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婉手里按着键盘，心里嘀咕着，又想起电影放映时的尴尬，晃了晃脑袋，强迫自己不要再想。

    小组实训作业提交后，这周任务就轻松了。

    第二天上午实训课结束，李慕婉先回了公寓，昨晚睡前马良说好要约她下午再去游乐园，她本来也答应了。

    可是临午饭时，马良打来电话，说有急事，下次再约。

    李慕婉就空出下午的时间待在寝室看书，客厅桌上放了两张游乐园的门票，李慕婉往沙发坐下时，瞥见显眼的纸张，她拿起看了看，眸子微沉，“这是？”

    马良明明说了下午不去，为什么寝室还有游乐园的门票？正当思忖时，王林推开房门，手里捧着电脑，看架势是要在客厅办公。

    李慕婉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师兄，你，你在家？”

    上午实训课没看见王林，李慕婉以为他是有其他的事，毕竟昨天他明确说了，提前提交报告是因为第二天没时间。

    王林刚换下的居家服，看见她手里拿着那两张门票，一本正经说：“朋友送我的门票。”

    “不好意思，”李慕婉听闻后放回去，“我以为是……”

    她原以为是马良失约前让跑腿送过来的，没成想是王林的。

    “多了一张，你要去吗？”王林在餐桌坐下，翻开电脑，并没有看李慕婉。

    李慕婉一顿，确定他没在讲电话，而是跟自己说话。

    “没空？”王林漫不经心抬眸，透过电脑目光穿在她身上，眉宇间散着清冷的气质。

    李慕婉意会后笑着忙道：“有空。”

    昨夜王林跟马良推荐了一个好玩的项目，位置在清水市隔壁，路程有点远，且项目报名有时间限制。

    李慕婉又要上课，他一去就是半个月，马良自然顾不上跟她的约，连夜打车走了。

    李慕婉也并非一定要去游乐园，只是想要出去散心，又不想拒绝马良的好意，毕竟他大老远过来还帮自己带了不少东西。

    那两张票也不是朋友送的，是王林昨夜特意上网查了攻略，才决定买的门票，只是话到嘴边，就变得生硬了。

    但李慕婉知道，他能开口的，并非像表面那么风轻云淡。

    “不过，我刚刚看了，这是夜场的票。”

    “嗯，可以早点回。”王林好似知道她的为难。

    “这里过去要40分钟呢，晚高峰会有点堵车，我们六点出发，提前二十分钟过去。”李慕婉像家长答应出去玩的孩子一样，掐着时间。

    王林点头，“我还要处理一些工作，到时间了喊我。”

    “好。”李慕婉把票收好，继续待在沙发看书，还特意调了五点的闹钟，给彼此一个小时收拾的时间。

    王林抬眼看向客厅沙发专注看书的身影，心里暖暖的，深眸不自觉流出柔情。

    两人抵达游乐园已经是七点半，临近秋的夜黑的要快，她穿了一条黑色修身喇叭牛仔裤，把修长纤细的双腿展露无遗，一字肩的粉色荷叶短袖，腹部若隐若现的马甲线，把高挑身形衬得完美。

    王林穿的白衬衫，气质干净，配了金丝眼镜，只是他并不近视，显然为了搭配今天的穿搭造型。

    夜场的游乐园人流比白天多，王林漫不经心跟在她身后，李慕婉张望着新游乐园的项目设施，自收到王林邀请后，等待的那几个小时里，她早早做好了攻略。

    “师兄，”李慕婉停下步子转身，“夜场人多，咱们来的早，可以先去看看别的项目，要是晚点就要排队了。”

    王林对那些设施项目并不怎么感兴趣，吵闹、嘈杂，他朝另一处的指示牌点头，“可以走vip通道。”

    王林动身，“你在这等着。”

    李慕婉站在原地等了一阵，王林回来后给她拿了一张卡。

    “拿这去玩不用排队。”王林声音极其平淡。

    李慕婉正反面转着看，“这是单人使用的，师兄只办了一张吗？”

