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景澜惊醒,对上一张近在咫尺极具异域风情的面庞,下意识往上打去,被对方轻松化解。
“林余呢,你们把她怎么了,有什么冲我来!”
女子看着他,嘴角噙笑,眼神玩味:“林余?是个好听的名字。”
祝景澜:……
这地方古怪,人也古怪,说的话更古怪,还是尽快离开为好。
他避开女子起身下榻,动作一气呵成,然后——极其帅气一头栽倒。
锥心疼痛传来,他才意识到这次的腿伤似乎有些严重。
身后女子没动,淡淡道:“这两日你最好静养,不然大罗神仙下凡也救不回你的两条腿。”
“不用你管。”祝景澜倒吸着气,“如果你能告诉我林余在哪,我会更感激你。”
“我要你的感激作甚?又不能当饭吃……哎,你回来,你伤口会裂开!”
她过去抓住祝景澜胳膊,要把他重新拉回床上,祝景澜不肯,二人推拉争执。
“你松开,我的事与你无关。”
“谁乐意管你,你在这大吵大嚷,你…好样的,这就是你感激的方式?”
祝景澜面色冰冷:“我无意伤你,还请告知林余的下落。”
卫宁看着抵在腹部的发钗,有些好笑:“就凭这个来要挟我?”
“试试?”
她无语,指着屋子一隅:“不了,我怕忍不住把你打死。”
那里被布帘遮挡,祝景澜看不清后面,思索后,还是将发钗双手奉上:“抱歉。”
他现在就是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对方确实有足够实力不和他啰嗦。
他如何无所谓,但林余不能有事。
腿伤走不了,一瘸一拐也不行,祝景澜手脚并用爬过去。
卫宁看着地上摩擦出的两道血痕,除了嫌弃,还是嫌弃,心里吐槽也就那张脸,稍微能看点。
林余安静睡着,呼吸平稳,但气色看起来很差。
“她怎么了?”
卫宁走过来,双手环抱,好整以暇:“自然是因为救你,和一只黑瞎子打了一架,身上多处挫伤,失去意识前最后做的事,是扑到你身上替你挡着,现在比你还需要静养。”
祝景澜心中酸楚,和黑瞎子打架,编写在剧目里都会被听者扔菜叶喝倒彩的地步,可她去做了,她那时一定很害怕吧……
卫宁看着眼眶泛红,莫名抽自己巴掌的祝景澜,无语这人戏份怎么这么多:“你能不能消停点,都说了她要静养!”
“好。”
“赶紧爬回去。”
“不,我在这儿陪着她,哪也不去。”
卫宁:……
麻麻烦烦的,一点也不利落。
她转身离开,交代看守在外面的人。
“林余姑娘醒来,立刻来报。”
“是。”
她走了几步又倒回来,有些不耐烦:“请乌长老来一趟,帮那小子重新包扎。”
守门的阿玄应着,没忍住要笑出声,被卫宁一记眼刀压了回去。
“我这就去,马上去!”
卫宁气笑,这小子,也该到娶亲年纪,得给他说个厉害的小娘子,不然一天天的没个正行。
她到各处巡视,回到营帐时,里面已经有人在等她。
“楚长老,今日怎么得空来我这里?”
执杖的鹤发童颜女子端坐在左位,微微点头。
“小宁,我听他们说你带回来两个外面的人,是什么人啊?”
楚长老在族里的话语权不比她低。
三年前,族里叛乱,以她为正统的主家势力大受影响,双亲也在斗争中接连离世,最后力挺她继任族长,楚长老可谓尽心竭力,乌黑的发丝硬生生白了一大半。
待她,也如亲孙女般。
现在过来问话,也是担忧。
“回程路上遇到顺手救的,等他们伤好些,过几日就让他们自行离开,是谁都和我们没有关系……楚长老,做什么这般看着我?”
楚长老噙着笑:“真没关系怎么还亲自去照看,小宁,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的那些小心思,我看得门清。”
卫宁嘴角一抽,偏过身去:“楚长老都猜到了还问,这不是存心取笑我么。”
她性子飒爽,从来有一不说二,被人看穿心思,也不恼,只是在亲近之人面前,还是会显露一丝羞怯。
“他俩都着红衣,一看就是拜过天地,受神佛先辈照拂。”
“我知道,我又没说要拆散他们。”
“话又说回来,世上也没有拆不散的关系,你若是真的喜欢……”
卫宁眼里闪着光亮:“楚长老,你的意思是让我强取豪夺,将瓜扭甜了?”
