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了啊,游神不是快要开始了吗?”
绪岁安扶额,她仍朝湖心亭望去,那道声响已然不再,鬼使神差地,她朝湖心亭的方向跑去。
待到湖心亭时,她只看见人们都挂了风铃条许愿,那道声音再未响起。转而,身后人群传来惊呼,一少女落入湖中,呛了许多的水,却未有人上前搭救。绪岁安刚踏出一步,身旁就传来那小妖的声音,“桂花姐姐,这些人们最注重清白,若有人救她,定会惹出非议。”
“命都快没了,还担心这糟粕干嘛!”语毕,绪岁安刚要跳入水中将那女子救起,原本周遭的吵闹声瞬间暂停,波动的水面也就此平静。她将那女子拉上岸边,那女子还在啜泣,绪岁安抚上她的背,“别哭了。”见那女子还是抽泣不止,她又道,“那些人都是被封建教条框死了,哪能救或被救就判定一个人不良?”
那女子哭着摇摇头,绪岁安才发觉并不是这么回事。
“你若有什么难处,可以同我说。”
良久,那女子哽咽开口,“家中母亲身患重疾,大夫说要准备......”
绪岁安一愣,那祈愿,莫不是是她?
所以她是在向神明,献祭自己!?
绪岁安心下五味杂陈,将岐黄给她炼的保命丸放在那女子手心。
“你别怕,这是我从名医那求得的神药。”
闻言那女子盯着她看了许久,后擦干泪水,一个劲地朝绪岁安磕头。绪岁安摆摆手连忙制止,身旁突现一道白色身影。
“符序神上?”
符序仍拿着扇,扇子扇两下,一件披风落在草地上。绪岁安懂得了符序的意思,捡起披风抖了抖给那女子披上。绪岁安扶起地上的女子,叮嘱几句后看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才稍稍松了口气。符序扇扇扇子,周遭的吵闹声再度响起。
“所以说,你听见了她的祈愿?”绪岁安边走边看向一旁的符序。
见符序颔首,她又道,“那为什么我也能......”
符序一怔,后又恢复自然,悠闲开口:“或许你是羽涅的徒弟吧,不过也可能,你是下一个生命神哦。”
绪岁安想都没想赶忙摆手,“我何德何能啊!”
荆芥看着不远处绪岁安的动作,不解皱眉,心道:这家伙何时得了和空气对话的毛病?眼瞧着绪岁安同空气挥手,荆芥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街道上的热闹只增不减,或是人们已经遗忘了那段插曲。
许多朵花火绽于夜空,色彩纷呈,百姓均退至街道两侧,更有甚者虔诚下跪。
那是游神开始的信号。
吟诵声越来越近,队伍前头由三个小鬼头引路,小鬼头后四面八方均是白脸面具鬼,将那‘无名神’围在中央,白脸鬼手中都举着幽冥火炬,黑绿色的火焰不停往上空中窜,最外围与收尾的是‘牙鬼’带着绿色面具。
牙鬼一袭幽冥火色黑绿衣,两只弯牙诡异地向外扩,姿势怪异地舞着与路边百姓互动。
牙鬼是忘川路上为亡魂引路使者,无论天堂还是地狱,又或是入轮回之路,都需要他们的指引。
绪岁安抖了一激灵,这哪是游神啊,分明就是......
啊!
一只‘赤炼鬼’出现在她面前,恐怖的面具上那双深邃的黑瞳死死盯着她。绪岁安往后一退步,路边设置的烛台被撞倒,朝她的方向砸去。危急之际,那赤炼鬼一挥手,就将那烛台换了个倒向。绪岁安在惊恐中还未回过神来,面前那赤炼鬼低头从袖中掏出一支银簪。银簪上是一株桂花,银白的花瓣中微微泛着黄。
绪岁安蹙眉,偷偷抬眼打量着面前这赤炼鬼,她心道:它是如何知我是只妖?
那赤炼鬼以为她愣了神,轻抬手中的簪子示意。
绪岁安指着自己:“给我的?”见那赤炼鬼点头她才小心地接过那支银簪,“谢谢。”
而不远处的荆芥看得脸色惨白,势要冲过来提醒,喊道:“岁安你别!”
“啊!”
人群中的惊叫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不知何时,那幽冥火火焰不受控地朝人群窜去。先是点燃了几个小摊,再蔓延到百姓的布衣之上,虽未伤人分毫,却是层层灼烧感透过衣物让人感到恐惧与绝望。陷入幽冥幻境的人们无不乱跑,地上打滚企图灭火。
场面极度混乱,游神的队伍也停在了原地。
疯跑着经过的一人将没站稳的绪岁安推向一边,绪岁安睁大了眼,身前是一摊幽冥火焰正熊熊燃烧!
她努力站定却被后来几人的擦过而失败,她闭上眼心里满是‘死定了’的想法在翻滚,甚至夹杂着奇怪的声音:
我这么硬件的一张脸,我不要毁容啊!
