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璐王李训

    夜幕降临,南屏坊婵楼夜宴刚刚开始。

    小沅跟一面镜子中间隔着个傅长莘。只见她站在傅长莘身后,一会儿往左偏过身子看看,一会儿又挪到右边瞅瞅。

    傅长莘无奈地叹口气:“好了?”

    今晚见那位王爷,怎么也算是个场合。这可总算是让小沅找了逮到了机会打扮傅长莘,半个多时辰前就把她按在妆台前坐下了。

    左右傅长莘原本的打算就是先让对方一边欣赏歌舞,一边品品佳肴,并不着急过去,所以也就任由小沅折腾了。

    正好这时小沅直起身,拍拍手:“搞定了姐姐。”

    头上不知道哪个钗子插得有点紧,傅长莘伸手探过去,想扯松一些。

    “不能乱动!”小沅见状,自己主动上手帮忙:“把发髻弄乱了怎么办。”

    扯松了些之后,头上总算不难受了。傅长莘站起来,看了看满桌的钗环首饰……

    “你记得把这些都收好。”

    “啊?姐姐不用我跟去?”小沅正对着几条在傅长莘看来颜色花色大差不差的披帛挑挑选选。

    “就这个了。”傅长莘上前随意扯下一条,然后才回答小沅刚刚的问题:“对方应该也不会让其他人进去。”

    “倒也是……等等姐姐!怎么能随便扯一条呢。”

    但是等傅长莘把那披帛搭在身上后,小沅又改了主意,她上下打量两圈:“没想到这个还蛮合适的嘛。”

    说到这她还是有点遗憾:“可惜了。”

    “嗯?哪里可惜了?”

    “这窄袖我总觉得不搭,唉,美中不足,美中不足呀。”

    “宽袖会被疑心藏了武器,就算穿了也还是要换掉。”

    虽然其实……真有心的话,那屋子里的任何一样东西都能成为她要对方命的工具。

    小沅失落地接受了了这个说法,转身去收拾桌上七零八落的杂物了。

    傅长莘独自一人,迎着婵楼传出的丝竹之声走去。

    婵楼内,正中央为表演用的台子,视当日表演所需可在一定范围内变换形态。台下三面、十步远的地方设置了共计三十张圆桌、同时楼内两侧还分别设有八间离地面有一定高度的单间。这些单间各自错落开,以保证不会遮挡宾客们的视线。

    然而每次夜宴,只有其中的十五间才会正式接待宾客。西侧靠近大门位置的最后一间因为厅内新增的装饰遮挡了一部分视线,但看台下的情形却没有问题,因此留作了监视夜宴现场使用。

    而如今,那位璐王李训就在西侧的最后一间。

    傅长莘走近,听到里面传来一个声音浑厚的男子的抱怨声。

    “殿下,这给咱们挑的什么地方,舞台上都看不全啊。”

    说话间还夹杂着嗑扁桃仁的动静。

    方洛前脚埋怨看不全台上美人起舞的话音刚落,后脚就听见有敲门声传来。

    他立刻机警地扔下手里那一把扁桃仁,迅速进入到身为一个王爷贴身护卫该有的状态。

    听到外面来人自称是南屏坊的那位老板傅长莘,他才卸下了一些戒备,开门让那女子进来。

    同时用目光上上下下把对方检查了个遍,确定是身上没带什么明显的武器。

    而后者,只是在进来的时候目光在两人身上分别停留了一下。

    面前二人,正是在曼罗巷和曾府前见到过的那贵人和他的护卫。

    傅长莘见方洛放了心,于是走到璐王一步远的地方停下,抬手行了一礼:“见过璐王。”

    “无妨,傅老板请坐。”

    这人生得相貌周正,眉目清隽,给人的第一反应应该是个好相处的。

    然而他毕竟是皇子,除去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贵气之外,隐约也是给人一种高不可攀的疏离感。

    傅长莘于是坐在了李训正对面。她没什么过度寒暄的意思,也不想绕圈子,直接开门见山问道:“殿下拜帖中称有事相商,究竟是什么事呢?”

    方洛这时也已经立在了李训身后极近的地方,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傅长莘。

    见对方有意直说,李训也就不再打算绕弯子:“傅老板可认得,张濋?”

    虽然早有预感对方与这件事有关,但确确实实听到张濋的名字从李训口中说出时,傅长莘恰好被盖在披帛下的左手手指还是极其不自然地蜷缩了一下。

    但这动作幅度实在是太小,又是在桌下,李训是必然不可能看见的。他见傅长莘表面毫无任何波澜地回问:“认得。殿下找她有事?”

