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卷老式磁带。

    陈弦从一个二手旧物市场买来的卡式录音机中无意发现。

    他原本是想收一台早年喜欢的随身听，拆机清理灰尘时，却在卡槽里发现了早已褪色的一盘磁带。

    壳上贴着用铅笔写下的字：

    > “林烜?录音（七岁）”

    他怔了一瞬，立刻把磁带插进复原后的机器中，小心按下播放键。

    **

    磁带里传来孩子清脆的嗓音。

    “——今天是200X年……我在外婆家，天气有点热。”

    “我梦见一个姐姐……她在画画，她一直看着我笑。”

    “我不知道她是谁，可我觉得我很喜欢她。”

    陈弦屏息。

    他感觉心跳有些不规律了。

    录音继续。

    “她说她叫苏清。”

    “我不确定她是不是真的来过，但她把糖葫芦分给我了。”

    “我喜欢她。”

    “如果我以后忘记了这个梦，我也希望能再见到她。”

    “万一她是未来的人呢？”

    **

    录音在这一刻嘎然停住。

    磁带开始自动回卷。

    陈弦呆立在原地良久，几乎手指发凉。

    ——他在七岁时，就已经梦见她了？

    不，是他们都不记得的那次相遇——竟然早在十年前就留下了声音证据？

    **

    陈弦将整段录音复制到设备中，驱车连夜赶往苏清家。

    苏清听完后，久久没有出声。

    她的手放在桌上，指节僵直，眼睛一直盯着桌边那本旧相册。

    她忽然站起身，从最底下抽出一张照片。

    “我八岁时在街口吃糖葫芦，这张照片我以前以为没什么……但你看这里。”

    她指着照片右下角的模糊影子。

    是个小男孩，穿着吊带裤，蹲在地上在翻东西，背对着镜头。

    “他背的书包，是林烜那年纪用的那一款。那年正好流行那种卡通印花书包。”

    “我从来没在意过，但现在我怀疑——这就是他。”

    **

    “也就是说——”陈弦理了理逻辑，“你们八岁与七岁时，在街头真的见过一面？”

    “他叫你‘姐姐’，你给他糖葫芦；你只记得一个小孩，他却记得你的名字，录成了一段音。”

    苏清喃喃：“我一直以为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梦里他已经六十岁的时候……”

    “可现在看来，我们已经‘见了很多次’，只是都不记得。”

    她忽然看向墙上那张画。

    那是她在梦中第一次见到林烜时画下的画像——满头白发，带着岁月痕迹的老人。

    可现在，她忽然感觉到了讽刺——

    原来，她记住的，是他们“最后”的样子。

    而他记住的，是他们“最初”的模样。

    一个从终点往回看，一个从起点往前追。

    他们是彼此时间线上的“折点”，像反向拉开的丝线，在无数次微妙的错过后，终于缠绕成一个节点。

    **

    那晚，她再次入梦。

    她站在小时候那条街口，穿着旧棉袄，手上拿着糖葫芦。

    远处，小男孩提着书包跑来，眼睛亮晶晶的。

    “姐姐，你还记得我吗？”

    她蹲下身，忍着鼻酸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林烜。”他有点害羞地笑着，“你呢？”

    她说：“我叫苏清。”

    他点头，像是想记住这个名字，又像是已经听过。

    她把糖葫芦递给他：“你吃吧。”

    他接过后看着她，认认真真说：

    “你以后会记得我吗？”

    苏清用尽全部力气笑着点头：“我会的。”

    **

    醒来后，她把那天的画补全。

    ——一个八岁的小女孩，蹲在冬日街头，把糖葫芦递给一个穿着吊带裤的小男孩。

    她在背面写上：

    > “他七岁那年梦见了我，

    我八岁那年喂了他一颗糖。

    那是我们第一次，也是我们命运的起点。”

    **

    陈弦把录音带编号，标注为：

    > “林烜追溯证据01号｜时间回环已成闭合逻辑链”

    白纶得知后，立刻要求进行梦境追踪加固，防止下一阶段的断层。

    “你们的时间链已经构建成功。”

    白纶在分析报告里写道：“现在，最危险的，是系统意识到这条线过于稳定后，启动彻底回收模式。”

    “下一阶段，林烜将开始失去自我。”

    “你必须让他主动想起你，而非只是你记得他。”

    **

    苏清开始写第三封信。

    她写在画布背后、写在枕头底下、写在每一个他们曾梦中见过的场景照片背面。

    她在每封信里都说同一句话：

    > “你若忘了我没关系，我替你记得。

    但你若还记得我一点点，请你走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