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倒台,顾淼淼也顺利被家人接了回去。
高头骏马,玉杯金车。怀揣着顾家给的金银财宝,孟酒歌颇有种衣锦还乡的快感。
她扯出大大的笑容,迎接初升的朝阳。
直到看见那座金灿灿的茅草屋,那条熟悉的大黑狗,还有……把她家围得水泄不通的村民。
孟酒歌:???
笑容从她脸上消失了。
村民们七嘴八舌,罗列出数十条罪状。
孟酒歌姐弟仅仅消失五天,大黑狗已经成了村里鸡都嫌的存在。
主要是因为它满世界抢吃的。
鸡圈老板的控诉字字泣血,“真的是一口都不给鸡留啊!那老母鸡都瘦脱了相了!”
孟酒歌睨向大黑狗:放着仓库里两筐咸鱼不吃,居然跑去抢鸡食?!
“赔赔赔!我们赔伙食费!”她攥着还没握热的金锭,牙都要碎了。
老板泫然欲泣,“我那鸡如今看到狗都应激了……”
她攥紧黑狗的后脖颈,咬牙切齿,“还有鸡的精神损失费!”
口袋里的钱还没捂热,孟酒歌就体验了一把千金散尽的潇洒。
痛,实在是太痛了!
“它在您家惹了什么事?”看着眼前最后一位大爷,孟酒歌维持着体面的笑容。
呵,心痛久了,就麻木了。
已经没有什么能够掀动她死水一样的内心。
“它,”大爷颤着手,“去我家抓耗子,打碎了整整五坛咸菜呐!”
看看大爷手上的鼠崽子,再看看埋头撇眼偷看自己脸色的狗系统。孟酒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呵笑。
果然,自己还是太年轻了。
什么心如死水?
不存在的。
她现在只想跳起来暴扣狗头。
古人诚不欺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这死系统怎么和自己一样,就是收不了那爱管闲事的狗爪子!
少女将最后一块金塞进大爷手里。
大爷瞬间乐得腰也不酸了,背也不疼了。临走还不忘把粉嘟嘟的鼠崽子塞到孟酒歌手里。
倒也不必如此……
*
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
孟酒歌痛失千金,系统却围着孟酒歌打转,笑得见牙不见眼。
五日不见,孟酒歌居然达到炼精了?!
“你终于想通了!”大黑狗抹去激动的泪水,迎着霞光中气十足地呼喊,“成为魔君吧!孟酒歌!”
“成你个鬼!”孟酒歌只想把这晦气的狗嘴缝起来。她抄起手,才发现手里还捏了个粉呼呼毛茸茸的鼠崽子。
不过老鼠崽子真的有这么大吗?
她翻过手仔细端详,恍恍惚惚间竟从这满身粉中看出些隐隐的黑。
黑色的耳朵,黑色的肩带,黑色的眼圈……
嗯?这是只熊猫吧?!
脑子里突然响起前几日听到的妖族大瓜——
妖族大将白帝城托孤。白虎妖君含辛茹苦养崽三月,却发现崽子被人调了包。
“白虎妖君养了三个月大灰老鼠,如今正发脾气呢。”
当初说的妖族大将本体是什么来着?
似乎是食铁兽。
食铁兽……不就是熊猫?!
当初吃瓜时笑得有多狂,现在就有多慌。
孟酒歌小心翼翼地托着它,壮烈的仿佛托了个定时炸弹。
“这不会是妖王在找的食铁兽幼崽吧!”
一人一狗面面相觑,手心里的“定时炸弹”却蓦地翻了个身。它发出两声软绵绵的叫,前肢划过掌心带起一阵柔软。
oh!心都要化了!
孟酒歌:谁能拒绝一只熊猫呢?!
系统:没有!没有人!
*
滚滚长得飞快,日子也迅速从指尖溜走。
Q弹的耳朵动了动,眼见熟悉的身影出现,滚滚抛去竹叶欢脱地跑去迎接卖鱼归来的两人。却圆润地摔了个狗啃泥,滚了一身泥点子。
孟酒歌一声惊呼,抄起抹布就是一阵狂搓。任由炸毛的滚滚伸着短腿张牙舞爪,对着空气疯狂输出。
短短三个月,肉团子以几何倍变得蓬松,抱起来有些沉。
但着实没有什么杀伤力,长出来的小牙只能装模作样啃两口竹叶,主要还是在靠米糊盆盆奶续命。
奶里和了蜜,滚滚吃得陶醉。
看着面前干巴的半条咸鱼,再看吃得啧啧有味的滚滚,系统气不打一处来。
这不公平!
都是宠物,凭什么差距这么大呢?!
系统暴动,院里乱作一团。最终还是孟酒歌力压群雄。半脸漉湿的小胖熊悬空蹬着脚,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系统打着哆嗦,头顶的绒毛被她戳出深深的窝。两个小家伙灰头土脸,看着孟暴君敢怒不敢言。
“真是热闹。”孟问笙笑着摇头,将背篓里的鱼一条条挂回炉边。
在看到背篓底那叠花花绿绿的彩纸时,少年的面色骤然阴了下来。
这是他第二次在家里看到司星的宣传单了。
他沉着脸,开口却讷讷,像是规劝,更像是试探,“阿姐,你别信这些。”
少女这才仔细瞧这叠花里胡哨的彩纸。
司星教下属南方圣殿的井木圣子将在新年莅临定安城,为了宣传这次的活动,他们也算是下了大手笔。
宣传单从年头发到了年尾,孟酒歌手里攒了厚厚一摞。
司星教……是啥?