    李训点头:“正如傅老板所说,我确实是在找她。不如我就直接同傅老板讲了吧,您南屏坊——”

    他说到这里,略停了停:“或者说,您黎门的这位张濋,杀了我极为重要的七个亲信。”

    李训身后的方洛在听了这话后闭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眼睛时,看傅长莘的神色都冷漠了不少。

    璐王大小也是个王爷,想查到张濋和黎门的关系不算什么难事。傅长莘听他直接道出这件事情,控制自己脸上浮现出明显的震惊之色,并顺着李训的话说下去:“竟然有这样的事?好端端的,她为什么会杀了殿下的亲信呢?”

    “你不知情?”

    傅长莘一脸看似被蒙在鼓中的神情:“张濋......她杀害同门,早就叛逃了,至今我们都没有找到她。”

    李训和方洛对视一眼,或许是因为没想到张濋还杀过自己同门吧。

    “她会杀我的护卫,是因为我们正在追查的一件事。”

    李训示意方洛,后者了然,从怀中掏出一个掌心大小的盒子。

    随着方洛打开盒子的动作,一股莫名其妙的腥气扑鼻而来。

    那盒子内俨然是一枚丹药,除了这股怪味,样子倒是和寻常丹药没什么区别。

    傅长莘蹙眉:“这是?”

    “此物名叫‘众生丹’,是武陵地带一个道士进献给我父皇的。傅老板可知,这东西是什么做的?”

    傅长莘当然不知道。不过这东西比起近日在朗州城流传的那些丹药,味道还要更诡异一些,想来也不是什么正经丹药。

    但如果能从李训这里知道这丹药成分,倒是省去不少功夫。

    “还请殿下赐教。”

    “那道士……以人血肉之躯为原料,投入炉中炼制丹药。七年前开始每隔半年便会给我父皇进献十数颗。但最近几年不知怎么的,进献的数量倒是越来越少了。”

    以人血肉之躯……

    如今服用丹药盛行,虽然偶尔也有听说炼丹原料不寻常的,但都没有现在李训所说的骇人听闻。

    七年间、每隔半年便有十数颗......如果李训所说属实,那究竟会有多少人命丧于此!

    “我在知道这众生丹的来处后,考虑到武陵地区毕竟离皇城很远,或许用当地的人来探听消息会更合适,去年便曾经派我的护卫方洛以客人的身份委托黎门秘密查找众生丹的来历。”

    傅长莘闻言看向方洛,发觉这人的外形确实很符合傅平彦对当初那位客人的描述。

    她接下去问道:“但是你们要找的情报被人夺走了。”

    李训了然一笑:“看来傅老板明白了我的意思。”

    只看李训的神色、态度以及话中的内容,过来兴师问罪的可能性比较低。况且真要追究,早在情报被毁当时就会让方洛追究了。

    但是无论如何,这位璐王已经知道了事涉张濋,为了让傅平彦安心,还是需要把黎门从这件事情中摘出去。

    该说庆幸吗......张濋在曼罗巷发现了有人要抓她后,也没有要跳出来拿黎门当挡箭牌的意思。

    “那这样时间就对的上了,您口中情报被毁的时间,也是张濋杀了傀仆叛逃黎门的时间。我们也正苦于摸不到她的行踪,既然殿下方才开门见山直问同张濋有关的事情,又提到这众生丹,想来是还知道了些什么。”

    她脸上露出了今晚面对李训的第一个笑:“不如殿下告诉我,也好方便黎门来协助您更快找到张濋。届时等黎门料理了和她之间的事情后,殿下想怎样处置,黎门概不过问。”

    对于张濋的事,李训知道的也并不比傅长莘多,不过对于众生丹一物,他倒是了解的很详细。

    当今圣上开始服食丹药,是在许多年前,由一个年迈道士带着自己徒弟进献的,圣上吃后觉得很是不错,就命他们一直制作丹药。

    慢慢地,就只有那中年道士进宫了,而这散发着腥气的丹药,也是从那之后才开始有的。

    那道士给它取名为“众生丹”。

    众生丹似乎比寻常丹药制作繁琐,并不是时常能进献给圣上,是以李训一开始也当做就是普通丹药。他自己不信这个东西吃了真能延年益寿、长生不老什么的。

    但也不会去阻挠他人,毕竟都是各人的选择。

    更别提这人还是自己的父亲,如今天下的主人。

    真正让他起疑心并暗中开始着手调查众生丹来历的,是在去年。

    那天他正在书房外等候皇帝传召,刚坐下没多久,却闻到一股极其刺鼻的腥味。

    但碍于父子之间的“君臣有别”,他不敢翻动这里的东西去寻找异味的来源,只得四处打量。

    哪成想真的被他给发现了。那东西被装在一个小盒里,放在一处不算明显也不算隐蔽的地方。盒上刻有道观惯用的图样。

    看样子正是道士进献的。

    李训思索再三,最后还是走上前,心中不免担心这诡异的东西父皇吃了真的不会有事吗?

