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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酒贼

    话音刚落,傅长莘手边的矮树枝上突然落下一只信鸽。

    信鸽显然对傅长莘很熟悉,“咕咕”着又朝前蹦了两步。

    它脚上绑着一个小型的信筒。傅长莘拆下来,展开了这张纸。

    是小沅着急之下略显歪七扭八的字迹:姐姐姐姐快回来!有个人递了拜帖,要临时加进明晚的夜宴宾客名单里!

    邪慈也看到了纸上的内容:“如果只是一般客人,想来小沅姑娘也没必要匆忙用信鸽传信过来,快回南屏坊吧。”

    傅长莘收了字条,明知故问:“怎么回?”

    她还没待收到回答,就感觉耳畔刮起一阵清风。再睁眼时,人已经稳稳落在南屏坊院门一处无人的角落里了。

    这还真称得上是“快回南屏坊”,傅长莘整了整略被吹乱的衣服,结果抬脚刚没走出去两步,就在娟楼前撞见了小沅。

    “姐姐?你咋这么快就回来了?”

    她往后一看,又疑道:“呀!邪慈琴师也在——奇怪,我记得您演奏结束后,明明回房——”

    “鸽子出来没多久就找到我了。”傅长莘扳过小沅的肩膀吗,企图用正事转移她的注意力:“拜帖在哪?”

    这招果然奏效,只听小沅道:“就在我身上揣着呢。”

    她边说,边从袖子里掏出拜帖递到傅长莘手中。

    后者接过,见拜帖上的签封还没有被打开,于是准备撕开。

    可就在这时,小沅却在自己身边极轻地发出一声带有提醒意味的“哎——”

    她一脸疑惑看向小沅,这才发现这丫头的目光正暗示般地在自己和邪慈的脸上来回游移。

    差点忘了,站在小沅的视角来看,邪慈还留在这跟着看这东西,显然是不太合适的。

    傅长莘撤回了手,轻咳一声,略转身对邪慈道:“琴师先请回吧。”

    等邪慈走远了,傅长莘见小沅放下心来,才再次打开了手中的拜帖。

    一旁的小沅同时说道:“来递拜帖的是个人高马大的男子,人看着有点憨,临走的时候还一步三回头地说一定要南屏坊的老板亲自拆开。”

    两人边说边往屋内进。傅长莘在桌边坐下,小沅给她倒了杯热茶递过去:“姐姐,外面冷吧。”

    “还好。”

    小沅把茶杯往傅长莘面前轻轻放下,同时见傅长莘神色竟然在看到拜帖后变得严肃了些,于是担忧道:“姐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呀?”

    一个拜帖而已,其实也写不了几个字,左不过就是些客套话,外加署名而已。

    哪至于看了这么多遍,看完后还是这种表情。

    她把这用金丝花纹锦包裹外皮的拜帖往桌上随意摊开一搁,小沅见状,探头凑上去看了看。

    前面几行,从尚且认得的几个字中能拼凑出来是在说明自己的来意。

    最后一排竖着的,估计就是客人的身份了。

    要想参加南屏坊夜宴,宾客必须于十五日前递拜帖来,且一定要在其中写出自己的身份和姓名。

    如今夜宴的预定都已经排到了上元节还要往后,按理说除了极特殊的情况,否则不会再临时加人进来。

    毕竟是武陵地区最负盛名的歌舞坊,总要顾及贵宾的体验。

    可眼下,特殊情况这不就来了。

    这拜帖的落款处,赫然写着“璐王李训”四个字。

    小沅在看到这四个字后,登时发出一声九曲十八弯的“啊?”。

    然后她苦着个脸,满眼都是担忧:“姐姐,傅门主可是一向不喜欢门人私下里跟官府的人打交道的。”

    话一说完,小姑娘意识到自己的描述有失准确,于是在桌下轻轻跺了两下脚:“不对。这哪是官府啊,这人怎么看都是个王爷吧!”

