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言一拍完，江穗就被拉着赶着返回拍摄《千年一笔》。

    回来的路上倒是没出什么差错，有了前车之鉴，张姐格外小心，生怕出了什么差错。

    元旦前一天，江穗是在酒店跨年的。

    倒是林渔，受邀参加某台跨年晚会，急匆匆的就飞走了。。

    一个星期前，江穗就接了通电话，是江父打来的。

    江父作为一个电视台的晚会投资人，可以进内场参加，想着带上江穗，江穗拒绝了，跟他问候了几句就挂断。

    电话挂断的嘟嘟声传来，江父拧眉，目光落在屏幕上。

    一旁的老总笑嘻嘻的:“女儿大了就让她飞吧。”

    浴室的水汽还没散尽，带着沐浴露清浅的栀子香，在暖黄的灯光里漫成一片朦胧。江穗裹着毛茸茸的浴袍，头发半干，松松垮垮地趴在沙发上，遥控器在手里转了半圈，最终停在跨年晚会的频道上。

    屏幕里歌舞喧腾，她却有点心不在焉，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手机屏幕。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秦田田”三个字，后面还跟着个龇牙咧嘴的表情包。

    秦田田今年被家里人接去伦敦陪她爷爷过生日，老人家年纪大，不好到处飞，早已在伦敦定居安享晚年。

    江穗笑着接起来，刚“喂”了一声，那边就传来秦田田中气十足的抱怨：“姐妹我跟你说，我今天简直倒霉透顶！早上出门坐地铁，被人泼了半杯咖啡在大衣上，下午去画廊看展，相机还差点被偷，晚上想找家餐厅跨年，结果排了俩小时队被告知号发完了！”

    她语速快得像机关枪，带着伦敦街头的风声，江穗能想象出她此刻叉着腰皱眉的样子，忍不住笑：“够惨的，那现在在哪呢？”

    “还能在哪，在家里看电视呗，”秦田田叹了口气，声音软下来，“说起来真可惜，往年都是跟你窝在沙发上，边吃零食边吐槽晚会，今年只能隔着时差干瞪眼了

    “等你回来补上，”江穗看了眼屏幕上滚动的节目单，“我这边刚到歌舞串烧，还早呢，你那边都凌晨了吧？”

    “可不是嘛，困死了还硬撑着，就想跟你说句新年快乐。”秦田田打了个哈欠，“不说了啊，怕耽误你看晚会了，回头给你发消息，新年快乐穗穗！”

    “新年快乐田田，注意安全。”

    挂了电话，客厅里又恢复了晚会的喧闹。江穗把手机放在茶几上，重新趴好，目光落回屏幕上。窗外偶尔有烟花炸开，映亮了酒店窗帘的一角，她摸了摸发烫的手机边缘，嘴角弯了弯。

    她草草看了几个节目，拿起手机查看节目单，目光一扫，看见较为靠后的林渔，想着要一顿好等，又挪到上面的人，目光停滞。

    许如影的节目排在相对中间的位置，是一首抒情歌的演唱。

    江穗抿唇，把手机放下，开始看节目。

    上一个节目已经结束，舞台暗下来，下一秒，一束冷白追光从穹顶落下来，恰好笼住舞台中央的人。许如影站在那里，黑色西装裤熨得笔挺，衬衫领口松开两颗扣子，手里握着话筒，指尖骨节在光线下泛着浅白。

    乐队的钢琴前奏漫出来，像浸在温水里的绸缎，缓缓裹住整个场馆。他抬眼时，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目光扫过台下沸腾的灯海，却没聚焦在任何一处，像是在看很远的地方。

    他温润的嗓音低低传出，喧闹声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他的声音和平时不同，少了采访里的清润，多了点磨砂质感，像有人用指腹轻轻蹭过生锈的铁栅栏，带着莫名的痒意。尾音拖得很长，在钢琴间隙里打了个旋，落在每个人耳尖上。

    舞台背景渐渐亮起细碎的光点，像被揉碎的星子，他站在这片虚拟的星空里，身体没什么大的动作，只有握着话筒的手偶尔轻轻晃动，肩膀随着旋律微不可察地起伏。唱到副歌时，他微微仰头，脖颈拉出清晰的线条，声音里突然漫出一点哽咽似的颤音——不是技巧，是真的像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咙口，带着点疼，又轻轻放了下去。

