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府

    翌日一早,大部队人马浩浩荡荡回京,张月栖依旧一人乘坐一辆马车,这样也好,她乐得清净。

    进入城门之后,各府马车分道扬镳,朝不同方向散开,一时热闹不已。

    直到回府,她都没能再见赵向暝一面。

    张月栖回房休整片刻,换了套全新的衣衫,张府虽冷落她,可是吃食、衣着方面却不会亏待了她。

    她开心了一整夜,又经过长途跋涉,头脑昏昏沉沉,一沾枕头就能入睡。

    日头下沉,给大地镀上层金光。

    张月栖休息几个时辰,睁眼之后,玉儿便道赵向暝要当张月栖先生的事在府中传开了。

    按说一个事实罢了,不甚要紧,可是,事实一经他口,就会变了味道。

    现在府中人皆传张月栖痴心妄想,欲攀附赵向暝,飞上枝头做凤凰。

    张月栖闻言倏地一笑,此话倒也没错,她就是想攀附赵向暝,再如何高不可攀,她也要攀上他!

    旁人如何看她并不重要,无论她做什么,讨厌她的人,都会一如既往讨厌她。

    只是这件事只有张径灵知道,他是怎么传出去的呢?

    张月栖披衣出门,在院中品茗赏花,一脸的漫不经心。

    少顷,张径灵兴冲冲跑来,说林氏答应了张月栖所说之事,张径灵一副劳苦功高的模样,还说林氏本不答应,是他磨了许久,才哄得林氏答应。

    就像是做了好事想要糖吃的小孩。

    张月栖轻挑蛾眉:“哥哥,舅母虽答应了,可你也闹得府中人尽皆知,照这速度,不出明日,怕是整个京城都要传开了!也不必如此兴师动众。”

    张月栖眼里俱是玩味,不过是想逗逗张径灵,张径灵果真没上当,他轻觑张月栖一眼,不以为意道:“你若是怕这流言蜚语,张府早就待不下去了,投井自我了结都是轻的。”

    张径灵混不吝地坐下,兀自倒了杯茶水。

    张月栖眼里笑意散去,多了丝意味深长,他看得懂她。

    “我一句玩笑话罢了,哥哥帮我,我不胜感激。” 张月栖歪头一笑,举止妩媚,摄人心魄。

    张径灵看着她轻笑,心想:谁不喜欢潋滟多姿的女子。

    赵向暝若视她于无物,就是瞎了眼。

    可是,他那双眼睛何时睁开过。

    “我娘虽然答应了,但是赵府比张府好不到哪去,也会有人暗中生事,你心思细腻,乖巧伶俐,万不能在赵府闹出事端,也不能被人踩在了头上。”

    张径灵细细叮嘱张月栖,又告诉她有关赵府的事宜,赵大人与赵夫人对赵向暝管教颇严,不过赵向暝单独辟了个院子,与赵父赵母隔了十万八千里远,张月栖实在不必担心遇见他们。

    两人闲话一下午,转眼就到了要去赵府的时间。

    侍从已经备好马车,张月栖再次梳洗打扮,便上车去了赵府。

    虽然张径灵与她说了许多,张月栖依旧提心吊胆的,生怕在赵府冲撞了什么人,或是惹出岔子来,总归是期待大过紧张的。

    张月栖盈盈下车,一块硕大的赵府牌匾挂于前,两扇黑漆门敞开,张月栖敛神上前。

    “这位姑娘,您是——” 两位年轻仆从站于前,其中一位见张月栖过来,忙问道。

    张月栖说明自己的来历后,仆从恍然大悟:“您就是张姑娘,公子叮嘱过奴才放您进门,方才拦您是奴才职责所在,张姑娘莫怪。”

    张月栖嫣然一笑,待走进去,广阔的天地,分成了几条岔路,张月栖暗道不好,她还不知道路呢。

    正焦灼着,一个青衣打扮的年轻人朝她走来。

    “张姑娘,请随我来。”

    张月栖心下微凝,这道声音很熟悉,好似在哪处听过,恍惚半晌,张月栖心中明朗,他是昨夜劝她别哭的男子,忆起赵向暝唤他“晓风”。

    他是赵向暝的随身仆从。

    晓风带着张月栖一直往里走,穿过古亭,绕开假山,沿桥廊向前,眼前豁然开朗,一座红墙白瓦院落矗立在前。

    这院落倒映在粼粼波光里,虚无缥缈的,像极了世外桃源。

    “张姑娘,公子在宁香堂等您,快进去吧。”

    晓风见张月栖愣在前,不由出声提醒。

    张月栖回过神,朝他礼貌一笑,抬步向前。

    走进去,是一个极大的院子,种满了松柏,枝叶葳蕤,生机勃勃。

    张月栖仰长脖子,径直向前,沿廊庑而行,在尽头看见了宁香堂,这里安静得仿若无人之境,她的心跳声扑通作响。

    她整理好衣衫,轻抬手臂,指骨往门上磕了磕,发出“咚咚”两声。

    “进来。” 这道声音几乎是立马响起。

    张月栖推门而入,凛冽的松木香扑面而来。

    里间空间很大,正中间摆着一张暗几,左右两旁各摆着一张长几,赵向暝坐正中间,他的桌面摆着厚厚一摞书。

    张月栖甫一进门,便撞进他的眸子,平静淡然的姿态。

    她顿时紧张忐忑,不由向他挤出一抹笑,可他依旧淡定,张月栖忙阖门上前。

    “你挑一个位置坐吧,左右两边皆可。” 赵向暝嗓音清冽。

    张月栖左右各看一眼,想离他近一些,可这两边的距离皆不远不近的,便不情愿地选在他的左边。

    赵向暝目光始终追随着她:“可识得字?”