    “你自己去。”王林走开一些，表明自己不愿玩这些项目。

    尖叫声在器械启动中开始响起，李慕婉思索片刻，向他迈进一步，王林直直看着她。

    李慕婉歪头猜测，“师兄，你恐高吗？”

    王林视线定在她的额间，发带编起的麻花辫垂在一侧，额间的莲花印被粉底遮盖，刘海半藏起她的眉宇，却能从中观出笑意。

    “我在下面等你。”他收回视线就走了。

    李慕婉望着逐渐远去的背影，王林站在项目的出口通道旁，找了一个位置坐下，隔着距离看见李慕婉一个人站在那，还没上去。

    不知怎的，他有些心软，但是忍住了。

    李慕婉哄好自己，或许他真的是恐高，那就不该强迫他陪着自己玩，李慕婉转身踏进vip入口通道。

    王林手机“嘟嘟”响了几声，是马良来的电话。

    他滑动接听键，“马良？”

    “师兄，”马良那边声音很吵，他讲话要很大声喊，“丰都雪山真的超好玩，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谢谢你想着师弟啊。”

    王林弯起唇，“好玩就行。”

    “对了师兄，”马良问，“你昨天说婉儿不适合我，我今天站在山顶时，仔细想了想，那什么样的人适合她呢？”

    王林眼眸微眯，凤眼吊起，唇角挑得更高了，电话那头风声很大，他说：“当然是我！”

    “哎哎哎，别拽我啊。”摇滚音乐淹没马良电话那头的声音，后面两个字他没听见，就被旅友喊走了，“那个，师兄，我先不跟你说了……”

    王林挂了电话收起手机转身。

    李慕婉小跑过来，喘着微息，面容还带着玩过项目后的惊魂，“师兄，你在听电话啊？”

    见她乱了的刘海，王林站起身贴心递水，“好玩吗？”

    “好玩。”李慕婉甜甜一笑，思索着他不敢玩高的项目，那就玩点轻松的。

    “旋转木马，师兄玩吗？”

    王林瞥一眼，满脸写着没兴趣，李慕婉这会儿知道，他不是恐高，是真没兴致。

    她手背过身后，踩着步子，“师兄，你其实也不太喜欢来游乐园玩，为什么还要来啊？”

    “散心。”

    她直接往旁边的长椅坐下，“那我陪师兄吧。”

    “我刚才听说十点会有一场烟花秀。”李慕婉小腿交叠，双手撑在椅子，“师兄要是不急着回，咱们等晚点吧？”

    “嗯。”王林不想扫她的兴，犹豫后又说，“还想玩什么，我陪你。”

    李慕婉灵光一现，有些受宠若惊，“真的？”

    见王林认真点头。

    “我想玩那个。”李慕婉指向远处的过山车，期许看他。

    王林应他，“好。”

    不过下来后李慕婉就后悔了，她刚才叫的很大声，王林却没什么反应，好似他做什么事都那么淡然，喜怒不形于色。

    李慕婉撑着栏杆，腿还发软，王林上去搀扶她手臂，李慕婉借力要扶，身后出来的人推搡间撞上王林后背，促使他胸膛俯倾，脚往前踩了两步，险些推到了她，一手还稳稳的抵住她后背。

    李慕婉头还晕乎乎的，“师兄小心。”

    王林把她护在怀里，李慕婉脸贴着他胸口，听着他骤跳的心脏，王林心跳漏了一拍，有惊无险，“没事吧？”

    李慕婉缓缓抬头，看见他眼里担忧的神色，“没，没事。”

    王林故作淡然，却难掩饰担忧后的惊慌，心口起伏，喘息极重。

    “还玩吗？”王林手没松开，眼神掠夺，看似绅士询问，却有逗趣她的意味。

    李慕婉缓过窘态，平复心情，“想玩。”

