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偷看一下

    月竹沐浴过的清水不仅不会脏,反而像泡了竹叶香草般清香。

    檀巳看着窗外的身影,泡在满是青草香的浴桶里,呼吸加重。

    他阖上漆眸,压下心底中生出的情魇,靠在浴桶边沿,将头缓缓向后仰。清透的水珠粘在他冷白漂亮的脖颈上,沿着颈线滑过锁骨,坠入水里。

    阿竹,这一世若无法拥有你。

    能与你同水沐浴,算不算已有了肌肤之亲?

    房里清雅的香味扑鼻,全是她的香味。

    檀巳任由自己的身子如何僵硬,都忍着没去处理。

    待檀巳沐浴过后。

    月竹抱着一大床棉被进入房里。

    檀巳哪会舍得让月竹睡地上,他借口房间闷热,只靠在窗边的椅子上闭眼歇下。

    靠海的小镇夜风很凉,她不知道哪里闷热,但她拗不过徒儿,只得躺到床上。

    月竹睁着水灵灵的眼,在床上思量要不要唤徒儿上铺歇息,坐在窗台旁睡哪里舒服呢?徒儿好似不喜欢打地铺,是觉得地板太硬吗?

    可她又想起了《梦春图》,好似男女之间只有互相喜欢才会同睡一榻。虽然客栈的床很大,大到甚至能塞下三人。可浅浅了解男女之情后,她再也不好意思同徒儿过分亲密了。

    徒儿不懂,看了《梦春图》后她还不懂吗?

    屋内的烛火被一缕淡淡的荧光熄灭,房里昏暗片刻,月光便照了进来。

    晚风自雕花窗棂吹入房间,床边的轻薄纱帐翻飞。

    月竹侧身躺着,她悄然透过薄薄的纱帐望向檀巳。

    窗台旁,月色如纱覆在檀巳的银发上,笼着一层浅浅的光晕。

    他穿着松垮的黑色绸缎亵衣,脊背抵着窗棂,单手支着头半倚,露出雪白有力的手骨,散着的银丝随风轻摆,好似整个人都浸在了月光里,美得不成样子。

    月竹只感觉心脏多跳了几息,她咽了一口唾沫,轻轻柔柔地转过身。

    才阖上双眸没多久,她又睁开眼,的确有些燥热难眠。

    明明房里不闷热啊,怎么回事?

    窗台旁真的会更凉爽吗?

    怎么办,她还想再看看窗台,再看看徒儿一眼。

    可还没等她悄悄翻过身来。

    隔壁屋子却传来木板晃动的声音,床架“砰砰砰”地撞到她身旁的墙壁。

    仔细一听,竟听到一声声娇媚似苦的叫唤,与昨夜路过客栈时听到的声音如出一辙。

    “……”

    月竹小脸泛红,怎么自从看了《梦春图》后老是发生这等离谱的事情!

    这间客栈因一楼是歌舞之地,故而楼上厢房隔音甚好,隔壁房的男女动静是有多大才能让她听到声音?

    她猛然想起彼时徒儿还在她身旁。

    徒儿睡着了吗?

    他会听到吗?

    月竹指尖凝法,悄然设下结界隔绝所有声响。

    她耳朵滚烫,脸蛋发热。她能想象彼时隔壁的男女正似《梦春图》那般相拥缠绕,而她同他们却只有一墙之隔。

    那到底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为何女子的声音总是显得痛苦又欢愉?

