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然生日那天，阳光如同庆祝般热烈而灿烂，樊城被铺上了一层金色。林悄已经渐渐熟悉了工作，游刃有余地处理文件，周城东那天请假，原因是：胃疼。

    林悄下意识想到那天他给自己买的那盒胃药，还说让他自己备着，如今倒真用得上了，林悄反而压着一口气，越想越难受。

    她隐隐担心，不会真的是自己说的那句话才会导致他生病的吧。

    下午两点后，林悄已经睡了一个午觉，她习惯性地拿起手机翻看，他生日，怎么动态总是没更新。

    心思有大部分已经不在工作上，她依旧喜欢望着对面那栋楼，必须成习惯，渐渐成了日常。

    两点半，池然更新动态，图片是一碗面，配文：长寿面。

    23岁的他是什么样子？

    林悄记着的仿佛还是那个腼腆喜欢抿着唇笑的少年，眼睛里永远能看到平静和温柔。

    他真的，是她很多年中，遇见的，最温柔的人。

    四年不见，他会变的吧，从来没看过他分享照片在动态里，他还是短头发吗？还是喜欢穿白色体恤吗？还是一笑就会抿着嘴唇吗？身高有没有变，模样有没有变，性格是不是变了……

    林悄仅仅是看到他更新了一条动态而已，联想那么多，或许太久没见了……

    【生日快乐！】

    林悄在看到下面评论中满篇幅都是这几个字，在那一瞬间，她输入了这几个字，点了确定，最后她的评论隐藏在了里面。

    她一边松了一口气，一边提着紧张不已地心。

    他应该会发现的吧，应该会礼貌性地回一句“谢谢”的吧，他应该……

    突然手机震动了一声，像是触动了神经。

    是池然发来的消息，他私聊回复了她一句【谢谢，没想到你还记得。】

    过了一两分钟，他又发来一条：【配了一个要欲哭地表情包。】

    他这句话好像是在跟她，撒娇。

    林悄盯着那行字，几乎又陷入了一阵沉默。

    许是那天的阳光太过刺眼，太过热烈，一点点开始融化被裹上冰的勇气。

    她在心里默默组织语言，斟酌片刻，她终于点了发送。

    林悄：【翻朋友看到的。】

    林悄点了发送才发现那句话像是暴露了什么，准备点撤回，可又看到“对方正在输入”这几个字的时候，她放弃了。

    池然：【但祝福是真的。】

    林悄盯着屏幕，嘴角地轻微上扬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程晓芜动脚踢了一下林悄的凳子，林悄还拿着手机，撇过头，正好看见走进来的老板，后面还跟着公司的其他领导。

    两人当时的举动仿佛瞬间回到了学生年代，上课偷偷玩手机同桌通风报信的场景。

    林悄放下手机，什么也没做，连做做样子哪怕是盯着电脑屏幕也好。

    坐了一天，小腿开始有胀痛地感觉，阳光正好，冬季地风都带着暖意，有人正肆意享受，有人正借着光，去追逐光下的影子。

    待领导进入到会议室后，林悄重新拿起了手机，聊天内容还停留在那句“但祝福是真的”。

    她往上翻着记录，尽管没有几条，但那是他们仅有不多的相处过程。

    生日是不是应该吃蛋糕。

    她忽然想送他一个蛋糕，在他23岁的时候。

    她毫不犹豫地点开外卖软件，开始考虑起来。

    还有三个小时就到下班时间了，她得赶紧定蛋糕。

    在几家销量和评论都还不的蛋糕店中选了一家店铺名字带了“苏”字的店。

    合计着银行卡剩余的钱，给他挑了一个慕斯蛋糕。

    地址是对面那栋楼，名字是池先生，电话号码，林悄填的是自己的，因为他还没有给过她。

    “什么事这么高兴？”程晓芜狐疑道，“你正对着太阳，脸都晒红了。”

    林悄这下脸越发红了起来，一直到耳根，烧得发烫。

    “钙补得有些过了。”林悄尴尬地轻笑一声。

    程晓芜也笑了笑，继续着自己的工作。

    五点多的时候，外卖员给她打了一个电话，说是已经到了楼下，让她去拿。

    林悄赶紧给池然发消息让他去拿东西，明显池然有些被吓到但带着惊喜。

    蛋糕终于在他手里了。

    池然：【你还真给我买蛋糕了。】

    林悄：【嗯。】

    池然：【谢谢！】

    林悄：【生日快乐！】

    她找不到更好的语言亦或是找不到接下来该说什么。

    池然没再回复。

    林悄惶恐地补上一句：蛋糕也有徐向初的一份，不能抢了功劳。

    她又害怕自己表现得太过于明显，让他有什么过多的猜想。

    暗恋或许就是如此纠结，想让他知道，又不想让他知道，犹豫不决，最后还落下个哭根在心里。

    那天他生日家里人想必准备得很丰盛。

    晚上八点，徐向初才回来了。

    一进门就吼着嗓子跟林悄聊天。

    “池然是不是有毛病，竟然给我发一条消息说什么‘感谢你的蛋糕’，我什么时候给他买过这些？”徐向初在门口换鞋，也不管林悄此时在哪里，她就这么自顾自地的说着。

    林悄一听到这话就从厨房冲了出来，手里还拿着锅铲，看着徐向初，“那你怎么回复的？”

