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一听,瞥向王康安,眼前一亮,立即道:“鸡贼呗!谢天谢地老天开眼,让他病这么一回,之前这地只要这酒楼一开,想在这摆摊可是要交一堆钱的!”
王康安疑道:“这地方不是公家的吗?他怎么敢乱收钱?”
那女人又道:“鸡贼呗!交钱的他提前派人给人占好,加上钱多,我们起再早也没用!说来说去还是他有理!”
王康安想了想,又疑道:“可这酒楼这么红火,关一天得少赚好些吧?手下那么多,掌柜本就只坐在那收钱,他生病了找个人代替不就得了?”
那女人还道:“鸡贼呗!日日看守着收钱那个位置,从不让人经手,肯定是怕别人糊弄他贪了他的钱罐子呗!”
王康安看着她眼前的空摊车,道:“那您今个儿占着了位,是全卖光啦?”
那女人这才点点头,颇为得意地道:“都说卖花难卖,我偏说只是人择花培花的问题,我今个其实也只是闲来无聊,他们怕被人赶我又不怕所以凑热闹来了,其实我到哪都是分分钟卖完。”
王康安道:“您原来是卖花的?”
那女人点点头,又摇摇头道:“其实主要是卖花种子。”
王康安笑笑,道:“又都说买花的人经常走桃花运呢!”
那女人一笑,赞同道:“有道理!老娘年轻的时候也美貌如花,上门求娶的人有进这酒楼的人那么多哩,可我无心嫁人,如今又偶尔来了兴致当当媒婆,桃花运都分给别人啦!”
王康安笑道:“今日卖光了,那明日可还有?我也买一份。”
他补充道:“玉兰花种子。”
“哎呦不巧了!”那女人道:“玉兰花种子本就没多少,而且还都是我精挑细选培育的,最后一点上次被另外一个男人买走咯。”
王康安正欲再说什么,突然敏锐地听到了门开的声音。
他望过去,只见那门果真开了,走出的貌似是掌柜,而那替他开门的人身材瘦小,正是阿泽!
那掌柜的叮嘱了些什么之后,阿泽点了点头,他便转身走了。
一旁的女人果然也认得,脸一黑,骂道:“鸡贼!”
阿泽正欲关门,便听到街对面传来一声布谷鸟叫,动作一顿。
王康安见阿泽停了动作望过来,又眼看着那掌柜走远了,这才匆匆跟那女人告别:“祝您生意兴隆!”
女人一乐呵,笑又扬了起来,道:“好嘞!有事便去忙吧!”
阿泽见他双眼一亮,赶忙溜出来,压低了音喊道:“康安哥哥!”
王康安跑过来,弯腰摸了摸阿泽的头,道:“准备睡觉了吗?最近怎么样?”
阿泽笑眯眯地道:“虽然别人都说他奸诈,但其实我自己也感觉那掌柜莫不是突然眼瞎给我认成他儿子了,这一阵子对我可好了!又是赏吃的又是给我住的地方,每天还给我发工钱呢!也不知道图什么。”
王康安笑道:“说不定是看你勤快呢?”他摸出粒糖:“还吃吗?”
“吃!”阿泽剥了糖纸便往嘴里塞,笑眯眯道:“甜。”
又想起来什么,圆溜溜的眼睛转了一圈:“康安哥哥,是出了什么事吗?”
王康安笑意一凝,道:“阿泽,我……我需要你帮我个忙,因为其他人我没法用,你到时候蹲守在衙门外面,跟踪个人,如果跟不上什么的你跟我说一下就行,可以吗?”
阿泽立马点头道:“当然可以,这个我熟,到时候我扮回乞丐,保证没人会注意,今晚就开始吗?”
王康安点点头,道:“辛苦你了。”
阿泽掰着手指,道:“一回生二回熟,这都第三回了,保证不会出差错!”
他嘴里糖小心翼翼地咯咯绕了一圈:“嫂……贺小姐找到了吗?”
王康安沉默的点点头。
阿泽试探的道:“贺小姐还跟那个男的在一块吗?”
王康安复又点头。
阿泽不由自主咽了口唾沫,低头道:“对、对不起啊康安哥哥,如果那时候发现贺小姐与她爹有矛盾之后,能及时早点告诉你,贺小姐也不至于……”
“没事,跟这个没关系。”王康安沉默半响,道:“谁救都一样,她平安就好。”
气氛莫名有些凝重,王康安有意转移话题,道:“他的样子我给你描述一下,你记着,待会我先带你去一遍蹲的地方。”
“好!”
屋外窗边紧贴着面颊暗雷翻滚,飘起了坼裂的雨丝。
王康安渐渐滑坐在墙边,缓缓转头,生风挟云,阴云蔽月,一切都看不真切。
——
暴雨凭栏。
宅内雨敲池塘,昏光涟漪数不清。
一只修长的手从旁人手中端着的白瓷中取出些许鱼食,抛入鱼塘,瞬间一片金黄涌动。
他袖子半湿,又慢条斯理地取出块帕子,随意擦了擦。
一旁来了个玄衣配刀的人,冲他行礼道:“世子,十三号来了。”
这人转头,丹凤眼与这雨天的寒意相融一体,正是柳宵行。
“进来吧。”
“是!”
柳朗进来行礼道:“主子。”
柳宵行转身道:“许久不见,上次三号给你的任务怎么样了?”
“主子,尸体已然按预设送回衙门了,那尸体先前被施凶者脸上划的狰狞又泡了一通,现下衣服也扒的差不多了,就算是熟人也定然看不出是谁。”他说着又道:“虽然……叮嘱的去臭味也去了,先前被衙门找到之前没人发现,可现在那些仵作一定会发觉不对的?”