    檀巳微微撩起一尾长睫,淡淡看了眼在床上像煎饼般翻来覆去的少女。

    看来阿竹又难受了。

    这样如何抓魅魔呢,魅魔最擅长蛊惑人心。

    檀巳被月光浸染般的长指,一搭一搭地轻点着太阳穴。

    心底的坏意渐起。

    很快少年的指节停在鬓发,坏意被强压了下去。

    上次的事实已然证明,想对她坏,糟的只是自己。

    得不到,便别起挑趣她的心思。

    正要阖上双眼继续小憩时。

    檀巳却感知到一缕小心翼翼的目光洒在他身上。

    他闭上双眼,以神识看着少女。

    月竹侧身躺在床上,微微吞了一口唾沫。

    她的指节紧紧攥着薄被,双腿交缠蜷着,

    檀巳的嘴角溢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阿竹显然一副没控制住身上燥热的模样。

    她的目光清澈又茫然地看着他,好似在幻想什么。

    可是她哪怕真在幻想了什么,也不过只是受情欲所致,哪会是因为其他。

    她甚至能将他推给章诗蕴,甚至会将他落在河边,一人回府歇下不再管他。

    所以哪怕彼时她偷偷看他,亦算不得什么。

    上回的误会令他伤了一次心,他再也不敢心存妄念。

    檀巳无声低叹。

    出神之际。

    月竹不允许自己再胡思乱想下去,她悄然抹了抹额间的细汗,紧紧闭上双眼,嘴里默默念起了清心咒。

    念了几遍之后,她终于沉沉睡去。

    檀巳看着她被情欲折磨脸蛋红扑扑的样子,心觉可爱又生出怜意。

    她对万事万物充满好奇,哪怕一颗未尝过的糖果,一杯未品过的饮子。

    彼时的她对床笫之事如此好奇,身子一定很难受吧?

    可她不喜欢他,若喜欢她,他一定能让她舒舒服服地睡着。

    她到底是看了什么图册,才致使她变成了这副模样?

    檀巳唤出分身,回到焉国潜入她曾住过的房间,果然在一隐匿的柜子里找到一本她不好意思带走的图册。

    少年修长的指骨轻轻摩挲着《梦春图》,无波无澜地翻阅起来。

    他垂下长睫,想着曾有一双清澈眸子也曾扫过这一幅幅图画,便不忍勾起唇角。

    嗯,的确有许多大胆的姿态和情具。

    可都不过是粉红骷髅,一纸皮囊,掀不起檀巳心底的一丝波澜。

    合上图册时,檀巳才发现画册背面赫然浸着一滴血迹。

    他想起那日她倏忽出现在窗台的树影之下,左脸沾着血迹却不见伤痕。

    ……

    檀巳哑然一笑。

    所以是小月竹看了这书后流鼻血了?

    到底是凡人变成的小神女,心思越是单纯便越是容易上火,见多识广之人反而不易被几张画纸撩动心绪。

    得早日带她到色域闯闯。

    否则若有朝一日他不在她的身边,哪位心思不正空有其表的男子出现,将她勾引去了该如何是好?

    檀巳放下书本,回归本体。

    再回来时,月竹已然入睡。

    他思量片刻后,忍不住站起身,想要看月竹一眼。

    少年步履无声,快走进床侧时,正在魔界探究复活术的另一分身却再次遭受反噬,还没走到她身边,他便猝不及防地吐出一口鲜血。

    檀巳捂着胸口,拭去血迹,他慌乱地看了一眼床上的身影。

    见她没被吵醒,他凝出信纸虚弱地离开。

    他受伤阿竹会生气,阿竹生气会说气话,他须得治好了伤再回来。

    翌日。

    月竹是被梦境吓醒的。

    醒来的她脸颊泛红,细密的汗水浸湿衣襟。

    昨夜她竟在梦到,梦到她与徒儿……

    月竹紧蹙眉心,心中泛起浓浓的自责。

    与徒儿在梦中相拥旖旎,鬓发湿透的画面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怎么会如此?

    她竟是这样无耻厚颜之人吗,她为何会做这般悖逆伦理的梦!早知便不该看什么《梦春图》,不该在七夕夜散步,一入房便应当施法隔绝所有声音。

    可逃避向来不是良策,有朝一日她必须去色域闯闯,只有突破这层心魔,她方可坦然面对徒儿。

    好在睁眼时,徒儿已不在房里。

    平复心境之后。

    她才发现徒儿在窗边的桌子上留了两张以他法力凝出的信纸。

    一张写着昨夜他在窗边小憩之时,隐约察觉到魅魔一闪而过的气息。

    他必须隐身跟上魅魔,找到她的藏匿之地。五日之内无论是否找到魅魔的巢穴,他都会返回客栈,叮嘱她安心在客栈等候他。

    月竹有些生气,徒儿又擅自行动。

    可若魅魔是无意现身也实属形势紧急,只要徒儿不轻易现身,他应当便能安然无恙。

    灵蝶只能追寻大致方位,无法找到魅魔具体藏匿的位置。若徒儿找出魅魔的准确位置,他们可提前在魅魔隐匿之处结阵部署,更有收服她的胜算。

    可徒儿其实可以将她唤醒,他们可以一同隐身追踪魅魔,难不成是当时事态紧急,他来不及叫醒她?