    “神经病啊。”徐向初复述。

    徐向初跟他说话一般都是如此，林悄笑，都忘了跟徐向初统一口供了。

    “那他……有没有回骂你？”

    “要是真回骂才真的是神经病，我都会怀疑手里屏幕前的不是池然。”

    徐向初饿坏了，钻进厨房，舀了一碗汤。她一边喝着汤还不忘调侃林悄，“哟，怎么今天提到他的时候你不躲开了？”

    林悄闻言举着锅铲做了一个要敲她脑袋的动作，她端着碗，灵活地绕开了。

    徐向初喝着汤，打开了电视，有一搭没一搭地看起来，“林悄，我就等着吃了啊。”

    林悄探出半个身子，说：“你确定你等了？”

    徐向初望向那碗已经见底的汤尴尬地瘪嘴，“外面太冷了……”

    林悄在厨房结束了最后一道菜，大喊了一声徐向初，一阵拖鞋“哒哒”声越来越近，某人端正了自己“上菜”的态度，在最后一道菜上桌后，说了一句“菜齐了”。

    徐向初夹起了一块排骨吃了起来，她的五官在尝到味道地那一刻几乎皱到一块儿，“林悄，咱下次能红烧吗？”

    “不好……吃吗？”林悄第一次做糖醋排骨，知道可能味道上欠缺，没想到从徐向初的表情中愣是看到了黑暗料理。

    徐向初在面对林悄厨艺好坏的点评上，可以说是直截了当，毫不掩饰，两个人的关系早已经不需要顾及这些。

    “我也觉得我的红烧排骨好吃一些。”林悄点点头，好不容易夸自己一回，竟然自然得看不出一丝不好意思。

    “咳咳咳……”徐向初看不下去，“先放下你的自恋，吃饭。”她话刚说完就像一个家长一样，用快递敲着碗，以示警告。

    林悄带着笑“哎”了一声，继而往嘴里塞了一个排骨。

    “你跟池然怎么回事？”徐向初问，“前段时间他来问我，你是不是对他有什么意见，给你发消息也不回。”

    对于徐向初突然提起池然着实让林悄有些惊讶，她借着吃饭的由头一直埋头沉默。

    林悄似乎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徐向初用筷子在她面前晃了晃，“别扒拉了，碗都戳出洞来了。”

    闻言，林悄才缓缓抬起头，嘴角还沾着调味料。

    “什么？”林悄一脸茫然，故意没听到她刚才的话。

    “少来，你一开口我还能辨不出真假——”徐向初一语道破，丝毫不给她装糊涂的机会。

    林悄放下碗筷，沉默三十秒，她的眼睫微微颤动，这才缓缓开口，“我就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说话的表情仿佛重现她当时看到池然发来消息时的纠结与慌乱。

    “吓到你了吧，突然说要来找你？”徐向初露出笑容，让人看不透其中含意。

    林悄默默点头。

    “还真被他说中了，”徐向初往后一躺，视线落在林悄身上，说话间有些意味深长，“有时候觉得你俩还挺有意思的。”

    林悄抬眼“啊”了一声，表情木讷。

    徐向初笑。

    只可意会不可言说。

    其中某些细枝末节，道不明，更是说不清。

    “洗碗去，都吃撑了。”徐向初揉了揉肚子，语气沉沉。

    待徐向初收拾好厨房，两人瘫在了沙发上，一人占据一个角落，一天中最惬意地时间莫过于此。

    “林小姐，”徐向初莫名其妙这么叫她，又莫名其妙蹬了她一脚，“今年我过生日的时候也想吃你买的蛋糕。”

    话毕，徐向初忍不住咯咯笑个不停，林悄仿佛感受到了余震。

    “我哪年没给你买？”林悄反驳道。

    “明年——”徐向初说。

    林悄顿口无言，只当徐向初在开玩笑。

    直到她看到池然发的那条动态才完全明白过来，徐向初并非心血来潮的开玩笑。

    “感谢来自林小姐的蛋糕”配图是他正双手紧握许愿的照片。

    明黄色地烛光摇曳生姿，柔和地与那张依旧俊朗地脸融合，长长地睫毛生出影子，轮廓分明，干净利落地寸头已然看不出痕迹，如今额前垂下被打理好地短发。

    不变的，是他的笑容。

    他笑时，依旧腼腆温柔。

    林悄看得晃神，第一反应没有去注意她出现在了池然的朋友圈里，还带着身份。

    不知道过了多久，仿若来不及去计算，林悄终于将意识拉回，这才去关注那张照片以外的内容。

    林小姐。

    这个称谓，在林悄当时看来，充满着亲昵，却又带着陌生地礼貌。

    她看着下面的评论，全部都是生日祝福，没有人去关心他口中的“林小姐”是谁。

    她应该去庆幸没有人追问到底是不是林悄吗？

    还是应该惋惜可笑，原来他们两个人从来没有被人联系在一起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