楚长老微笑不语,倏而立刻冷脸:“小小脑袋想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是让你认清现实,莫违背伦理。”
“人家若是真的喜欢你,我也不会多说一句,但别整那些有的没的让人家小两口落难又落难堪,你是族长,多少双眼睛都盯着巴不得你犯错。”
卫宁心道,就知道不会那么容易。
“知道了。”
“脑子听进去了?”
“脑子和手脚都听进去了。”
楚长老这才松了语气:“我若是没记错,大黎西南首富家,可是姓林?”
“嗯,楚长老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阿玄说那名救回来的女子,叫林余。”
“……不会这么巧吧,她是林家人?”
该死的阿玄,让他大嘴巴子四处漏风,必须得立刻给他娶个厉害的娘子,不,两个!
楚长老轻叹:“怕是更凑巧,那林家老爷现在已经退居幕后,话事的,正是林家嫡女,也叫林余。”
“她和凌南王府的世子有先辈定下的婚约,日前来灵谷寺求签,不知何故出现在这里,我们最好不要掺和。”
果然,敢和熊瞎子搏斗的,怎么会是泛泛之辈,能文能武,世上还真有这般女子。
她是越来越好奇。
楚长老皱眉:“小宁,你有在听我说话?”
“啊?我在听,在听。如此说来,那个小俊脸就是凌南王府的世子?”
“我的重点是这个?”
卫宁正色:“他们之间的婚约是先辈定下,我要想把人搞到手,还真是有些麻烦。”
楚长老拎起权杖,作势就要打过来,卫宁一秒破笑,赶紧拔腿就跑。
“我错了,我这就让人着手去查,保证把他俩事情处理妥帖,绝不连累族里!”
*
听雨院外。
来运看着一直踱步的来福,微有不满:“你能不能别在我眼前走来走去,晃得我眼睛疼!”
来福:“我这不是心里烦么,林家大小姐回来了吗?”
来运摇头:“好几天了,都没有消息。”
“糟了。”
“什么?”
来福欲言又止,左右看看,确定无人,这才凑到他耳旁,声音极轻说道:“昨夜林家二小姐又在世子屋里留宿,第三次了,你说这什么事啊,世子什么身份,她虽说不是配不上,但林家大小姐还卡在中间……不是,你怎么看起来一点也不惊讶?”
来运白了他一眼,小声解释:“真当府上护卫是吃白饭的,林二小姐有王爷给的令牌。”
来福讶异,连退三步:“不是,这…这………”
来运赶紧上去捂住他的嘴:“别喊,你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么!”
来福缓了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现在这局面,我是真看不懂了。”
来运叹气:“是啊,王爷王妃对世子妃人选各有心思,如今看来,是王爷更胜一筹,只是这般,也等于狠狠打了林家大小姐的脸,到时她……”
“算了,我烦恼什么劲,世子要娶谁不娶谁,都不是我们这等能决定的事,王爷他们要考量的,远比我们多得多,我们做好分内事,别的就当不知道……”
一声轻咳,让两人不由一激灵。
春花不知何时出现在不远处,一副趾高气扬模样。
“我来给我家小姐送东西,还请两位让出路。”
来福撇撇嘴,正想呵斥对方没有礼貌,被来运眼神示意不要。
“请。”
春花:“这还差不多,我好心提醒你们一句,背后嚼舌根的,可没几个有好下场,这次我就当没听见,下不为例。”
来福:“蛤?”
来运拉着他:“算了,别和她计较。”
“不是,二小姐还没进门呢,她的丫环架子就这么大,一点都不带遮掩的?”
来运无可奈何:“怕是如此,我们也奈何不得,谁让咱家世子喜欢的是二小姐。”
来福却道:“未必,我看依林大小姐的性子,这事定不会善罢甘休,她连王爷都不怕,更别说京中柳家。”
若是林晚晚听到这句,她一定会一笑了之附送一记白眼。
她知道王爷,柳家,哪怕阿爹都联合起来对林余施压,林余也总能想出办法来维持和祝长卿的婚约。
真是应了那句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命簿虽能带来预言,但落实时总会有些许偏差,次次累积下来,事态会越来越棘手。
以林余的满腹黑水,她不信林余就没觉察出些许不对。
现在双方都以灵谷求签为最后一击,几乎堵上所有,她更不能输。
既然现有力量对林余的打击还不够彻底,那她就创造一条新的路,让她彻底没有翻身的可能。
这个想法在林余动身前往灵谷的那夜,突然冒出来,而后逐渐在她心底扎根。
一开始,她还没有十足的决心去做,毕竟这种事情,放在任何一个良家女身上,万一被传出去,都是身败名裂的下场。
她忐忑难安之时,柳姨娘带着王爷的令牌过来敲门,所说之事居然和她的想法不谋而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