    “你选。”后面接着玩了好几个项目，李慕婉胆子大了，刺激的项目几乎都玩了遍，可每次下来之后她又后怕，带着探险与好奇的心态一遍遍尝试，腿是软的，但又忍不住玩。

    王林都在一旁陪着，感受她的情绪，自己似乎也在被人牵引，唇角的笑容逐渐扯开。

    时间渐晚，园区等待烟花秀的人越来越多，两人坐在长椅上，隔着距离，李慕婉忍不住往人群张望，她做了攻略，知道哪里看烟花更清楚。

    她撑着椅子，朝他靠近一点，“师兄，我们去坐摩天轮吧，还有二十分钟烟花秀就开始了，当摩天轮转到顶点，能看的更清楚。”

    她每次与自己说话时，王林都会盯得很紧，把她的情绪语气还有表情动作，一一揽入眼底。

    “嗯。”

    王林从身后跟上，两人走在人群里格外引人注目，免不了招来一些目光。原本隔的距离，被那些打量的眼光促使他靠近李慕婉，无声地好似在宣誓主权。

    李慕婉未察觉他那警惕生人的神情，一心登上摩天轮，两人对着坐，摩天轮缓缓转起，王林收起眼睛里的不善，缓和下来。

    “师兄，怎么了？”李慕婉察觉他不对劲。

    王林看向她凌乱的刘海，定了片刻，李慕婉总觉他盯着自己眉心看，捋顺发丝一边说：“师兄是不是在看我额间的胎记？”

    面对李慕婉的直白，王林眼眸微亮，点了头。

    “遮瑕膏遮住了。”李慕婉笑说。这时手机微信电话打来，李慕婉一看，是周紫虹的。

    她点开后才发觉是视频，幸好打开的是前置摄像头。

    “婉儿婉儿，你们在哪呢？”周紫虹的语气异常兴奋。

    李慕婉瞥了一眼对面的王林，他望向外边的夜景，摩天轮开始升高。

    “在游乐园呢，怎么了？”

    “哦？”周紫虹好似嗅到了什么，“你跟我弟那么快就确认关系了？”

    “紫虹，你在说什么啊？”李慕婉一脸疑惑，视线不自觉去看王林。

    王林感受投过来的目光，回眸一看，李慕婉躲开视线，盯着自己的鞋子，再往前移，又看见王林笔直的双腿，她没太专注周紫虹的话。

    “别想骗我了，还想藏？马良都发朋友圈了，你要不跟他通通气再回我？”

    “马良？”李慕婉回神，更是不解，“他昨天把东西带过来，后面回去就没再找过我了。”

    “啊？”周紫虹说，“那他朋友圈那个女人的手是谁的？”

    “什么女人的手？”李慕婉提高声量，更像是吃瓜的口吻。

    周紫虹点开朋友圈，把那张照片给她发了过去，“你去看嘛，我还以为你们两个确认关系了，这小子暗戳戳的在宣示呢。”

    李慕婉点开照片，是两个人牵手的照片，隐约能看见脚底下的雪山，还有登山杖。

    她眯起眼沉思，点开了马良的朋友圈，原来他说没空，是去爬雪山了，她笑了笑，顺手给点了个赞，不太在意。

    “那就恭喜他了。”

    周紫虹这才反应，原来另有其人，她忽的惊醒，“不对，李慕婉，不是你，也不是马良，那是谁？”

    “什么是谁？”李慕婉一脸雾水。

    “跟你去游乐园的人啊。”周紫虹威胁的语气，提高的声音传出手机，且摩天轮升高后把外界的吵嚷隔开，里边很安静，王林能清楚听见二人谈话。

    李慕婉一闪而过的心虚，看了一眼王林，他正注视着自己。

    “就，就是导师和同学啊。”

    周紫虹：“把摄像头转过去，我看看。”

    “这上面信号不好，我不跟你说了，明天再给你打回去。”李慕婉赶忙挂断电话，收起手机，故作淡定的对他笑了笑。

    王林挑眉，漫不经心说：“马良去丰都雪山了。”

