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将温辞筠送走后,季卿砚便转身往言家去,既然上头的改变不了心意,自当换条路想法子。
时候正好,言家只有两兄妹在,有些话同辈之间直言相告反倒是简单多了。
这世间哪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大道理?
不过是权利够不够大,心气够不够硬!
没有权利,拥有可以一死而争的心气,看谁拼得过谁?
活在这世间,最值价不过贱命一条罢了……
生逢乱世更是如此。
正与言以枫往言以歌的院子去,刚行未远,便见着言以歌急匆匆地跑上来,盯着季卿砚满脸写着怒意,咬牙切齿地可将言以枫吓坏了。
“我不会嫁!”
“正好我也不想娶。”
一息之间,季卿砚与言以歌便利落得将赐婚之事“完美”解决了。
面面相觑地看着这似乎早商量好的两人,言以枫皱眉愣在原处,怎早些年不说,这赐婚的诏书真要下了,两人才如此着急忙慌的商量对策?
真是火烧眉毛才晓得事急了?
“……哪……殿下打算如何?”言以枫夹在两人之间弱弱地发了声。
总该有个解决的法子,可不是他们二人口中说说长辈们就愿将此事免了,这段亲事关系着云秦军权的交接,此事若成便告诉所有人季卿砚的太子位坐稳了!
“我逃婚去!”言以歌盯了眼言以枫,仰头怒望上季卿砚又道了一句:“不!我要私奔!”
这话叫言以枫与季卿砚两人皆是大惊,可未曾听闻言以歌同谁家公子王孙有过暧昧,何况私奔?
“……言小姐,倒也不必如此。”季卿砚赔笑道,想不到言以歌竟也是个性情中人,敢做出如此惊世之举。
缓了口气,定了心言以歌似乎终于晓得自己面前的人是季卿砚、是云秦的储君,方才缓缓拜礼恢复了往日大家闺秀的贵族之女模样,言语亦是温和许多。
“不走上绝路,他们比不罢休。”言以歌从容镇定着,“臣女早知殿下无意,是以从未将那婚约放在心上,待字闺中也非外人所言对殿下痴情,而是寻不得意中人……如今臣女已心有所属,故而万万嫁不得……”
“什么!”
此番惊讶得险些跳起来的是言以枫,他承认自己近日总是跟着谢芷跑,可也未见自家妹子和谁家公子走得近了,更别说情事了。
不会是像小说戏文里头,看上家中马奴、小厮什么的?
“言以歌!你话说清楚?谁!谁在哄骗我亲爱的妹妹!”
言以枫握住言以歌的肩头,难以置信地惊嚎着,完全不顾季卿砚就在身旁失了礼,家人可比任何事都要重要得多了!
将突然扒到自己身上的人推开,言以歌依旧盯着季卿砚,神情严肃得告诉他,自己并非在开玩笑,而是真要赌上的后半生。
“……私奔可不是小事,言小姐要想清楚。”季卿砚和言劝慰道。
总归自己不希望她走上不归路,她是个好女子,却不是他想要濡沫的妻子。
“想清楚了。”言以歌笑得坚韧,“若不试试,怎会晓得结果如何?便是真被人弃了,姑奶奶也怨不得任何人,大不了日后再找。人生百年,怎就不能多喜欢几个,犯几个错也是人之常情……所以……请殿下帮帮我……”
见着这般意志坚定的言以歌,季卿砚也不再劝问:“小姐要我如何帮忙?”
“帮我绑人。”
此话更是将在一旁险些晕过去的言以枫吓得一踉跄,先是要私奔也就罢了,如今还要干起绑架的买卖,不过大半年未见,究竟是何人将自家妹子带得这般“不同寻常”了。
正疑惑着,还未开口,季卿砚便顺着言以歌手指的方向看到了个眼熟的人,摇头浅笑两声。
“原来是他……言小姐好眼光。”
远山似的眉微蹙,惊喜着却又羞怯着,言以歌望向季卿砚问:“殿下……可知他人……究竟如何?”
“当是如意郎君。”季卿砚笑道,“静泉港叶家四公子,我游历江湖时与他有过交集,是个不错的人,身边也未有旁的野花杂草,谨尊家训‘守身自若’……近日是来赴小姐的约?”
瞧着叶辞元将手中的礼盒交给一旁引路的管家,季卿砚这般猜测着:“他能在今日私下来赴小姐的约,想必是‘两心已相知’,我猜得可对?”
倏得红了脸,言以歌拜道:“不过昨夜……多谈了会儿……所以殿下愿帮臣女吗?殿下既是晓得他,应当明白叫他出口向我求亲有多难,且若他晓得我还有婚约,怕不是早对我避之不及了……”
“要我如何做?”
“……我要带他私奔去静泉港!”
昨夜一时的冲动,叶辞元应下独孤瑾宴席上的美人邀约,一到门口竟发现是言家,昨夜那姑娘竟是言家长女?