    台下没人喊，荧光棒的光芒也放得很轻，连呼吸声都像怕惊扰了什么。只有旋律在空气里流淌，裹着他的声音，漫过前排观众潮湿的眼眶，漫过后排情侣交握的手，漫过那些藏在跨年烟火里没说出口的遗憾。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他站在原地静了两秒，才对着话筒低声说：“新年快乐。”

    声音很轻，却像羽毛一样，轻轻落在每个人心上。追光熄灭的瞬间，台下的欢呼才猛地炸开，而他已经转身走向后台，背影融进黑暗里，只留下那首歌的尾音，还缠在刚升起的新年第一缕风里。

    江穗深吸一口气，心一动，打开那个匿名软件，点开“夜航船”的对话框。

    “新年快乐。”

    她想了许久，打出这四个字。

    对方应该在忙，没有回应她，江穗看了一会，把手机关掉，撑着脸继续看节目。

    时间将近零点，林渔的节目表演完，她特地对着电视拍了张照。

    最后是前面表演的嘉宾一起上台，和主持人一起倒计时，倒计时一结束，现场掀起欢呼。

    手机震动，江穗低头一看，“夜航船”终于回了消息。

    “新年快乐，祝你万事顺心”

    她下意识抬头看向电视，没有看见那抹熟悉的身影。

    许如影稍稍离开了一些屏幕内，站在人群后，低头打完一行字，发送。

    “许老师。”

    他循声望去，对方身着一袭深红色长裙，裙摆曳地如流动的火。乌发松松披散，衬得肌肤胜雪。眉峰锐利，眼尾微扬，红唇似淬了光，一抬眼便带着夺目的明艳，像朵在夜色里灼灼绽放的红玫瑰。

    柳元清笑着：“新年快乐许老师，祝你天天开心。”

    “谢谢，你也是。”许如影说完，点点头横过她往人群中去。

    柳元清愣了，看着许如影的身影，眼里闪过一层阴鸷，她有私心，想作为许如影新年第一个祝福的人，这会对方直接走人是什么意思？

    她虽心里埋怨，但脸上仍旧维持着笑意，也往舞台边走。

    其他艺人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的，眼观鼻鼻观心，互相没有说什么。

    毕竟两人炒的CP热度高，虽然看着许如影的样子，两人应该没什么，但是也不能当着镜头的面表现出来。

    跨年晚会，是最好买热搜的活动。

    热搜上清一色的活动造型和吹的天花乱坠的词条令人眼花。

    许如影的词条在第一位，她点进去一看，闪出来的画面是许如影在台上唱歌的视频，聚光灯下，他微扬下巴，手握麦克风的指节泛白，嗓音从低沉渐至高亢，额角汗珠折射碎光，尾音震颤时喉结滚动，眼神燃着火焰。

    评论区清一色的彩虹屁。

    江穗看了会，就退出画面，目光又扫向其他热搜，点了几个熟人的热搜看了看，她心里微微叹息，这种活动她还是不适合，估计她就是应该看着别人在舞台上闪光。

    第二天依旧早早拍戏。

    夜里又下起了一场雪，场务正扛着铁锹清理片场积雪，靴底碾过冰碴咯吱作响。

    江穗裹着军大衣候场，呵出的白气混着台词飘向镜头，导演裹着毛毯紧盯监视器，喊“开始”时，雪花恰好落在她的红围巾上。

    等导演一喊“卡”的时候，助理手里握着热可可围了上来，江穗接过喝了一口，听助理说:“江穗，我跟你说你上热搜了。”

    “热搜？”江穗拧眉，她近来根本没有出现在大众跟前，除了拍戏就是拍戏，也没有路透流出，这怎么上热搜？

    “对……”小助理弱弱的看着她，“你在拍戏，张姐就给我打电话，让我提醒你以后注意点，热搜已经撤掉了。”

    这个小助理是公司给她塞的，叫陈谈。之前在柳元清身边干过，柳元清嫌弃她闷闷的不会说话就把人辞了，公司索性把她给江穗带着。

    她看着陈谈这副模样，估计是自己又被骂了，她已经能淡定的面对了:“所以是什么事？”

    陈谈看着她慢慢的喝下一口热可可，开口:“你昨夜点赞了一条关于许如影的跨年晚会的演唱视频。”

    江穗捏着杯子的手一顿，这也要被骂么？

    “那怎么骂我？”她问。

    “……许如影的粉丝都在说你蹭热度，还舔着许如影不放。”陈谈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江穗，见对方面色如常，继续道:“这就算了，路人也帮腔说你……”

