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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放心。”邵冬生见顾睢神色诚恳,确是真心想要平息事端,便果断开口,目光清亮地看着两人,“我们出了这巷子,便会将今日之事忘得一干二净。”她特意转向那黑衣男子,补充道:“这位,聂公子,也请宽心,我们并不是多事之人。”

    黑衣男嘴唇翕动,还想争辩什么,被顾睢抬手轻轻拦住。“聂兄,够了。”顾睢的声音虽轻,却自有一股让人信服的力道。

    “罢了!”黑衣男像是被抽干了力气,却又强撑起一股虚张声势的硬气,“就算你们出去宣扬,大不了……大不了一死而已!”

    一旁摇着扇子的玉万珰听到这番言论,眉梢微挑,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意:“呵,以死相挟,让对方顾忌于背负逼死人的恶名而不敢声张?你这想法,倒是透着几分无赖的狡黠。”

    本以为这番调侃会激怒对方,不料黑衣男听了,非但不恼,反而像是被点破了心中潜藏的、自己都未细想过的“妙计”,下意识地抬了抬下巴,竟流露出几分你奈我何的受用神情。

    “好了,既然误会已解,此地不宜久留,先出去再说。”邵冬生无心纠缠,出声打断了这诡异的氛围。

    几人相继点头,默不作声地一同向巷外走去。沉默中,黑衣男子终究按捺不住好奇,开口问道:“你们,方才为何要跟着我们?”

    这话也勾起了玉万珰的兴趣,他侧头看向邵冬生:“是啊,这我也好奇得紧。”

    邵冬生略一沉吟,言简意赅地答道:“我对人的情绪感知比常人敏锐些。”她目光转向黑衣男,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你的恶意是针对顾睢的,那几乎同等强烈的兴奋,又是为何?”

    黑衣男显然没料到自己的心绪竟被如此直白地洞悉并道破,愣怔了片刻,才有些讪讪地回答:“我,我没想到与我通信两年、志趣如此相投的知音,竟是书院里人人称道的楷模顾睢。方才认出他时,确,确实有些难以自抑的兴奋。”这兴奋与杀意交织,构成了他先前那般扭曲的情绪。

    顾睢在一旁点头,语气带着些微的自嘲和感慨:“实不相瞒,得知一直与我畅谈古今的笔友,竟是书院里,以人缘广博著称的聂兄时,我也同样感到十分意外和惊喜。”

    “咳,”黑衣男像是才想起至今未曾通名姓,连忙拱手,语气郑重了些,“在下聂兴言,见过两位。”

    “邵冬生。”

    “玉万珰。”

    听到后面这个名字,顾睢与聂兴言几乎是同时刹住了脚步,猛地转头看向玉万珰,眼睛瞪得溜圆,异口同声地低呼:“常州小霸王‘玉万珰’?!”

    玉万珰一听这绰号,耳根瞬间烧得通红,手中扇子“啪”地一合,羞恼道:“胡说什么!哪来的混账绰号!”

    邵冬生见状,努力压下嘴角的笑意,出声替他解围,岔开话题道:“你们不是花县本地人?”

    顾、聂二人从震惊中回过神,齐齐摇头。顾睢答道:“我等是常州辉海书院的学子,此次是与同学游历至此,没想却在这里发现信友”

    “辉海书院?这书院名字倒是特别。”邵冬生沉吟道,她此前虽到过常州,却并未久留,对当地书院知之甚少。

    玉万珰这才开口:“此乃天子为庆贺太子殿下降生,亲赐之名。”

    “既是如此,为何书院不在京师?”邵冬生觉得有些奇怪,按常理,这等意义的书院该在京城才对。

    聂兴言一听这个,立刻来了精神,抢着说道:“这个我知道!当年天子与天后巡幸江南,途中发觉天后凤体有孕。然则京路遥远,天后贵体羸弱,不堪长途跋涉。御驾行至常州地界,天际忽现七彩长虹,经久不散。随行司天监官员推演天象,言说此地有祥瑞之气汇聚,主大吉。圣心大悦,便决定暂驻常州,直至太子平安降生。”他说得眉飞色舞,仿佛身临其境,“太子诞生之时,可是异象纷呈——长虹贯日,喜蛛垂丝,更有百鸟环绕行宫齐鸣,三日不绝。陛下龙心甚慰,当即凌空一指,定下书院基业,亲赐‘辉海’之名,寓意光辉瀚海,泽被天下。院中学子,将来皆为太子臂助,辅佐东宫。”

    “这真是天大的祥瑞吉事。”邵冬生闻言笑道。却忽然察觉身旁三人情绪似乎都低沉了下去,不禁疑惑:“怎么了?”

