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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是旧识

    先前张濋和追着她的那一众护卫已经骑马走了有一会儿。都是受过训的良驹,几句话的功夫就消失得不见踪影。

    傅长莘和方洛一个是去做戏,一个是去监视,自然互相也没什么好说的。

    一时间两人只顾在这寂静竹林中策马追赶,耳边唯有风声和马蹄踏在竹叶上的窸窣声响。

    方洛不知怎么的,骑着马越往竹林更深处去,他就心里越来越发毛。

    那感觉就好像是林中有个极其让人不舒服的东西,越靠近,越能感受到其散发出的恶意和戾气。

    正在他犹豫要不要开口问问这傅老板有没有同感时,远远地,他看到一个人影独立在前方。

    待到更近处,他才发觉那站着的人正是意欲逃窜的张濋。

    见她弃了马,方洛以为她是想通了准备束手就擒。本欲上前捉拿她,却在将要靠近的时候生生停下了。

    张濋和他们中间隔着的,正是那二十余组人马的尸体。

    傅长莘的一番托词在方洛看来竟一语成谶:张濋真的把他手下的护卫都杀了。

    愤怒已经让方洛近乎失去理智,根本顾不得其他细节。比如张濋手上的刀并没有出鞘,还比如那倒地的二十余人身上不见任何伤口,也没有临死前的慌乱和惊恐。

    似乎是在弹指一挥间,他们便同时命丧于此。

    注意到了这些异样的傅长莘直觉这些不可能是张濋做的,而是从刚才开始就莫名让人不安的林中的某样东西。

    她不禁想起邪慈对容珠来历的讲述:那是被无数恶人之魂所浸染后诞生的意识。

    对面的张濋注意到了他们的到来,微微侧过头。那些原本应该出现在地上侍卫尸体上的慌乱与惊恐,此刻全然映在了她的脸上。

    除此之外,还有一丝哀戚。

    见她回头,方洛急急地翻身下马企图上前,抽刀就要冲上去砍张濋,却不成想被自己身后的傅长莘拽了把领子,偏偏傅长莘使的力气还远比平时大不少,这一下竟然把方洛拽得一个趔趄坐在了地上。

    傅长莘实在不想看他也上去白送一条命,于是蹲下来与他平视,劝道:“你也感受到异样了对吗?不要再上前去了,你去只会送死,这里留我一个人即可。”

    哪知方洛却怒目圆瞪,竟挥刀先冲傅长莘砍去:“难道你知道什么?你跟她是一伙的?想把我先支走是吗!”

    他那一刀当然没有砍中,傅长莘向后一撤便退到了他的攻击范围之外:“我知道你想给自己的手下报仇,但眼下事情已经发生,难道不是璐王的安危更重要吗?再待在这里对你们没有任何好处!”

    方洛到底是忠心,一句“璐王的安危”立竿见影,拉回了他不少的理智。

    他只犹豫了一瞬,便站起身来,满眼不甘看了看自己又失去的二十几个兄弟,又情绪复杂地对傅长莘道:“傅老板你最好保住你的命,好到时候给璐王一个交代。”

    傅长莘面上不显,但心道这次自己还真的不敢保证了。

    玶山黎门太大,万一林中的真是容珠且她对自己发难,她还真不保证自己能活到邪慈布置完结界回来。

    可惜事不如傅长莘愿,就在方洛起身欲走的时候,一股来自幽黑林中的异动伴着几乎让人心脏停跳一瞬的低压突然降临在这处空地。

    “躲开!”

    那一招骤然逼近,快到方洛根本没法反应过来。

    他被一股极强的气浪击飞,然后感觉自己似乎是撞上了什么坚硬的东西,或许是一块大石头。

    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脸上流淌,温热的是血,奇怪的是,竟还有冰凉的水滴。

    难道是下雨了?

    可今夜是个朗夜啊。

    方洛侧躺在地上,目光上移,想看看天。

    可惜因为使不上足够的力气,所以这个动作只能勉强让他看清正前方的景象:那南屏坊的傅老板仍在原地,以一个半跪着的姿态。她双手撑在一把刚才还不曾出现的剑上,那剑身反着冷冷银光,隐约还能看到水波在四周流转。

    方洛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念头,就是觉得自己一定是撞傻了。

    那傅老板又不是神仙,哪里会有这样的东西。

    傅长莘半跪在地上,全靠双手握着插入土中的枕潮才没栽倒。

    她偏过头看向一旁被击飞的方洛,对方似乎还有呼吸间带动的身体起伏。

    还好没死。

    在有人攻击他们的一瞬间,她以自己能做出的最快的反应召出枕潮,堪堪挡下了这一击。

    但那冲击的力道实在是太大,纵使有枕潮带动的水流屏障挡了一下,站得离自己有些远的方洛还是飞了出去。

    至于傅长莘,虽然看起来明显比方洛好太多。但气浪吹起的石块和土渣到处翻飞,在她暴露在外的皮肤上留下了好几处细小伤口;有些大点的尘土飞进了她的左眼,到现在一试图睁开都还酸痛不已。