    这样想着,他抚上盒子的手已经打开了一条缝。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咣啷”的开门声,只见一位明显已经上了年纪的内监气喘吁吁闯了进来。

    身后还跟着经常出入书房伺候的一个年长宫女锦娘。

    李训有些不悦:“许内监,何事如此失态?”

    这许内监眼神在李训的手上和脸上来回游移,最后平复了一下呼吸,才道:“璐王恕罪。老奴奉命,来替陛下收一样东西。”

    然后扭头呵斥锦娘道:“还不赶紧的!”

    锦娘此人,虽然比许内监年轻些,但也是在皇帝跟前服侍了数十年的。是出了名的行事稳重有序,从未见过像眼下这样慌乱。只见她低头快步行至李训身前,抖着手捧起那盒东西,也顾不上李训还在,礼也忘了行,就逃一般离开了。

    许内监似乎也是长舒一口气,才又恢复原先那副看上去和善又游刃有余的面孔:“璐王殿下,今日陛下怕是不得空见您了,所以特意命臣送您出宫。”

    皇命难违,李训只好听从。哪知后来再进宫时却听说,就在那天,父皇直接下令杖毙了那个伺候了三十几年的锦娘,许内监也没好到哪去,只不过是挨的板子少些而已,但一把老骨头也是在床上趴了两个多月才下得了地。

    他心中所察觉到的异样和不详之感一旦萌生,就像疯长的野草一样,再也控制不住。他开始着手调查那道士、着手调查那丹药。

    他也确实查到了些许眉目,但仅仅是查到的这些,就足够让人觉得不寒而栗了。

    可惜似乎是应了“姜还是不如老的辣”这句话。一日,皇帝屏退了左右,召他来了书房。

    起先的谈话内容都还正常。直到李训觉得已经再没什么话头可说时,却见皇帝将手中的书本不甚在意地一撂,抬眼与他对峙,平静地掷出一句话:“你在查朕。”

    李训不知道是哪里走漏了风声,让皇帝察觉到了自己的意图。但眼下显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一撩衣服下摆,跪再桌前,低头道:“儿臣并非此意。”

    “并非此意……”皇帝将他这四个字在嘴边复又念了一遍。

    “那你是何意?”

    李训只觉今天很难轻易应付过去,正在开口想如何回答,就又听见龙椅上自己的父亲道:“是想为锦娘鸣不平?”

    “还是想查清丹药来历?”

    “又或者,你觉得寡人不配为君,意欲戳破此事,自己坐上你眼前的这个位子?”

    李训一开始听闻后半句,登时惊慌起来。然而惊慌过后,他却从皇帝的话语中品出一丝不对来。

    在意识到的那一瞬间,他似乎觉得一直以来自己所敬仰和笃信的什么东西破灭了。

    李训仰头望着自己的父皇:“您早就知道那丹药......”

    “寡人当然知道。”

    “如此丧心病狂之物!您怎能!”

    “寡人为何不能?”

    皇帝望向窗外高悬的日头,道:“是在寡人的治下,才得以有如今的盛世。为能使盛世经久不衰,寡人服食延年益寿的丹药又如何?那丹药取自人的血肉又如何?”

    他似乎真的觉得这什么问题都没有,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向自己眼中这“清高”的儿子:“若真昭告天下,万民都将感激他们的付出。”

    李训觉得自己的父皇真的疯了,他在皇帝漠然的视线中跌跌撞撞地离开这间书房,回府便把自己锁在了卧房中,任由外面的人怎么叫都不出来。

    事实上就算他不把自己关起来,皇帝也没打算让他出去。当天就有圣旨送到璐王府上,表面称他行为乖张,命他在府中思过。实际却字里行间却暗示他切不要有不臣之心。

    否则这次是思过,下次便不好说了。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李训尽力表现出了皇帝想看到的所谓“老实本分”。终于在去年秋天,能够以携准王妃在成婚前外出游玩几个月为借口,辗转绕来了这武陵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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