    顾睢停下脚步,声音压得极低,透着一丝沉重:“太子殿下确是仁德聪慧,勤政爱民,陛下亦钟爱有加。只可惜,如今年岁渐长,却深居宫中,少有音讯外传,听闻是,遭奸佞之辈隔绝圣听,蒙蔽左右。”他话音刚落,聂兴言便紧张地扯了扯他的袖子,面露惶惧:“顾兄!慎言!此话岂可在外随意说起!”

    顾睢抿了抿唇,没有反驳。玉万珰也收起玩笑之色,难得正色道:“辉海书院身份特殊,历来是多方瞩目的焦点,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顾兄,心中虽有丘壑,但出口之言,还须再三斟酌,免惹祸端。”

    “我明白。”顾睢点了点头,神色间有些复杂。

    邵冬生算算时间,那时候她似乎也刚出生,就算是在醒事时怕也没空听这事,忙着抢食呢。

    几人一时无话,沉默着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便已到了巷口。顾睢与聂兴言拱手作别:“二位,今日多谢,有缘再会。”

    说罢,两人的身影迅速汇入街上的人流,消失不见。

    邵冬生收回目光:“我们去找单雨她们吧,怕是等了许久,要着急了。”

    玉万珰点头同意。

    此时天色已然向晚,白日的喧嚣渐渐沉淀下去,另一种庄重而热闹的氛围在空气中弥漫。那座精心搭建的香桥之下,各式贡品早已摆放整齐。许多百姓手持香,面容虔诚,默默祈愿,然后依次低头从桥下穿过,完成这祈求姻缘顺遂、家庭美满的仪式。玉万珰不知从何处拿来两炷香,递了一炷给邵冬生:“紧赶慢赶,总算没错过。给。”

    两人依着流程,焚香、祈愿、钻桥,最后与众人一同,看着人点燃那巨大的香桥。火光渐盛,青烟袅袅升起,带着众人的愿望飘向天际。连守在人群外围维持秩序的捕快们,脸上也露出了轻松的笑意,扬声提醒着大家向后退开些,小心火烛,别被飞溅的火星灼伤。

    “牛郎织女,今年总算又能相会了。”邵冬生望着在火焰中逐渐消失的香桥,轻声道。

    “既有了这鹊桥,自然能相聚。”玉万珰的脸被跳动的火光映照得轮廓分明,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眸此刻显得格外深邃。他眨了眨眼,转换了话题:“我刚瞧见那边的告示了,今夜河边还有戏班开锣和舞龙表演,想来会极为热闹。”

    “难怪聚集了这么多人。”邵冬生踮起脚,试图在熙攘人群中寻找单雨几人的身影,“我们也去瞧瞧吧,她们说不定也在那边。”

    “好。”

    他们找到单雨时,见她正一手紧握着万盼夏,另一手吃力地拽着一个约莫五六岁的男童。“你家在哪儿?能告诉我吗?”单雨蹲下身,尽量使语气柔和。那孩子却只是眼神发直地点了点头,嘴唇紧闭,一语不发。

    “发生什么事了?”邵冬生与玉万珰快步上前。

    单雨如同见了救星,连忙将孩子轻轻转向他们:“你们可算来了!这孩子不知从哪儿猛地从人群里冲出来,吐了仲子瑜一身,之后就黏上了盼夏,好不容易撒手,结果问什么也不说,我真没辙了。”她身旁的万盼夏忙不迭地点头。

    邵冬生心下生疑,蹲下身平视着孩子。仔细端详下,她心头一跳——这孩子眼神空洞,面无表情,竟与当初在藏书楼前见过的张卢状态极为相似,如同一具失了魂的空壳。她的手搭在膝上,正欲再问,那孩子却骤然发作,猛地抓住她的手腕,低头便狠狠咬了下去!

