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膳

    夜幕四合,张月栖回到张府时已是戌时三刻,张府一片沉寂,值守的护卫沉着头守在一旁。

    张月栖回到房里,玉儿与珠儿当即迎上前,珠儿一脸笑意,玉儿虽然带笑,可是笑得极为勉强。

    “这是怎么了?” 张月栖惊问道。

    珠儿闻言戳了戳玉儿,示意她不要表现太过明显。

    玉儿撅撅嘴,不满道:“姑娘,今日大姑娘从书斋回来,就来咱们碧水轩找茬,见姑娘你不在,就趾高气昂走了,大姑娘真过分,为何处处看不惯你?”

    张月栖歪头,并不将玉儿的话放在心上,反而走到铜盆前,悠悠道:“她发疯就让她发去,若伤心气闷只会被她牵着鼻子走。”

    玉儿疑惑姑娘之前分明很生气,为何今日态度一个大转变。

    张月栖朝她们微微一笑,眸光流转:“你们也不必为我气愤,我出门在外,你们更要保护好自己。”

    珠儿心中一动,下意识唤了声“姑娘”。

    张月栖梳洗完,便让她们回去休息,不必守着她。

    整夜过去,张月栖睡得神清气爽,白日张心琬需前往学塾,故没时间来找她,张径灵要去官署,张府其他人更不会亲近张月栖。

    第一次进府,林氏表示出怜悯,后来责罚她跪祠堂,再后来,她在林氏眼里仿佛成了个无关紧要的人,好似只暂住在张府。

    本以为认赵向暝做师傅,林氏会宣她教导几句,但是到现在,林氏都未找过她,她真的是孑然一身了。

    二娘曾说舅舅与娘兄妹情深,以为来了张府是到了家,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温暖,是她痴心妄想,这本就不属于她。

    白日张月栖就在碧水轩待着,院落里赏花晒太阳,酉时前往赵府学习。

    现在等待夜晚的来临,是张月栖最期待的事,见到赵向暝,她的心得到了充实。

    三月末的天,夕阳绚烂,张月栖像往常一样去往赵府,走到偏院宁香堂,她双眉轻蹙,赵向暝的位置空空,他一向都会在此等她,今日是怎么了。

    他不在,张月栖心慌意乱,连一个字都看不下去。

    等了一柱香时间,一个人影都不见。

    直到外间传来动静,但外头的人好像不是赵向暝,听脚步声是在打扫庭院。

    张月栖敛神出去。

    外头的人是青竹,打扫宁香堂的仆从。

    “青竹,公子在府中吗?”  张月栖双眸潋滟生辉。

    青竹见到张月栖一愣,好似想不到这院中还有人,忙低头道:“公子临时去了醉风楼。”

    张月栖神色微凝,去了醉风楼,竟不告诉她,害她在此苦等。

    派人过来穿个信的事,难道她在他的心里也无足轻重吗?

    “姑娘,适才崔姑娘在门口堵着公子,谁能拒绝崔姑娘,公子这才去了。” 青竹见张月栖不语,这才解释几句,可这话说了不如不说。

    张月栖脸上霎时罩了层寒霜,眼底的缠绵猝然消散。

    她还不如崔如枫!张月栖咬唇向外走去。

    醉风楼,歌声阵阵,余音绕梁,跨过沸反盈天的一楼,视线向上,二楼猝然宁静下来。

    西南角落的一间厢房,里头传出一道爽朗的笑。

    “致夕,你不厚道啊,我们同在京城这许多年,你从没主动与我用过膳,反倒要我再三邀请。”

    崔和凌狭长的眸蕴着深意。

    “哥哥,你日日闲散在家,赵哥哥哪能和你比。”