    “对,璐王……是当今圣上的第十七个儿子。”

    小沅把这拜帖拎起又往下一扣:“姐姐咱们不能拒了吗?本来就是要提前十五日预留之后夜宴的座位,皇亲国戚也不能硬要临时加塞为难人吧。”

    说完,她又小声嘟囔道:“那不然就让他的下人明晚自己站大门口,出高价问问谁愿意跟他换呗。”

    傅长莘把那被她扣过去的拜帖收起在一边:“胡闹。皇亲国戚想要来一睹南屏坊夜宴的事情也不是没有过,顶掉某位明日的宾客也不好。好在西侧最后的那个看台不是一直留给咱们的人监视夜宴现场用的吗,明天快点收拾出来,再从仓库里取个名字好听点的牌匾挂上,在那招待吧。”

    “再说这拜帖上还有一句‘有要事相商’,正好那里位置偏,也没什么人会注意到。”

    小沅得了指令,立刻就要去婵楼找人布置。却被傅长莘拦住:“现在离夜宴结束都过了有快两个时辰,这么晚了,明天再布置也来得及。”

    “快去睡。”

    小沅嘿嘿一笑,脸上那因为皇帝儿子要加塞的不悦一下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嘞姐姐,你也早点休息。”

    小姑娘从房里离开了。傅长莘将房间的蜡烛熄灭到只剩桌上的一盏,喝光了那杯茶,觉得还有些口渴。

    但不想喝茶,想喝酒。

    她从门口的矮柜中取出一瓶葡萄酒。这种酒在这里不多见,很难买到。

    几年前约孜丽尔有一次馋了自己酿来,没想到南屏坊的众人尝后都觉得不错。后厨的师傅跟着约孜丽尔学了酿酒的方法,如今这酒倒是逐渐成了南屏坊的特供的美酒了。

    她自己斟上一杯,很是随意地踱步到窗边,大冬天里支开半扇窗户,看着空无一人的院落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多时,正下方突然传来一道声音:“阿莘,你头晕的症状刚见点好,此时不宜饮酒。”

    楼下的窗户没开,是以邪慈的声音隔着一层糊窗的纸,有些闷闷的。

    “早没事了。”

    说完,她还把杯子往下挪了挪,好像这样酒香就能飘过去一样:“桃花源里没见过的酒,不来尝尝?”

    下面没再传来回应,只有一阵风在傅长莘耳畔刮过,进屋的时候掀开了那半边窗户。

    傅长莘直起身,没再维持那个微微弓着背靠在窗沿上的姿势。她顺手把窗户全都关上,又给邪慈也倒了杯葡萄酒。

    “你把枕潮借给我防身,这酒就当是我道谢了。”

    邪慈将酒杯递到嘴边,抿了一口,给出了“佳酿”这样的评价。

    邪慈看似不可察觉地把酒瓶往自己的方向挪了挪,同时问道:“见阿莘眉宇间似有愁容,是有什么事吗?”

    那拜帖还在桌上放着,没收起来。傅长莘食指点了点它:“当朝皇子要来,还要跟我‘有要事相商’,眼看推是推不掉了。”

    她脑中回想起接连在曼罗巷和曾府前瞧见的那位贵公子,以及在曼罗巷时他看那七具尸体的神色。

    人就是张濋杀的,如果七个死者真的跟那贵人有直接关系,以一个王爷的手腕,找上南屏坊也只是时间问题。

    就是不知道对方是不是这位递拜帖的璐王,以及如果真的是同一个人的话,那他此行目的究竟是来南屏坊兴师问罪,还是说——

    “阿莘在担忧什么?”

    傅长莘没直接回答邪慈的问题,而是回答了一句毫不相关的话:“傅长绫是黎家幼女,说来也巧,和我同岁。在傅长绫之前,阿娘和父亲仅育有一子,名为黎长锋。”

    “那这样说来,算是阿莘的兄长。”

    “是啊……不过只看过往我和他的相处,倒是我管束他多些。不过这几年他算收敛了,毕竟有的人只有吃了教训,才会知道自己过往的行径有多么荒诞无稽。”

    “此话怎讲?”