    这一口极其凶狠,仿佛带着无尽的怨愤,竟是要咬穿她的手掌。周围几人顿时惊呼起来,单雨抬手便要击向孩子颈后意图弄晕他。

    “别!”邵冬生忍痛制止。就在鲜血自伤口渗出的瞬间,她清晰地看到孩子空洞的眼睛里极快地闪过了一丝光亮,与此同时,一股强烈而纯粹的恐惧情绪传递过来。“你叫什么名字?”她强忍着手掌传来的剧痛,声音放得极柔,另一只手缓缓抚上孩子的头顶,轻柔地安抚着。

    “童……乐……”男孩松了少许力道,微弱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地从齿缝间挤出来,带着嘶哑。

    邵冬生仿佛感觉不到手上淋漓的鲜血和刺痛,继续柔声问:“童乐,真乖。你还记得家在哪里吗?”

    童乐点了点头,终于彻底松开了口,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随即“哇”地一声放声大哭起来,哭声凄厉而委屈:“娘——娘——我要娘——!”

    这突如其来的爆发让几人都有些措手不及。周围的百姓早已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此刻见孩子哭喊起来,更有热心人赶忙叫来了附近巡逻的官差。恰巧,一对正在焦急寻找孩子的仆役也引着一位面容憔悴的妇人急匆匆赶了过来。

    “乐儿!我的乐儿!”一位衣着尚可但神色极为憔悴的妇人踉跄着扑来,一把将孩子紧紧搂入怀中。或许是闻到了母亲熟悉的气息,童乐止住哭声,反手抱住母亲的脖颈,将苍白的脸埋在她的肩头,眨着眼睛,嘴角还残留着邵冬生的血迹。那安静中带着一丝诡异凶性的模样,让万盼夏没来由地心生寒意,恍惚觉得他下一刻就会咬断母亲的脖子。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得一激灵,连忙摇头甩开这荒谬的念头。那妇人已连声道谢:“多谢几位恩人照看我的孩子!”她抬眼看到邵冬生手上狰狞的咬伤,眼神恍惚了一下,流露出深切的愧疚,“这,这定是我儿咬的!姑娘,对不住!对不住!我这就带你去医馆!”

    “夫人,”玉万珰忍了又忍,还是开口,“或许您该带令郎去瞧瞧大夫。”

    妇人眼眶愈发红了,哽咽道:“这位公子有所不知,我儿自出生便患有怪疾,心智与常人有异,并非存心伤人。我们访遍名医,汤药不知灌了多少,却无人能治,无人能解啊。”她声音里满是疲惫与绝望,“今日冲撞了各位,实在对不住,请务必让我承担这位姑娘的诊金药费。”

    玉万珰没说话了,看着邵冬生手上的痕迹皱着眉头。

    邵冬生温和地问道:“夫人不必过于自责。只是,令郎这症状,为何会突然如此……咬人呢?”

    妇人凄然摇头,挽起自己的衣袖,露出手臂上一个陈旧却依然狰狞的疤痕,那牙印之深,可见当年是如用了多大力气:“不瞒姑娘,我们自家人,几乎都被他咬过。大夫一拨又一拨来,一批批走,说法各异,却无一能根治此症。我们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当真是怪异之症。”万盼夏嘀咕。

    “姑娘,这些请务必收下。”妇人示意身后的家仆递上一个沉甸甸的锦袋,“聊表歉意,也是诊金,万请收下。”

    邵冬生见推辞不过,便坦然接过:“如此,便多谢夫人了。”

    “好姑娘,”妇人感激地点点头,抱着孩子转身欲走。就在这时,她怀中的童乐却忽然抬起头,眼神依旧有些空洞,一字一顿地,清晰地说道:“我、是、童、乐?”

    妇人的身形猛地一僵,虽然极快地恢复了常态,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但她那瞬间的停滞却未逃过邵冬生的眼睛。她没有回头,只是更加快了脚步,近乎仓促地抱着孩子消失在人群之中。

    留在原地的几人一时陷入沉默,空气中弥漫着未散的惊悸与重重疑云。单雨率先打破沉寂,看向邵冬生:“冬生,你觉得那妇人所说如何?”