    崔如枫觑了眼崔和凌,又换上欢天喜地的表情直视正前方的赵向暝。

    “如枫,我帮父亲处理政事,到你眼中就是闲赋在家了,你这胳膊肘什么时候能往回拐,女大不中留啊!”  崔和凌边说边瞟了眼赵向暝,桃花眼笑意盈盈。

    这次是崔如枫强拉崔和凌出来,多一个人唤赵向暝,否则赵向暝不会轻易出门。

    崔如枫略微扭头,冲崔和凌使眼色。

    崔和凌自然留意到了,因着适才崔如枫的话,他心眼小,假装没看见。

    他漫不经心笑了笑,抚袖斟满酒,仰头一饮。

    崔如枫轻“啧”一声,眸子泛上恼意,叫他出来不是让闷头灌酒的。

    全因崔如枫听闻张月栖的事,这才想问问,但她脸皮薄,不敢主动问赵向暝,只好请崔和凌出马。

    出发前说得好好的,谁知他临时不听使唤。

    崔如枫又对他做了几个嘴型,他竟朝嘴里扔了粒花生米。

    崔如枫彻底没了耐心,撇开头,语气温婉:“赵哥哥,听说你收了张二姑娘做学生,你公务繁忙,每晚还要教导她,为何由此一举?”

    赵向暝唇角端着温和清润的笑,闻言指节一屈,启声道:“学习罢了,顺手之事。”

    赵向暝说完后便微垂头,眉间隐隐掠过异样。

    清润温和的外表,发生任何事都波澜不惊,顺手之事,他何曾对其他姑娘有过这样的顺手之举。

    崔如枫拧眉,宴席上主动帮张月栖解围,是他顺嘴之举,她可以相信,可是当张月栖的老师,她不能当做一件小事。

    崔如枫不甘心追问:“赵哥哥,你是不是早就与她相识了?”

    赵向暝抬眸,面对一个女子的质问,他无动于衷,实话实说:“见过几面。”

    崔如枫撇嘴,才见过几面,他为何就愿意为她做出让步。

    崔和凌见这场面有些奇怪,用扇子轻拍崔如枫的手臂,发出沙沙的声音。

    “我喝得多了,出去醒醒酒,你说话当心。”

    他对赵向暝不好意思笑笑,起身便出去。

    这种酸溜溜的氛围,他待不住,甫一出门,舒畅的清风拂面,浑身的酒劲被风吹散。

    他顺着长廊向前,站在二楼俯瞰下头,热闹至极,还有几个漂亮姑娘助兴。

    他打着扇子,风度翩翩到楼梯口而去。

    走至楼梯口处时,忽见一个姑娘坐在最上面台阶上,倚靠栏杆而坐。

    白衣翩跹,墨发披肩,长颈莹润白皙,从背影看就是个美人儿。

    崔和凌长眉轻挑,踱步在她身后,懒散道:“美人儿,此处可不是给你坐的。”

    话音落地,这姑娘霍然站起,面目冷热看着他。

    待看清面前人的容颜时,崔和凌面上掠过惊异,是她。

    张月栖闻到浓重的酒味,眉头瞬间拧紧,这轻挑的话语更令人不适。

    她问过小二,赵向暝和崔如枫在楼上,没想到崔和凌也在。

    正愁找不到机会!

    张月栖掩去不适,婉转垂眸:“崔公子也在。”

    崔和凌大概猜到她来此的目的,饶有兴趣道:“你来找谁?”

    张月栖厌恶极了他,浪荡顽劣,喝酒玩乐,明显猜到她是来找赵向暝,偏还故意发问。

    张月栖娇滴滴道:“崔公子挡在月栖面前作甚?我可不是找你。”

    崔和凌唇角的笑更深了:“我也不是痴缠的人,二姑娘不是找我,我就走。”

    说罢就要绕开她下楼。

    张月栖眉心一跳,这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张月栖不自觉哼了一声。

    崔和凌慢悠悠下了两节台阶,忽然顿了脚步,懒懒转过头:“二姑娘——”,声音拖得老长。

    张月栖下意识转过头,眸子顾盼生辉,居高临下看着崔和凌。

    不知是酒劲上头,还是鬼迷心窍,崔和凌噙着笑:“适才如枫正提了你,我看她与你还有好一番话要叙,一道进去看看?”

    张月栖心下暗喜,装作思考的姿态,才缓缓答应下来。

    站在门口,崔如枫见到门口的两人时,一下变了脸色,崔和凌才出去没多久怎么就带了一个人回来。

    赵向暝也是略微愣怔。

    张月栖知道自己的到来比较突兀,早已想好了理由。

    崔和凌哈哈一笑,摇着扇子自顾自进去:“我带一个人来,二位不介意吧?”