    罢了,就在此等候徒儿五日吧。

    月竹拿起第二封信。

    第二封信,是徒儿给她收集的当地的美食美景。

    徒儿在信上说,客栈掌柜告诉他,沿海镇附近有个鲜有人知的景点,星星沙滩。

    星星沙滩看似平平无奇,可若捧起一把沙子细看,会发现沙子皆是星星的形状。

    信上还给她推荐了许多当地的美食,提到有一家海螺火锅出了名很好吃,搭配当地的冰鲜椰子汁,她一定会喜欢。

    在他不在的日子里,她可以到这些地方游玩一番。

    看着檀巳熟悉的字迹,月竹的耳朵不禁微微发烫。

    徒儿总是这样贴心,如此紧急的情况下还因担心她无聊凝出第二封信件。

    月竹小心翼翼地收起信件。

    她想起昨日不该的梦境,雪白的脸颊又泛起了红。

    是徒儿长得太漂亮的缘故吗,还是昨日那对男女的动静太大,致她迷了心智?

    可天界的俊俏神仙这样多,她为何偏偏只梦到徒儿,这实在过于荒谬。

    月竹隐隐想起章小姐的话,心神不安起来。

    她不会?

    没等这猜测延伸下去,月竹赶忙制止自己。

    怎么可能,绝不可能!

    别乱想。

    千万别乱想。

    月竹深吸了一口气。

    她不能再想这些事,她最该担心的是徒儿。

    魅魔最擅长蛊惑人心,最是喜欢徒儿这样的俊俏少年,徒儿可一定要安好。

    洗漱过后,月竹变出一身淡蓝色细闪长裙,戴上精致的贝壳海星小发饰,带着檀巳的第二封信件,迈出客栈。

    早晨,阳光轻洒人头攒动的街头。

    各式早餐铺子冒着蒸腾的雾气,这是人界独有的市井烟火气息。

    月竹走走逛逛,在街上买了一对淡淡的浅蓝色珍珠耳坠和一枚剔透的海蓝色小星星戒指。

    这两样配饰和她的浅蓝色长裙很搭,街边行人纷纷为她侧目,只觉少女宛如一名自海里走出的美丽海女。

    路过一家香气扑鼻的鸡肉面店时,少女掀开布帘步入小店。

    “老板来一碗鸡肉面。”

    “好嘞姑娘,请稍等。”

    月竹找了个空位坐下。

    老板给她端来热气腾腾的鸡丝面时,她恍惚将老板看成了檀巳 。

    “姑娘,面来了。”老板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月竹不禁垂眸轻轻笑了。

    她未免太过离谱,徒儿可是比她都高出两个头的少年,而面店老板是一名微胖的中年妇女。

    她怎会将老板看成了徒儿呢?

    月竹摇摇头。

    她拿起勺子慢慢喝下一口汤汁,而后满意地拿筷子吃起了面。

    嗯,早晨现熬的鸡汤汤底醇厚鲜香,覆在面上的鸡肉香甜嫩滑,轻咬一口汤汁入口。

    手工细面甚是入味,带着小麦和鸡汤的香气渗透舌尖。

    然而,她却总觉得少了什么。

    好似缺了一味清爽鲜香的味道,徒儿调的秘制料汁的味道。

    这家鸡丝面虽然美味,但还是徒儿炖的鸡汤更鲜甜些,还是徒儿做的面更有筋道些。

    忽然好想吃徒儿做的鸡丝面,不过才两三个夜晚没有吃而已。

    下次他再这样不告而别,她当真会生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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