    “她所言大抵是真,”邵冬生微微颔首,目光仍望着那对母子消失的方向,眉头轻蹙,“但她心中藏有极深的恐惧,难以掩饰。”

    “恐惧?她害怕什么?难道是害怕她自己的孩子?”万盼夏难以置信地皱起眉。

    “极有可能。”邵冬生收回目光,语气沉静,“自她抱起童乐的那一刻起,强烈的恐惧便包裹着她,其间……似乎又夹杂着一丝极其微弱的、矛盾的欣喜。”

    “我说,”玉万珰忍不住用扇骨急促地敲着手心,打断她们的推测,“眼下能不能先别管那对蹊跷的母子了?邵冬生,你的手!我可是听说过,这人咬的伤口,有时比犬齿所伤更为凶险难愈!”

    经他提醒,邵冬生才仿佛从沉思中惊醒,倒抽一口冷气:“嘶……方才不觉得,现在真是痛极了。”

    “快走,快走。”!”单雨见状也着急起来,一把拉过万盼夏,又小心翼翼地托起邵冬生受伤的手臂,几人匆匆朝着医馆方向赶去。

    “你们怎么来了?”仲子瑜似乎刚匆忙沐浴过,发梢还滴着水珠,见到几人有些意外。

    “你快看看她的手,”单雨急切地将邵冬生受伤的手举到他面前。

    仲子瑜皱眉,眼神瞟过几人后,落在邵冬生手上。他轻轻揭开万盼夏之前用来应急止血的布条,只见伤口皮肉翻卷,深可见骨,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蹙眉道:“这谁咬得,如此丧心病狂。”

    “就是刚才那个吐了你一身的小孩咬的。”单雨没好气地答道,语气中仍带着后怕与愤懑。

    仲子瑜不再多言,立刻取来清水与药酒,仔细地为她清理创口。动作间,他沉声道:“伤口颇深,齿痕带毒,须得每日换药,静养一旬左右。这般深的伤口,日后恐怕会留下疤痕。”

    “无妨,疤痕倒是小事。”邵冬生语气平静,并不在意。

    万盼夏看着她那血肉模糊的手,心有余悸:“那孩子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从未听说过有什么病症会让人变得像野兽一样咬人的。”

    “莫非是,癫狂之症?”玉万珰沉吟片刻,忽然开口。这句话立刻引来了所有人的目光。

    仲子瑜手上动作不停,思忖道:“倒有此可能。心窍迷乱,神魂失守,确有狂躁伤人之例。”

    万盼夏追问:“可那妇人不是说,那孩子自出生起便如此了吗?这等重症,幼儿也会得?”

    单雨接话道:“我曾听家中老人提及,此类癔症癫狂,有时并非后天所致,或会从父辈母辈遗传而来,根植于血脉之中。”

    “你的意思是,那孩童的家中长辈,或许也有罹患癫狂之人?”玉万珰总结道。

    “这些都只是我们的猜测罢了,”邵冬生看着已被包扎好的手,轻声将话题引回“我更好奇的是,童乐最后问的那句‘我是童乐?’究竟是何意?”

    “确实古怪,”几人闻言皆是一怔,回想起那孩子窝在母亲怀中,眼神恍惚却又异常清晰地吐出这几个字时的情景,心中不禁再生寒意。

    室内安静下来。

    “算了,今日时辰已晚,之后再讨论吧。”邵冬生站起身,看了眼窗外浓重的夜色。

    “也罢,那你好生休息。”玉万珰率先起身,摇了摇扇子便告辞离去。

    “明日记得来拿药。”仲子瑜叮嘱了一句,便不再多言,自顾自地坐回灯下,捧起医书卷册。

    “我们送你回去。”单雨和万盼夏同时看向邵冬生。

    邵冬生摆了摆手,婉拒道:“不必了,只是小伤,我自己能回去。你们回去也当心些。”话音未落,她已转身步出房门,身影很快融入了外面的夜色之中。

    留下的单雨和万盼夏面面相觑。

    夜已深沉,长街之上,唯有零星悬挂的灯笼洒下昏黄的光晕,空气中弥漫着祭祀过后淡淡的线香余味,无声诉说着不久前的喧闹与盛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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