    崔和凌与崔如枫坐在一起,崔如枫坐在赵向暝对面,故张月栖坐在了赵向暝身边。

    崔如枫朝张月栖羞涩一笑,她们上次相谈甚欢,她愿意与张月栖结交朋友。

    赵向暝视线落在张月栖脸上,打量一秒,像是判断她是否受了委屈,而后挪开目光,淡淡看向崔和凌。

    崔和凌扫了眼席间人,见无异议,漆黑的眸闪了闪:“看来张姑娘是受欢迎的。”

    张月栖心想他不会说话就别说话,紧接着说明来意道:“我去了赵府,手头上有一个学问不明白,故来此找赵先生,打扰各位了。”

    张月栖声音怯弱卑微,边说边垂头,举止柔和安宁,让人怜惜。

    宴席上张月栖万般委屈,崔如枫现场目睹,看她战战兢兢,不禁心疼这个貌美的姑娘。

    崔如枫热切发问:“不碍事,我正愁没人陪我说话呢,你用过晚膳了吗?”

    张月栖缓缓摇头。

    崔和凌见这两人一来一回,尤其张月栖进门后一副娇柔卑怯的姿态,心中隐隐明白了什么,看向张月栖的目光带上探究。

    张月栖一副瘦小无助的模样,双手放在桌下,低头不语。

    “二姑娘,别愣着,动筷啊。”

    崔和凌目光如炬,唇角的笑若隐若现。

    张月栖头皮发麻,只觉得面前人的目光犹如一头恶兽,恨不能将她蚕食干净。

    张月栖岿然不动。

    蓦地,赵向暝往她的空碗里夹了块白嫩的鱼肉,道:“看来崔公子已经饱了。”

    张月栖眼眸微动,碗里的鱼肉细嫩柔滑,是选取鱼肚子上的肉,她撇过头,只窥见棱角锋利的侧脸。

    这话是说崔和凌吃饱了撑的,他在为自己说话,他在替自己着想,张月栖拾筷夹起那块鱼肉。

    崔和凌面不改色,更进一步道:“二姑娘怎么连菜都要人夹了?”

    张月栖咬着那块肉,凝望他,唇角逐渐勾起一个弧度:“崔公子是忧心无人给你夹菜吗?”

    崔和凌面上裂开一丝缝隙,这个丫头仿佛只有面对他时,语气寒冰带刺的。

    崔和凌缓和地笑了笑,给自己找回场子。

    赵向暝颇为警告地觑他一眼。

    崔如枫醋劲儿上来,赵向暝从未给她夹过菜,瘪嘴道:“不行,我也想吃鱼,赵哥哥给我夹。”

    赵向暝知道她不是真的想吃鱼,目光淡淡:“适可而止。”

    崔如枫更加不满,她虽看不出张月栖的心思,但赵向暝对张月栖周到细心,如此下去,日久生情可怎么是好。

    崔如枫扭头道:“不夹就不夹,不过赵哥哥,你既然当了张二姑娘的老师,多我一个学生也行,反正教一个是教,教两个也是教。”

    话音落地,张月栖味同嚼蜡,眼角瞟向赵向暝,可他迟迟不说话,若他同意了,那么她还会有机会吗?

    没等赵向暝开口,崔和凌插嘴,带了丝凌厉之气:“如枫,注意自己的身份,一个姑娘家,怎能随意出入男子的院落?”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张月栖黯然伤神,她是个落魄低微的女子,可以随意出入男子的院落,可以随意被人指点。

    崔如枫有疼爱她的父母、兄长,还有高贵的出身,是她比不上的。

    张月栖手中夹着菜,悬空在碗中,迟迟不入口,眉间蓄着悲愤。

    赵向暝注意到张月栖的异常,又给她夹了些菜,继续道:“崔公子此言差矣,求学不分男女,教学更不分男女,月栖嗜学,找不到合适的老师,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赵哥哥说得对,那么我能当你的学生吗?” 崔如枫双眸放光,期盼问道。

    赵向暝凝眸道:“你本就在学塾进学,无须来赵府。”

    这一番拒绝后,除了崔如枫,其他人都是满意的态度。

    进膳结束后,几人分道扬镳。

    张月栖顺路搭了赵向暝的马车。

    张月栖坐在他的旁边,马车内充满他的气息。

    张月栖心里藏着事,时不时瞟向赵向暝。

    “有什么事吗?” 身旁的视线若有若无停在自己身上,赵向暝还是能感受到的。

    张月栖拧紧手指,细声道:“今夜我在赵府等了你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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