公堂,不用受千夫所指,不用面对……他女儿在九泉之下该如何看他。”

    沈青梧擦拭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死人不会开口,”她清冷的声音响起,“但尸体和证据会。柳文渊死了,他手上的伤还在,柳含烟指甲缝里的血还在,王珩的供词还在。弑女之罪,他逃不掉。王家攀附崔相门生、试图掩盖书院旧案、间接导致柳含烟被杀之责,王秉年也逃不掉。”她抬起眼,看向陆铮,“这些,足以钉死他们。至于崔相的门生……撬开王秉年的嘴,是下一步。”

    陆铮沉默地看着她。烛光在她清冽的眼底跳跃,映出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和坚定。他忽然发现,这女子身上有一种奇异的力量。当巨大的丑恶和血腥被剖开,当人伦的底线被践踏,当阴谋的阴影笼罩而来时,她仿佛置身于另一个维度,只专注于眼前最冰冷、最直接、最不容辩驳的证据链条。这种近乎无情的专注,在这种时刻,竟成了最强大的武器。

    “王秉年没那么容易开口。”陆铮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他比柳文渊更狡猾,也更怕死。他知道,攀咬崔相的门生,甚至牵扯到崔晏本人,才是真正的死路一条。他会死死咬住‘柳含烟勒索’这一点,把罪责全推给死人,把自己和王珩摘成‘被逼无奈’的受害者。”

    “那就让他知道,”沈青梧将擦拭干净的瓷碟小心地放回鹿皮囊的专用格子里,声音依旧平稳无波,“他攀附的那位‘门生’,或者他背后的‘崔相’,此刻未必能伸手捞他。而大理寺的铡刀,离他的脖子,只有三寸。”她拉紧鹿皮囊的系带,动作干脆利落,“他儿子王珩的命,就在你手里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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