    “说我什么。”江穗倒是无所谓，她这阵子看到的谩骂奇形怪状，已经快免疫了。

    “……不要脸。”陈谈硬着头皮缓缓说出三个字。其实这算好听的了，高谈没有提别的。

    没听见江穗说话，她以为江穗生气了，抬头去看，看见江穗无所谓的又慢慢喝了一口。

    陈谈没有再说话，江穗慢吞吞的喝了大半杯热可可，长吁一口气。

    虽然戏服很良心的是绿色军大衣，但是天寒地冻的在室外拍戏难免冷。

    戏一连拍到晚上，时间逼近九点，江穗就下班了。

    陈谈依旧让她避开人群，毕竟江穗如今黑粉实在太多，怕出意外。

    江穗回到酒店，简单洗了个热水澡。

    房车前阵子出了点事，送去检修了，她拒绝了江父的再买一辆的好意，开始跑酒店。

    江穗吹干头发，噗通一下倒在床上，她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强撑着伸手摸剧本。

    剧情来到沈缘尘一行主角团前往一个古老的墓穴考古。

    她眼睛越看越酸，索性把剧本搁在一边，拿蒸汽眼罩敷起来。

    她正闭眼假寐，手机铃声突兀的响起来。

    江穗眼睛闭着，伸手去捞床边的手机，凭借肌肉记忆接通。

    她估摸着应该是张姐有什么事情要交代，就静静的等着对方说。

    电话那头传来风刮过的声音，混杂着沉重的呼吸声，对面迟迟没有说话。

    她皱眉，轻轻“喂”了一声。

    对面依旧没有反应。

    “谁呀？”江穗手快要覆上蒸汽眼罩，“不说话挂了。”

    她指尖触及眼睛上的东西，对面传来一阵低沉的男声:“天好冷。”

    江穗的手一顿，这道声音……她沉默了，轻轻开口:“许如影？这是干什么？”城市被浓密的夜色包裹，四周寂静，她甚至听见自己心脏轻轻跳动的声音。

    “你是谁？”对方问她，声音闷闷的，像是喝了酒，带着浑浊不清的发音:“为什么要给我打电话？”

    江穗一顿，看来是喝醉了。

    江穗想起原主记忆中对许如影的追求，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了想，便不带情绪的回答:“是你在给我打电话。”江穗撇撇嘴，他哪里来的她的号码。

    江穗搜寻记忆，头有点痛，好像没有相关的记忆，她轻轻叹了口气。

    “江穗，你叹气什么。”

    “……？”江穗拿下蒸汽眼罩，看着屏幕上的陌生号码，“你哪来的我电话？ ”

    她听见对面低低的笑声，“你告诉我的啊。”

    她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抿了抿嘴，正了正神色:“你要是想跟我深夜闲聊的话，那还是算了，传出去不好听，毕竟我们不熟，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挂了。”她说的很快，说完话又静静的沉默下来

    “你和我很熟。”许如影沉默:“你喜欢我。”

    江穗无言，原主喜欢许如影的形象深入人心，不能再跟醉鬼扯下去了，她发现只要沾惹上这个人，少不了一顿网暴，她虽然能消化下来，但谁喜欢被网暴。

    下一刻，她把电话挂了。她挂的很快，像是生怕对方再说一个字

    ——嘟嘟

    许如影趴在栏杆上，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对方把电话挂了。

    冬日的风像无数细冰碴子，往衣领里钻，刮得脸颊生疼。

    眼前夜色漫过楼宇肩头，霓虹灯在车流里淌成河。远处塔吊悬着星子似的灯，近处窗格亮着万家琐碎，晚风裹着喧嚣掠过耳畔，眼底是整座城的呼吸在起伏。

    身后是杯盏碰撞的脆响，笑闹声漫过雕花栏杆。许如影看月光在地砖上碎成银箔，喧嚣像潮水漫到脚边。

    他的确是喝醉了，目光落在自身后打向他的灯光下。

    暖黄的灯光在地上洇开一片柔软的光晕。

    一抹倩影闯入，许如影没抬头。

    “怎么一个人在这？”女声娇俏，尾音透着懒，似乎是故意压了压嗓子。“醒酒？”

    许如影沉默，柳元清笑了:“你酒量还是这么差。”

    “柳元清 ”许如影终于开口，嗓音抹上醉酒后的混沌，却令人听着生出寒意，可循着他那双桃花眼看去，分明是笑着的，眼里却没有半分笑意:“抱歉，我没兴趣跟你聊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