正欲转身离去,却被早候在门口的婢女堵下,大街之上硬生生地将他盯进了府中,无奈将备好的那对璆琳攒花素珠耳坠真送了出去,正打着腹稿,要好生将将他送这耳坠并无旁的意思,言以歌便笑颜款款而来。
“言……言小姐……”紧张地险些被矮凳绊倒,叶辞元起身朝言以歌拜道。
“昨夜郎君还叫我卿卿,怎天明了就不认了?”
故作伤心得斟了杯酒,言以歌似未饮便醉了,一手撑在桌上一手举杯邀人唇边竟是感伤。
“……是因街上都在说今夜王上要为我和太子殿下赐婚了,郎君怕了?”
生意场上的玲珑心与三寸不烂之舌,偏偏每遇上言以歌变吱唔着说不出半句话来,他更是记不清昨夜与言以歌究竟说了些什么,他真的唤了她“卿卿”?
觊觎云秦太子的未婚妻,他可真是不要命了!
“……我……我……”
“我什么?”言以歌说着,将手中的酒杯递到叶辞元微颤的唇边,“天寒,郎君先饮一杯如何?”
饮鸩般豪饮而下,刚一下肚叶辞元便觉得头晕,以为是自己饮急了,真欲往外吹吹风清醒,却被言以歌笑意盈盈的拉住,反扣上他的手,靠近他的面颊,吐出灼热的气息烧红他浮起酒意的脸。
“郎君可心悦我?”
“悦!我心悦姑娘!”
“郎君可想与我良缘永结?”
“结!我要八抬大轿娶姑娘回家!”
“郎君……可愿与我私奔?”
“奔!”
话出的一瞬,叶辞元陡然清醒,速往后退却被突然出现的言以枫逮住,没带着半分好眼色看他,将人硬提回屋中。
言以歌气定神闲地坐在矮凳上,饮了一杯酒笑催道:“适才郎君的话,太子殿下可要做个见证。”
“自是!”
只见季卿砚从屏风后带着笑意走出,看着叶辞元道:“数月未见,可贺叶四公子抱得美人归。”
仙……仙人跳!
“殿……殿下这是……合意?”
叶辞元不解地看向季卿砚与言以歌,他们不是有婚约的?他适才说了那般冒犯之言,季卿砚是如何笑得出来的?
“你适才可是说了,心悦言小姐、要娶言小姐更要与她私奔,怎翻脸不认了?”季卿砚说着朝言以枫使了个眼色。
“你敢轻薄我妹妹?”言以枫重捏了叶辞元的肩头,自是还有报私的意思,“不想活了?”
“我……我没有!”叶辞元欲哭无泪道,“我……我只是……”
“只是什么?”季卿砚又问,“我与言小姐并不想结这门亲,你又如何不敢带人走?这一路由我为你们护航,保证你们能顺利离开他们的追捕回静泉港……怎么你怕了?人家言小姐都不怕,你怕什么?”
“只是……于礼不合……”
“什么礼不礼!”言以歌暴躁地将叶辞元打断道,“没时间了,马上爹爹和娘亲就要回来了,届时想走也走不了了……”
话间,言以歌将提前藏在桌下的包袱拿出提上,对言以枫厉声道:“哥!敲晕扛走!”
一边惊异于言以歌竟准备得这般充分,言以枫一边真听话将叶辞元敲晕扛起塞到了一旁的空箱子里。
笑看着言以歌叫人将箱子抬走,季卿砚坐在矮凳上半饮了口温酒道:“还好还好,言小姐没有看上我,否则装在其中的便是我了……言小姐今日真叫人刮目相看!”
“晚些时候,殿下可叫人可怜。”言以歌站在门口,回头笑道,“未婚妻跟人私奔了,如何不是丑闻?”
轻摇摇头,季卿砚站起身朝门口走去道:“定不会叫言小姐做恶人……记得小姐养有可食用的鲤鱼,不如给我两条便当我送你们出城的报酬?”
“等会儿叫我哥下去捉两条大的。”言以歌盯着言以枫笑着,又接了句,“要在表妹回来前哦,否则叫人晓得你骗了她,说自己不会凫水,那可更难真叫我改口叫嫂子了!”
又被言以歌气得哑口无言,谁叫人家捏着自己的把柄?
“殿下要鲤鱼做甚?”言以歌好奇的问,“是要做饭?”
“正是。”季卿砚回道,“……出门前,夫人吩咐了,今日的年夜饭要吃醋烧鲤鱼,便来找言小姐讨要两尾了……”
笑得直捂不住嘴,言以歌勉强撑着门道:“原以为是我对不起殿下,想不到殿下连夫人都有了,不知是何家姑娘?来日回京,我定要亲眼见见,这能要素来不近女色的太子殿下折腰的女子究竟是何模样!”
“容貌不及言小姐,只是个普通卫女,但我很喜欢她。”季卿砚浅笑得温柔,如沐春风般和煦着,“……此生,我甘为她战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