或是身体的警觉,一阵嗡鸣声在耳畔响起,一只温暖的大掌将她拦腰捞回,绪岁安错愕地依着惯性贴靠在那人的胸前,一股熟悉的清冽香安抚般钻进她的鼻尖,她的眼神有些呆滞,她好像听到了那人重重的心跳声。
绪岁安抬头,原本有些期待的神色瞬间淹下,是那只赤炼鬼。
“岁安别!”荆芥的声音再度传来,而那只赤炼鬼贴她贴的更近。
它似是在迷惑诱导她,它将脸凑得更近,诱导她摘下它的面具。
“那是它的封印!摘下赤脸者必死!岁安别!”
绪岁安心咯噔一下,她的手不知何时已经粘在了那红色面具上。正头脑混沌间,那只赤炼鬼压着她的手,鬼使神差地,带着她缓缓摘下面具。
一张熟悉的面容映入眼帘,她心又落了空,呼吸也有些重。
那人扬起一边的嘴角,满是恶趣味地朝她挑挑眉。天空的花火再度不要钱了地绽开,‘砰砰砰’的响声更是搅得她思绪混乱。绪岁安皱了皱眉,头有些晕。
她扶住危止的手,口中只低低喊了几字便晕在怀中。
吓晕了?
不能吧?
他就长得这么吓人?
危止一手支撑着绪岁安,一手背贴上绪岁安的额头,他原本好看的眉瞬间蹙起。绪岁安迷糊间躲开他冰凉的手,似是找到了一处舒服的地方,额头贴着危止的颈间又昏沉过去。
“呀呀呀呀呀呀尊上!”
岐黄着急忙慌地提着药箱来到了广寒殿,口中还‘胡乱’念叨着。
号脉看诊过后,岐黄收起帕子,歪头有些不得解。
“如何了?”危止看向榻上的绪岁安,眼底闪过一丝自己也未察觉的担心。
岐黄似是想到了什么般,看向危止,答道:“发了高热。”
“怎会如此?”
“这小桂花精本就体虚......”
“惊吓过度?”危止蹙眉,他也没这么入不了她的眼吧?那赤炼鬼的模样她都不怕——
岐黄若有所指地‘哎’了声,“倒也不是。”
“只是虚不受补。属下探到她体内有多股灵药纠缠,郁结于内,无法全部消受,导致越补越虚,火热往外散,从而发热上火。”
“先前一天三碗已是上限,若只一天三碗也定不会如此番。”
危止突然哽住,灵药......灵树,不是越多越补吗?
他先前在卷宗上读过,此等灵树就是需要日日以上等灵药滋养,他眼瞧着的那小妖太过虚弱,只不过是让云螭每日多加了倍罢了,竟会如此?
岐黄似是看明了,叹了口气后朝危止道:“这灵树灵境已然重伤,自也用不着那么多的灵药。”
“属下刚让她服了药,若,”岐黄一顿,偷偷瞧着危止的脸色,见危止示意他便继而开口,“若这小妖体温不降,还需冷泉一用。”语毕,岐黄马上跪倒在地上。
这尊上最是洁癖,冷泉只他一人可用,旁人若无命令靠近,必定是要受刑了的。岐黄微微抬头,他原以为尊上会发作又或是沉脸不悦,可他只是点点头,眼神晦暗不明。
“尊上,符序上神来了。”云螭进来禀报。
“听闻那灵蝶又失了翅膀,我便猜到定是你!”符序笑着给危止倒茶,只危止心思根本不在这儿,他不悦地啧了一声,见危止思绪收回才继而说道:“距那场战争才过去六百年,没想到那离昂竟一点长进都没有哈哈哈!”
危止似是想到什么般浅笑着摇头,提起茶杯品了小口。
“纪行啊,本座今日唤你来,你可知为何?”先天帝转过身来,手中还捧着一条木盒,上刻有纹路,他有些记不清了。
危止行礼,“知道。”
天帝看向他:“那你是怎么想的呢?”
近几日天界都传言天帝正欲传位于他与离昂中一人,只是他心里清楚,他不过是天帝随手救下的一枚棋子,美其名曰为养子。他看中的是他从小的天赋和清明头脑,而自己的亲子却屡屡让他失望。可有亲子在,这至高无上的位置定不会轮到他。此番叫他来,也必是希望他能在离昂上位后尽心辅佐。
纪行低头:“天尊对我有大恩,纪行感激不尽。”
“哈哈,只是本座这唯一一子却实在愚蠢,恐担不起大任。”
“纪行定尽心辅佐离昂。”
天帝初板着的脸也终于有所舒缓,笑着将危止扶起。
自那天起,天族众人不知从何听来的谣言称天帝嫌离昂太过无用,欲立纪行。离昂怒火中烧,只觉文韬武略样样不如纪行,更不比纪行得父亲喜爱,遂出了逆反心理。
天界有一至宝为灵蝶,得灵蝶者得天下。
离昂趁天帝病重时潜入殿内,并唤纪行来。
他打破灵蝶所栖息的灵树,似是一株缩小版桂花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