    手脚也是被震麻的,不过好在能感觉到正在逐渐恢复力气。

    一道曼妙女声响起,拖着慵懒的调子,似乎是在夸赞她:“可以啊。”

    察觉到有人自那幽黑的竹林中走出,于是傅长莘站起身把枕潮从土里拔起,像是被惊起的兔子一般浑身透着戒备看向对面。

    有只手缓缓搭上了张濋的肩,但手的主人却并非和张濋一样站在地上。

    无数冬日里枯萎卷曲的竹叶聚集起来,悬于空中,宛如座椅。

    一白衣女子倚坐其上,指甲顺着张濋的肩抚上她的脖颈、面颊,目光却是在戏谑地看向傅长莘。“别来无恙啊,阿莘。”

    傅长莘定定地看着她,撑着枕潮直起身:“容珠。”

    听到自己的名字从她口中被叫出来,容珠极其夸张地佯装出一副惊讶神色:“呀,看来邪慈已经把我的事情都讲与你听了。”

    她的目光又顺着傅长莘的脸转到了她手上:“不仅如此,还把他从不离手的那把剑送给你了。”

    后者根本没接她的茬:“少在这装腔作势,那些朗州城中吃了丹药受控的百姓,都是你的手笔对吧。”

    明明是在询问,却是用几乎笃定的语气说出口的。

    容珠的手从张濋的脸上挪开,换了另一边慵懒地倚着:“阿莘是担忧那些人会为祸朗州城吗?这就奇了,你也并不是生在朗州长在朗州,何必这么挂心?”

    她貌似好心安慰,但说出的话却听了让人不寒而栗:“不过你眼下也犯不着担心,那些吃了丹药的人最终都会被我吸走阳气衰竭而亡,这会儿之前那一茬应该已经都死了,下一茬再发作,总得明天吧。”

    如此看来,容珠倒是沿袭了她在桃花源时一贯的做法。她怕在功力大成向白眉仙君复仇之前自己这个祸害先被发现,于是只敢徐徐图之。

    “你就不怕如此往复,最后朗州城的人死了大半,还是会引得上天的注意?”

    容珠嗤笑道:“我怕这个做什么?这天下将乱,人如蝼蚁——死得慢些根本没人在意。人间这么大,城池这么多,你当天上那些神仙个个都有闲心管一城人的死活?只要不是一下都死绝,他们就只会以为是人类之间自发的争端和残杀,根本不会出手管的。”

    凶狠不仁,倒也确实“对得起”她的来处。

    容珠见傅长莘对她说的话明显并不赞成,却也不恼也不急,毕竟今晚她其实心情不错。

    本来她只是闲极无聊,想着当次“好人”,出来帮张濋解决一下跟上来的麻烦,可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遇到傅长莘。

    她在桃花源里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邪慈信任谁到能把桃花源的秘密和盘托出的程度。

    要是这个阿莘死了,邪慈肯定会很伤心吧。

    可容珠现在又不想马上就弄死傅长莘了。

    刚刚那一招攻击居然没能要了傅长莘的命,这倒让容珠觉得这一趟也不算白来。

    索性闲来无事,逗逗傅长莘再杀也无不可。

    手一拂,身下的枯叶霎时间散开了落回了地上。容珠踱步而来,见傅长莘还是那么警惕,于是便用她那天生带着蛊惑的声音徐徐道:“阿莘,只是因为你现在还是人类的立场,所以没有办法理解我说的话。”

    “这样吧,你跟着我,我助你摆脱人类这一身份的桎梏如何?端看今天你能驱使枕潮,便能知晓你在凡人中也属天资上等。”

    “不管你是想做人上人,还是成仙,我都可以帮你。邪慈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甚至多出百倍千倍......”

    锵!

    卷起沉重水流的剑突然劈至容珠眼前。只是意料之内的,这一招被对方挡了下来。

    就仿佛是重重砍在了什么坚硬的金属上。

    一击未中,傅长莘登时便在容珠还手之前先拉开了距离,反手借着水流的斥力跃回至原来的位置。

    容珠轻轻抹去了脸颊上的水:“阿莘,这是突然做什么?把你养大的人就是这么教你不识好人心的?看来离开桃花源这么多年,你这脾性倒是没变,还是这么暴躁。”

    傅长莘看她这样大言不惭,一时间竟觉得有些好笑:“你算哪门子的好人?忘了自己是什么炼化来的了吗?”