柳宵行点点头,仿佛意料之中,道:“干的好,我把你从王爷那要过来这么长时间从未出过差错,说吧,想要点什么奖赏?”
柳朗立马磕头跪地道:“不敢!我武艺不精,当时年幼,在九死一生的旨清堂本该是铁板钉钉的淘汰下场,是世子将我要到身边,救了我性命,世子对我有大恩,我愿一生为左右臂膀,怎能要恩赐?”
柳宵行笑了一声,悠道:“当年看你五处感官异于常人,经过训练倒的确不失我所望,不过也是碰巧而已。”他手中又拈了把鱼食:“我听从父亲安排将你通过那师爷安插到衙门内,那师爷待你如何?”
柳朗道:“他自是不敢亏待,他今日本该来的,但因如今时间特殊、现下衙门大变天,曹蕴被抓,他脱不开身,特来让我代谢主子您和王爷。”
鱼食抛洒,池内水声哗啦翻动。
“不过是合作,他倒也不必当真,一切只不过都是为了让你方便盯着我……他柳公子而已,各取所需,他如今私人仇怨愿倒是报了,活可还在后头。”
柳朗俯身应道:“是。”
那玄衣配刀的人又上来了,行礼道:“世子,那醉梦楼的掌柜来了。”
“进来。”
“是!”
柳朗耳朵一竖,微微侧眼,便看到个金光满面、约莫四五十岁的人风尘仆仆而来,他笑眯眯的,一开口险先让柳朗闪瞎了眼。
这牙特么的居然是金的!
柳朗努力克制表情,心道不愧是远近闻名的醉梦楼老板!真特么有钱!
那人一跪地,一边滴冷汗一边笑着抖着嘴唇,不知是不是紧张,跟开了闸似的一股脑儿的道:“世子!我特意停店一天来!请问有什么吩咐么,只要是您或者王爷要求的,我一定竭尽所能!哦对了!那师爷老久之前贴的告示已然如他所说现在被衙门里的人收走了!不知衙门是出了什么大事啊?那烟花之地鸳鸯楼据说上次来了一堆……”
柳宵行看他一眼,他讪讪地立马噤弱了声,又是一滴冷汗垂落而下。
柳宵行淡淡道:“三号。”
那方才传人的玄衣佩刀人上来俯身,从袖中摸出几枚铜钱,冲那掌柜微抬下巴示意道:“这玩意儿你可得好好供着,可有大用处,待会留下我来跟你细说。”
“是……是!”
柳朗听着,心道铜钱会有什么用?再一瞥眼,又觉得颇为眼熟,脑子一转,突然想起来那就是那天三号让自己闻的那枚!
他瞥了三号一眼,视线对上,柳宵行还背着身,淡淡的声音传过来:“柳朗,没你的事了,三号送送他吧。”
柳朗移开目光:“是!”
可到底是忍不住,走在三号后面时还是望了一眼那掌柜,那掌柜膝行上前,铜钱却早已经被他收好看不见了。
“准备孩子的事如何?”
“回……回世子……”
视线被挡住,声音也渐渐模糊听不真切了。
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掌,柳朗吓了一跳,一看是三号,瞬间一脸冷漠道:“干什么?”
“看什么?”
柳朗瞬间又一脸假笑,嘻嘻道:“你告诉我那铜钱有什么用我就告诉你。”
他想了想:“哦对了,那次去尸臭,本来以为是为了不让人发现尸体,你后来却又让我引衙门来找这个尸体,这是为何?难道这尸体真与柳公子或者他身边那女人有关,所以先防止他们先找到?可奇怪的是,世子也肯定知道尸臭一旦用这种方法去除与那尸体死亡时间显然对不上,看起来死了几天了却没什么臭味怎么可能嘛?既然如此为何还要这样办?明明可以提前几天找我来去这臭味的,到时候臭味再一出便看不出来了,可世子却选择了几乎是时间无缝衔接的这种,这不不摆明了跟人说除了加害方,可能还另有其人动过手脚吗?难道这样安排是为了一箭双雕?可我怎么想不通呢?怎么看都是疏漏。”
三号转头,一脸认真道:“那要不我现在带你去进问问世子他这样做的理由?”
“……”柳朗一把抢过他手中的伞,慌忙鞋底抹油般地溜了。
“那女人到底什么来头?”一路上,柳朗不断喃喃自语,心道等王康安醒了,一定要想法设法打听一下他找的那个女人到底和柳公子身边的那个女人是不是同一人。
到了一处墙角,他将伞先扔到一处草丛,雨打的有些睁不开眼睛,他抹了把脸,如同暗夜的猫,手脚并用爬的飞快。
此时还没戒严,暴雨如瀑,虽说淋了个透湿,柳朗心道总归一切算是顺利。
谁知,一推开自己那间房,刚把淋湿的头发向后抹去,便见一个黑影如夜间猎豹般迅速弹出来,一把将他拉进去反手关上了门!
柳朗反应极快,反抓了那人手臂,可终归是慢了一步,那人爆发力极强,下一瞬便被他顶在了墙上。
柳朗剧烈的喘息,暗骂一声,可拳头还没打出去,一抬头,恰巧一道闪电横劈而过,屋内霎时一亮,照清那人脸的同时,他也当场愣在了原地。
时间仿若凝固了,柳朗的拳头僵硬地悬在半空中,半响,慢慢放下,愕然道:“你……你……你怎么会……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