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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公府酒筵案(一)

    九年后。

    洛京城东双福街,闻名遐迩的云魁书肆后院门廊灯笼下,一位弯眉圆眼年近四十的妇人焦躁地望了望院门口,扯出汗巾子抹去鬓角的黏汗,嘴里咕哝:

    “说好的午饭后便回来,这都快二更天了,怎的还不见人影?也不知道让人带个话来家。”

    庭中枝繁叶茂的老桂树上,蝉鸣“嘶——嘶——”惹得人心烦。

    云相萦挽起雪青罗袖,正轻摇团扇在树下乘凉,闻言看向那道微胖的身影,心里体会得妇人的不安。

    九年前,她亦是这般焦急难安地盼着父亲归来,却再也没能等到。

    之不过,此地是京师,城门都有禁军把守,夜里还有巡检司轮番巡逻,必不会似当年江衡县那般任由盗贼横行,滥杀无辜。

    如此想着,便走近前宽慰:“婶娘,叔父是应邀去国公府谈正事,想必是邳国公好客,谈完事又吃酒闲聊,一时忘了时辰。

    “也许一会儿便回来了,别担心。”

    张二娘抬手按了按紧皱的眉头:“我这眼皮一直在跳,总觉得会出事。”

    云相萦一听,也莫名跟着悬心。

    餐桌旁,一十四岁小郎君刚落座又腾然起身:“我去崇楼叫上大哥一起去匡府问问。”

    张二娘转身瞧着满桌菜肴,叹口气:“罢了,许是我多心了。

    “菜都快凉了,你们都饿坏了,先吃饭,吃完再叫你哥去问。”

    见婶母准备动筷子,云相萦也回身入座。

    没待坐稳,忽听堂兄云旷冲进院内,气喘吁吁大喊:“不好了!出事了!父亲出事了!”

    云相萦纤柔窈窕的身子惊得绷直,一双莹润的月牙眼直愣愣盯着堂兄,生怕听见与当年相同的噩耗。

    “出什么事了,你爹怎么了?快说啊!”张二娘急得拍桌。

    云旷停住脚,弯腰双手撑着膝盖,大喘了两口气:“匡骏中毒死了,父亲和在场的人都被官府扣下了!

    “府衙已把整个国公府包围起来,不让进出,防止凶身趁乱逃走。”

    张二娘害怕听错:“你是说你爹没事,还好好活着?”

    云旷点点头。

    “哦,阿弥陀佛!没事便好,没事便好。”张二娘拍拍胸口,喃喃念道。

    得知叔父无性命之虞,云相萦也大松一口气,但瞬间两道柳叶眉又蹙了起来:“但愿快些找出凶犯,不然叔父恐怕要受刑了。”

    “什么?!”张二娘惊诧尖叫,“你叔父又不会下毒害人!

    “官府问起来说清楚就是了,怎会对他用刑?”

    云相萦对张二娘一惊一乍的性子早已习以为常,不紧不慢道:“匡骏毒发时叔父在场,便是疑犯。

    “官府审问过一遍后,若找不出真凶便要对疑犯拷讯。杖刑、鞭刑……有些挨不过的便屈打成招了。”

    “啊?”张二娘脸色发白,看向桌边喝水的大儿子。

    云旷“咕咚咕咚”喝完一碗白开水,捏着衣袖抹去汗珠:“没错。”

    云相萦又道:“按律,人命案须在一个月内结案。

    “若违期,主审官员要承担重责。有的官员怕担责,甚至会从疑犯中找个替罪羊蒙混过关。”

    “你怎知道这些?”张二娘讶然。

    “书上看到的,”云相萦慧黠的双眸垂下,“还听牧大哥说过一些。”

    张二娘撇撇嘴:“想不到你成天看那些杂七杂八的闲书,整日跟牧翼那纨绔混在一起,倒也还有点用处。

    “不过以后不准你——”

    “娘!”云旷担心母亲又数落堂妹,忙打断,“牧翼是我好兄弟,不是纨绔。

    “再说了,每次都是我带着阿萦和牧翼一处玩的,那也是小时候的事了。这两年阿萦可是听您的话,学成了个乖巧的小家碧玉了。

    “您别再说她了,还是我爹的事要紧。”

    云相萦觑着堂兄,两片桃红唇瓣抿成一缕感激的笑。

    张二娘叹了一声,往木椅上一坐:“好好好,不说她。

    “那你们说现下该如何是好?”

    云旷道:“听曹捕头说明日府衙开堂审理,我们到时去打探一下消息,再作打算。”

    云相萦点头赞同。

    张二娘双手合十,喃喃祈祷:“老天保佑我夫君可千万别出事啊!老天保佑……”

    丈夫云贤是家中支柱,是她的倚仗。

    倘若丈夫有个好歹,真被当成替罪羊,定了死罪,留下两个未及冠的儿子,一个待字闺中的侄女,还有偌大的书坊和二十几家铺子,她一个不懂经营的内宅妇人该怎么办呢?

    到时,他们一家人不都成了杀人犯家属?今后的日子可怎么好过?

    张二娘越想越难受,哀怨地拍着大腿:“只不过去吃顿饭,怎就惹上了这样的祸事?唉!”