    很明显,这话一出,容珠的神色上掠过一瞬的阴狠。

    但她很快就又恢复了那看似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样子:“这些在今天都并不重要。阿莘,我只告诉你,今天你顺我意则生,逆我意则亡。”

    傅长莘低头打量一番手里的枕潮,而后缓缓举起,剑尖直指容珠:“既然方才你说我天资上等,那不知今日我能否将你诛杀于此呢?”

    容珠那装出来的亲切和关照已然完全看不到了,她眼睛微眯,觉得傅长莘真是可笑至极:“张濋你看,这个傅长莘其实就是不识抬举,好好的非要找死。”

    她仿佛是在掸去什么灰尘一样,挥了挥手让张濋退远一点,而后冷眼道:“不过本来我也没打算真的要你。你和张濋不一样。你死了,可以杀一杀那邪慈的锐气,所以你最大的用处就是让他知道跟我作对的代价。”

    面前空地上原本枯卷的竹叶忽然在容珠的法力操控下带着有如利箭般的速度和力道直冲傅长莘而来。好在傅长莘平日里习武也是胜在明敏捷和反应快,登时便做出反应,用枕潮带起一道水幕隔开了大半竹叶的攻击。

    这次比方才有所预料,因此倒不至于像挡下上一招时那样狼狈了。

    竹叶扑簌簌而下,在其中一些还未落回地面时,傅长莘便率先动作起来,持枕潮向容珠快速奔来。

    后者一抬手,这方圆五丈内的竹叶被分成数股卷起,每一股都犹如一阵小型的旋风从不同的方向朝着傅长莘而来。稍微躲得慢了些,那高速的叶片就会在脸上、手上割出一道道又细又长,却比想象中要深的血口。

    而此时容珠的神色居然是透着惊喜的:“阿莘,你说最后,你会不会浑身上下被竹叶割得全是伤口,失血而亡啊?”

    “那必定不会如你所愿。”

    出乎容珠意料地,傅长莘竟然还能加快脚下的速度,有一瞬骤然和她拉进了距离,将那些竹叶都落在了身后。

    枕潮同时挥动,那一瞬间虽然极快,但在两者眼中却仿佛时间被放慢一般,连刀刃的残影几乎都能看清。

    只可惜容珠向后一仰,上半身几乎和地面持平,而后足尖点地,从枕潮剑风和水流中攻击力最强的范围下逃开了。

    但却被溅了一身的水。

    她皱着眉,长袖一拂,衣裳前襟便干了,

    原以为傅长莘脚步会就此停下,可她并没有。容珠眼中,对面之人在一击未中后,竟以更快的速度向着方才拉开距离的自己奔来。同时反手挽了个剑花,将许多竹叶搅至水流之中,然后下一瞬大力向容珠挥去。

    容珠用以攻击傅长莘的竹叶,竟然反过来为后者所用。

    一时间霜白与黛青两道身影在竹林中掠动,转眼已是过了数招。

    又一次后撤和傅长莘拉开距离后,本来一直抱着玩玩心态的容珠突然停手了。

    与傅长莘交手的这几招之间,她注意到了一些傅长莘本人也未曾发觉的事。

    原以为这人肉体凡胎,就算有枕潮这样的神兵在手,最多接个三招之内就会无力反抗,而后乖乖受死。

    可事实并非如此。

    方才的那些攻击傅长莘也不是全部都挡了下来。是人类的好手又如何,端看她现在这微弓着背,一手持剑一手捏着胸口衣料、不停大幅度气喘的样子,就知道她必然也还是受了伤,不好过的。

    但即使受伤,她竟然还是丝毫没有要倒下的迹象。

    且就是在这十招之内,她甚至还看准时机主动向自己出手,招招冲着要害而来。

    容珠能感觉到,傅长莘在不停地和枕潮相磨合,一招一式之间越发能发挥出这神兵真正的威力。

    而且这并非是枕潮影响了傅长莘,反而可以说是傅长莘此人自身竟生出了法力,才能像现在这样更自如地驱使枕潮。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她在不停地进步。

    如果此时此刻的傅长莘不是个凡人,那容珠才真是要头疼了。

    最让容珠觉得匪夷所思的一点是,每每傅长莘欺身上前想要攻击自己时,总会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

    就好像在遥远的千年以前,甚至比那更久,自己就和她相识了。

    可这绝对不可能,她无比清楚傅长莘就是作为一个凡人降生在桃花源的,怎么可能那么早就和自己认识。

    所以归根结底,傅长莘是人不是神,又怎么能奈何得了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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