    李慕婉：“师兄怎么知道？”

    王林：“你不也知道了？”

    “马良是紫虹的弟弟，她想撮合我们俩个，所以……”李慕婉不知为何要解释，可当下的想法就是想告诉他。

    “我知道。”王林说，“马良喜欢探险，对新奇的事物和人，兴趣来的快去的也快。”

    他话没说那么清楚，李慕婉聪明，已经能明白他话中意思。

    李慕婉说：“我只是把他当朋友。”

    “嗯。”这个答案，他满意。

    摩天轮内静了下来，她俯瞰远处，视野广阔，远处建起的高楼灯火明亮，李慕婉找着话题，“师兄，你有回去云天中学看过吗？”

    “没有。”王林脱口而出。

    李慕婉看向他，银发遮住他的轮廓，侧脸能看见五官的立体和分明的下颚线，摩天轮快要到顶了，她鼓着勇气，克制着声音，红唇微张，“当年，你……”

    王林回眸，等着她把话说完，两人四目相对。

    “砰”的一声烟花飞出半空，在摩天轮外炸开，打断李慕婉的话，光影落在二人面容，把彼此的脸照亮后又缓缓暗下。

    谁都没有去看烟花，而是盯着彼此的眼睛，烟火散在摩天轮的玻璃上，把两人的影子刻在那，声响把心里的悸动压下，夺眶而出的情意浓郁，却被这场绚烂的烟火阻隔。

    “不是要看烟花秀吗？”王林率先侧身。

    李慕婉从他左后侧望去，烟花很美，眼角视线的人影落在心底，也很灿烂。

    她忘不了操场上惊鸿一瞥的少年，忘不了他在教学楼天台的夕阳暖色里，许下的约定。

    既然他回来了，一切都正好，或许这是天意，李慕婉心里暖暖的，她好似又回到五年前，是两颗正在想要靠近的心，也许这一次不是幻觉。

    王林回眸，“好看吗？”

    李慕婉眼里蕴着泪光，喉间哽咽，苦涩弥漫心口，此刻却又那么珍惜，仅有的不真实的相处，“好看。”

    “嗯。”

    “烟花好看。”王林全身心放在远处不断升起的烟火，心里自念，“你也好看。”

    她不后悔这些年走过的路，埋藏在心底的思念，在重逢后一次次的相见，都是在抚平她的意难平。

    插入裤兜里的手紧握，王林唇角微勾，享受这一刻的宁静。

    摩天轮缓缓而下，烟花消散，爱意随风渐浓，像最开始的心照不宣，又都不曾说出口，埋藏在夜里。

    这一晚，他们都很开心。

    *

    李奇庆得知周紫虹给李慕婉介绍马良相识，又得知马良前脚热情追求，后脚转头交了女朋友，担心李慕婉不开心，打电话宽解了一个多小时。

    李慕婉听得耳朵起茧，又不敢挂电话，一直让他宽心，直到他把话嘱咐了几遍方才宽心。

    只是刚挂了电话，李慕婉微信跳出好友添加信息。

    她看了后并不认识这人，坐在沙发上沉思了一会，又收到妈妈的语音信息。

    “婉儿，这是你孙叔叔的儿子，这几天刚回国，你不是在清水市嘛，加了好友，有空约出来见见。”

    “孙叔叔？”

    “就是妈妈乐团的同事，孙叔叔呀，小时候住在我们隔壁，你们还一起玩过的。”

    “我知道了，妈妈。”李慕婉语气带着撒娇，“妈妈什么时候结束演出？我跟哥哥还有爸爸都很想您。”

    “还不确定呢，乐团又接了很多演出，排都排不过来。”

    李慕婉有些失落，又关心道：“妈妈您忙，不过也要注意身体，照顾好自己。”

    李慕婉结束聊天后，点了好友通过就没再看手机。

    她觉得房间光线暗暗的，才发现吊灯的灯泡灭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