    云相萦见她已慌得六神无主,温声劝慰:“这只是最坏的结果,还是先等明日看看情况再说,也许没我们想得那么坏呢。”

    “对啊娘,先吃饭。”云旷夹了几片鸡肉放入张二娘碗中,“吃饱了才有力气应付这场官司。”

    话虽这么说,四人心里到底还是十分忧虑,原本丰盛的晚饭也吃得无滋无味。

    饭后,云相萦回到自己卧房,来到一长排高大的松木书架前。

    书架上整整齐齐摆放着一摞摞书册,除却经史子集,还有许多她爱好的传奇故事、笔记小说和杂剧话本之类,也就是婶婶口中的闲书。

    这些闲书有的传闻十分精彩但刊印少,很难买到,叔父便专程托人去别人家誊抄了来给她。

    叔父与父亲长得很像,也像父亲一般疼爱她。

    她五岁丧母,八岁那年,父亲又意外骤逝,她一夕之间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

    平日里活泼烂漫的小姑娘突然变得沉郁寡言,不论谁来关心都不愿理会,不哭不闹的似是不知悲痛,却常常在夜里偷偷泣肿双眼。

    叔父担心不已,待她服丧完毕,便让堂兄带着她出去与邻里几个开朗好动的小儿郎一起玩,期盼她能开阔胸怀,别终日待在家里闷坏了自己。

    由此,她跟着邻家小郎君学会了骑马射箭,爬树翻墙,钓鱼捕鸟……

    忧郁渐渐少了,笑容越来越多了,偶尔调皮起来俨然成了个野丫头。

    婶娘常埋怨叔父太惯着她,惯得连一点儿姑娘家的样子也没有了,叔父却总笑着说只要她欢喜便好。

    直到几年后,她年将十五,该议亲了,叔父才听了婶娘的话,让她收敛举止,安心待在闺阁之中,重金请了庆安伯府的教养嬷嬷来教她礼仪规矩、点茶插花,想帮她寻个好人家托付终身。

    叔父视她如亲生,她也早已将叔父视为亲父一般。

    她相信叔父绝不会做出谋害人命之事,但愿官府能早些将凶犯捉拿归案,叔父能早些平安归家。

    她不想再眼睁睁看着至亲之人离自己而去。

    深秋夜风清寒,钻入窗缝,她不由得抱紧了自己。

    这一夜,她辗转难眠。

    次日午后,洛京府尹吴佑涟命人将云贤等十余名嫌犯从邳国公府押至府衙过堂。

    云相萦与婶娘、堂兄弟四人一同挤在府衙大门外的人堆里,紧紧遥望着门内。

    五六个疑犯一个个过了堂又带下去,不一时,云贤也被押着跪在堂下。

    吴佑涟拍了一下惊堂木,狠厉盯着云贤:“昨日邳国公世子匡骏毒发前后,你看到听到了什么,从实招来!”

    云贤一夜未合眼,半日未进食,撑着疲乏的身子挺直腰板回禀:“昨日午饭时,一开始大家边听曲边说笑,一切如常。

    “吃到一半时,小人正和旁边的贺元兄说话,忽然听见有人喊了一声‘世子’!

    “一看,世子一头倒在食案上,浑身抽搐,瞪着眼睛,说不了话。

    “初时以为他中了邪,很快见他嘴巴青紫,口里喊着肚子痛,还不停呕吐,让大夫来看了,才知是中了毒。”

    吴佑涟叱道:“就这些?

    “可还有别的异样?可曾看见有人形迹可疑?”

    云贤回思片刻,摇摇头:“没别的异样,也未曾见有什么形迹可疑之人。”

    吴佑涟又问:“你到了匡府都去过什么地方,有何见证?”

    云贤镇定陈述:“小人只去过花厅和正厅,花厅是匡府门房的小厮松儿带小人去的。

    “当时匡府的清客先生邢从风也在,我两人在花厅闲谈了两刻钟左右,便见匡公同友人贺元、唐誉过去了。

    “大家一起谈论刻印诗文集一事,一直谈到午饭开席。他们几人都是小人的干证。”

    吴佑涟看了看一旁做记录的刘主簿。

    刘主簿朝他点了一点头,示意他云贤所述与方才贺元、唐誉的供词相符。

    吴佑涟照例绷着脸,喝斥:“杀人偿命,你可要掂量清楚。

    “若真是你杀的,早些自首,还能免受活罪,不然,本府重刑伺候一遍,你到头来也还是一个死!”

    “小人没杀人!小人冤枉,请官人明察!”云贤叩首呼喊。

    “带下去!”吴佑涟摆摆手,命人带下去收监。

    而后,叫来主簿和判官,欲商讨案情,忽闻门吏飞奔来报:圣旨到!

    吴佑涟等人忙整冠出迎。

    提着官袍赶至仪门前,但见一浓眉俊目的年轻郎君,身着玄紫官袍,身骑高头骏马,巍然矗立于斜阳炫目的金光之下。

    吴佑涟认得,此人乃是皇帝亲信,信陵侯、宿卫禁军龙策军指挥使,步彻。

    旁边静立两名随扈,皆御前内侍。

    步彻跃身下马,高举御赐金牌,声若洪钟:“洛京府尹吴佑涟接旨——”

    府衙众当值官吏及围观百姓纷纷下拜听宣。

    “传圣上口谕:”步彻宣道,“邳国公世子命案业已震动京师,兹事体大,限洛京府五日内捕获凶犯,如有违限,依律严惩!”

    五日?

    吴佑涟心尖一抖,寻常京城内命案都是二十日内结案,五日也太快了些……

    不敢多想,慌忙应道:“微臣谨遵圣旨。”

    传令已毕,步彻转身要走。

    不远处,云相萦跟随众人起身,抬眸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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