    这些黎门的旧事说给邪慈听倒是无妨,只不过傅长莘自己也并未曾亲身经历过。

    事情发生的时候,真正的傅长绫早已夭折,她自己也都还没有离开桃花源,一切过往也都是傅平彦口述给她听的。

    “从前的黎长锋——不能算坏,但是从小被骄纵得过了头。加上他于武学上没有任何天赋,人也不太聪明,黎门偌大的家业眼看是没法交给他,只求他能安安生生不要惹事就好。可他偏偏做事从不考虑后果,常常惹是生非,再加上一群狐朋狗友拱火,更是变本加厉。”

    傅长莘说到这里,语气里已然有了隐隐的怒气和不满,把杯中剩的葡萄酒一口都喝没了,伸手示意邪慈再给她倒一杯,然后又接着把往事讲给邪慈这个安静的听者。

    “直到有一次,他惹了惹不起的人,去益州玩的时候因为发生口角,把一个国公爷的长子套进麻布袋扔进了河沟里。他以为这只是玩闹,最后却酿成了大祸,那人因为涨水差点溺死,虽然命没丢,但是昏迷到如今都没醒,算是废了。”

    “起初他以为益州和朗州毕竟隔得不算近,对方不会找来,还想瞒过阿娘和父亲。”

    说到这里傅长莘冷哼一声:“对方倒是真没找来,但也没有打算放过他。他们捏造了许多黎门的‘丑事’,四下传扬,甚至扬言黎门有在武陵地区据地反叛的心思。本来朝廷对于江湖门派的态度从来就是虽无明面纷争,但却始终忌惮。黎长锋这样一闹,直接害了整个黎门。”

    她越说自己越生气,以至于都没注意到就这一会儿的功夫,酒瓶被人拿起放下好多次。

    “以镇压为名打上玶山的官兵因为背后有那国公爷的授意,进了黎门烧杀抢掠,还逼得阿娘和一众黎门旧人不得不自废武功以证自己没有谋反之心。如今黎长锋知道错了,懂得收敛了,最过分的也不过就是偶尔耍个酒疯。但从那以后阿娘的身体就没好起来,黎门也是每况愈下,全靠父亲一个书生在硬撑,直到那个曾联温出现。”

    她平日里少有说这么多话的时候,一时有些口干,于是又让邪慈倒了一杯。

    “曾联温笃定父亲走投无路只能接受他的帮助,半是商量半是威胁地掺和到黎门的复兴中,还重金请回了几位已经早已隐退的傀仆。其实这才是他的目的,傀仆最早就是黎门豢养的情报探子和杀手。黎家最近几代门主因为觉得傀仆的存在太不稳妥,才好不容易让黎门摆脱了这门生意。”

    说到这,她摇了摇杯中的酒,看着暗红色的液体不剩多少,一口直接喝光了:“我阿娘如今,就是因为父亲重新培养了许多傀仆,手上......不再干净,所以不高兴了,才逐渐和父亲疏远。”

    其实如今想来,不知道傅平彦当时是出于什么心理毫无保留地把这些讲给她听。但无论如何,当年真切地认为自己就是傅平彦和黎妙之女的她,心里对父母的心疼、因黎门出事自己却没能帮上忙的愧疚,以及对黎长锋的埋怨和厌恶,却是实打实存在在心里很多年的。

    甚至直至现在。

    三杯葡萄酒按说也不该这么醉人,但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傅长莘喝得太快,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总之从她口中说出的话都开始变碎起来。

    “可是父亲自己也有自己的难处——”

    “好在后来我来了,还能帮上他一些——”

    “其实能看出来阿娘也还在意父亲——”

    “黎长锋才是最可恶——”

    已然是要喝醉的架势。

    不过有的时候抱怨一通,人或许也能轻松些。

    邪慈拿过酒杯:“好了阿莘,不能再多喝了。”

    傅长莘一想也有道理,毕竟明天不知道还有什么事要等着她去处理。

    “也好。”

    她站起身:“你不喝了?”

    “嗯,不喝了。”

    “不喝了就回去吧,你也早点休息,这样法力也许恢复得能快点。”

    “那就借阿莘吉言。”

    邪慈原路回了自己的房间,傅长莘拎起酒瓶,突然疑惑地“嗯?”了一声。

    她不太确信地摇了摇酒瓶,又把它倒过来抖了几下。

    酒瓶里连一滴都倒不出来——方才那一会儿,邪慈把剩下的酒都给喝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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