前世卷王脑袋空空,翻不出半点封建迷信。
上辈子忙着争权打仗,孟酒歌都没想到去求神拜佛。现在做一条躺平的咸鱼,她似乎更没有必要去费这种心思……
少年捏着厚厚一摞传单,指尖泛白,活像怕孩子误入歧途的老父亲。
可怜孟酒歌反倒是挠挠头一脸懵,“可……这是我的火引子啊!”
她团了十来张纸丢入炉子,看着腾起的火苗,孟酒歌连忙将柴火丢了进去。熊熊燃烧的烈火点亮她的侧脸,她拍着胸脯,“我,孟酒歌,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唯物主义者?”系统吊着嗓子阴阳怪气。
一个身负系统,穿越重生叠满buff的人,居然还有脸说自己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大黑狗那斜眉歪眼的样子十分猥琐,孟酒歌伸手一指,“呔!我今天就灭了你这妖怪!滚滚,扑它!”
院子里再次乱作一团。
黑白团子一记飞扑,啊呜一口咬住系统的狗耳朵。两小只扭在一块,难舍难分。
孟酒歌倒是不嫌乱,还围在一旁起哄。
孟问笙:“……”
虽然听不懂什么是唯物主义,但现在显然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
他将饭碗拍在桌上,无可奈何,“吃饭!”
*
孟酒歌现在体会到了司星教有多么壮大。
街上随处可见佩戴着司星牌的信徒。他们一早便到了,将长街围了个水泄不通,就为了一睹南方圣殿井木圣子尊容。
新年的钟声敲响,金车踏雪而过,招展的彩旗上印着金字,舞如游龙。
香纱曼舞,漫天的落花之中,金车上那位井木圣子半面微遮。他笑意盈盈,只露出鼻头上一点小小的红痣。
人群疯狂却又虔诚。他们挤挨着涌上前,却又在金车过时低下头,接受玉露洗礼。
金车路过,接下来便是新年的彻夜狂欢。
商贩扛着糖葫芦在人群里穿梭,整条街像是泡在蜜里。系统囫囵吞下一个肉包子,心满意足地趴在孟酒歌脚边。
“姑娘,请块司星牌吗?四大圣殿的都有,任您选择!”
孟酒歌摆手,目光却被另一块鱼形玉佩吸引。玉质不算好,里面有丝丝的棉。但是雕得活灵活现,连卷曲鱼尾上缀着的水珠都栩栩如生。
浅翠色的坠子晃啊晃,灯光透过玉片散成点点银光。少女心中蓦地浮现出少年的模样。
“老板,这坠子我要了!”
孟酒歌喜滋滋的将玉佩揣进口袋。抬眼就发现她的摊子被一群白衣人包围。
来人皆配长剑,长发飘飘,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是仙道的人。
孟酒歌沉下眼。
如今太平盛世,仙魔两族明面和解多年。但到底曾经是死对头,心中大多互有防备。
孟酒歌对他们向来不算友善,能避就避。只是如今她连魔道门都没摸上,怎么就有修仙的找上门了?
她眯眼,依稀辨认出佩剑上是问天派的图标。
——也算是修仙门派中的大宗门了。
摸到案上的菜刀,她和系统对视了一眼。
为首之人却绽开灿烂的笑容,“姑娘,这鱼我们都包了,你开个价吧。”
少女愣了一瞬,杀气瞬消。她笑得嘴直咧到耳朵根,大黑狗也懒洋洋地趴了回去。
问天派这一路也是十分波折。
三年一度的招生又要开始。
尘穆道君领命到人界南鹭洲接引一批有仙资又想入仙门的富家弟子,却因为中途帮村民斩杀妖兽毁了车驾。身后众人皆是凡人,他们只能选择徒步而行。甚至因为弹尽粮绝,差点饿死在林子里。
好不容易进了定安城,众人饿得能吞下一头牛。
可偏偏今天是新年第一天,攒动的人头将各个摊子围了个水泄不通。只有孟酒歌的小鱼摊遗世独立——无人问津。
可这摊子上明明都是上好的灵鱼。便是看着做得粗糙些,也不至于如此冷清。
众人眼含热泪。
本以为是上苍眷顾,却在囫囵吞下鱼肉的一刻流下两行清泪。
似乎知道这姑娘摊前没人的原因了……
难吃!太难吃了!
说惨绝人寰都是轻了。
牙齿打着颤,他们甚至怀念起前一天啃得野菜草根。
这真的不是哪家死对头派来暗杀他们的吗?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yue成一片,孟酒歌却喜滋滋地点着到手的铜板。
蓦地,她感受到一束打量的目光。
那人笑着,柔顺的青丝被玉冠高高束起,墨色的眼睛温和又直白,毫不避讳地落在自己身上。
见她注意到自己,他的眼中再添一分惊艳,“在下问天派尘穆。见你骨骼惊奇,小小年纪便已炼精化气,敢问姑娘可想踏入仙途大道?”
到嘴的肉包子啪嗒掉落,系统惊讶地张大狗嘴:夭寿啦!拐魔成仙啦!
孟酒歌伸手在尘穆眼前晃了晃。
这仙君怕不是老花?
堂堂前魔君,居然被建议走上仙途。
开什么国际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