    张月栖:“认识。”

    “你现在年纪尚小,一些深奥的知识是读不懂的,我这有一本书,名为《径录》,你先学这个,若有不懂的,可以问我。”

    赵向暝拿过桌面的书,远远地递给张月栖。

    张月栖没想到赵向暝会如此正正经经教她,这个架势是要让她将整本书啃下来。

    这书的封面写着两个大字“径录”,全本深蓝色,一看就晦涩枯燥。

    她两眼一黑,面上笑道:“致夕哥哥,其实……我还有一些字不是很会写,上次写字还被心琬姐姐嘲笑了,致夕哥哥丰神俊朗,你的字定无人能及,你先教我写字,不必像你的字一般好看,至少不要被人嘲笑。”

    赵向暝举着书不动,定定看着她两秒,想她是被张心琬刺激到了,道:“这样吧,你每天看两页书,我再教你书写的规范。”

    “好啊!” 张月栖开心应下。

    张月栖桌前笔墨纸砚皆有,将一张宣纸平铺在面前,拿笔蘸过墨水,便自顾自写起字来。

    一瞥,一竖,一个横折……..

    赵向暝见张月栖写得认真,收回视线,看着面前的书册。

    张月栖眼睛耷拉,唇角的笑消失殆尽,她眼珠一转,将手的姿势换了换。

    等了许久,赵向暝终于抬了头,视线转到她拿笔的手时,倏地一滞。

    “月栖。”

    “啊?” 张月栖瞬间抬头,心下暗喜。

    “拇指抵笔内侧,中指勾住笔杆。” 他镇静开口,没有丝毫的轻视。

    张月栖顿时手忙脚乱,上下摆弄自己的手,可无论如何总是不尽人意。

    赵向暝起身,走到张月栖近侧。

    看到她捏笔的手,眉头紧拧,道:“拇指太过用力,放轻松。”

    “哦。” 张月栖拇指彻底放松,赵向暝站在旁,她不敢太过装傻。

    赵向暝见她动作无甚问题,转身欲走。

    “致夕哥哥。” 张月栖眉头一紧,忙唤住他。

    赵向暝顿住身形,面露疑惑。

    张月栖左手食指指过宣纸上歪歪扭扭的字,大胆问道:“致夕哥哥,我这个字写得如何?”

    她的握笔姿势有误,赵向暝并无过多反应,可是见到纸上这乱糟糟的字迹时,他才终于变了脸色。

    “你写的是‘皎’吗?” 赵向暝疑惑道。

    张月栖郑重点头。

    “横不平,竖不直,字体间距太大,笔力软绵。” 赵向暝如实道。

    张月栖当然知道,她抬头微微一笑:“致夕哥哥可否为我做个示范。” 说完便将笔递了出去。

    见他并无不愿,张月栖忙起身给他让开位置。

    张月栖这股热情劲儿属实难得,赵向暝便坐下,一笔一画写出“皎”字。

    这个角度,赵向暝脊背直挺,肩宽腰瘦,侧面轮廓清晰硬朗,神色认真,整个人闪闪发光。

    张月栖一下晃了神,等他停笔,张月栖才匆匆夸道:“致夕哥哥,你的字为何这么好看?” 语气充满艳羡。

    “熟能生巧,你花时间练习,总有超过我的那一天。” 赵向暝将笔放下,起身道。

    张月栖抽出桌前的纸细细观赏,他的字与她的字并列在一处。

    “为何写这个字?”

    夕阳余晖下,张月栖眸光轻浅,漾出细碎的光芒,赵向暝情不自禁问道。

    “这是我的小字。” 张月栖面上漫不经心,依旧沉浸在纸上的俊秀字迹中,却暗自观察他的神色。

    他写了她的字,那么他会不会记住呢,记在心底。

    赵向暝悠悠道:“‘皎’字洁白无暇,却不经意间绽放夺目光辉,极为衬你。”

    “是吗?” 张月栖移开视线,眉眼蕴满神采,“‘皎皎’,二娘说这是我娘为我为我取的字,这也是她唯一留给我的东西了。”

    张月栖说起母亲,面上毫无变化,没有一丝亲情流露,赵向暝眸光幽深:“你没见过你的母亲吗?”

    张月栖眉心微皱:“并未,不过二娘说我娘是爱我的,因为她爱我的父亲,所以也会爱我,可是我从来不知道我的父亲是谁,二娘不愿告诉我,那日心琬姐姐——”

    “月栖——” 赵向暝知道她要提及那起伤心事,及时阻止她,“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你母亲之事与你无关,放在心中耿耿于怀于你无益。”

    张月栖皱眉,复看向手中的纸:“我相信我娘对我的爱,可是没有见过面的人,我不会将她放在心里,所以,旁人如何说,我不会在意。”

    “如此就好。” 赵向暝眉眼微松。

    “致夕哥哥,虽然我没见过母亲,我对亲情淡薄,可是渴望有人爱我,若有那么一个人,我也会奋不顾身。”

    张月栖眸子莹润,炯炯目光里蕴着不尽的情意。

    赵向暝看着她,眸色平静,只是心底好似被轻轻拨动了一下,一股微妙的情绪淌入胸腔,他移开视线:“当然会有让你奋不顾身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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