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举在空中的大刀戛然而止,坐在上位的行刑官怒道:“何人敢扰乱刑场,给我拿下!”

    士兵向前,冬青直接一脚踢飞,护在贺屿白身边,一时间无人能靠近他。

    “放肆!”行刑官站起来,呵斥。

    贺屿白顺腿踢开一人,举起手中的信,冷声道:“陛下亲笔手书在此,大人当真要拦我?”

    汤河脸色一变,挥手令众人退下。

    尚未被行刑的人脸上皆是喜色。

    冬青将信封呈上,贺屿白第一时间冲到夏榆身边,单膝跪在他面前,神情愧疚。

    “夏大人……知皓兄他……”

    夏榆表情沉痛一瞬,又语气坚定:“我夏家子孙,为护北宸,虽死不悔。”

    他瞥了眼台上正在确认手书的汤河,低声询问:“陛下可是愿意见我?此次赈灾银绝非偷减那么简单,我怀疑他们与西曜有勾结,可陛下拒绝见我,只凭借仓部司许正石等人言论,便要杀我全家!”

    西曜……

    贺屿白心底大惊,连忙开口:“大人可有证据?”

    “并非我不信你,若非陛下召见,证人证据皆会变成灰烬——”

    “贺少将军,可选好人了?”汤河出声打断。

    夏榆愣住:“这……何意?”

    贺屿白垂下头,低声道:“陛下只许我带走一人。”

    “什么!贺大人是不是记错了,我们夏家全府上下三十口人,只带一人是何意!大人是不是看错了!”夏夫人焦急地双膝在地上不停往前挪,眼底乱成一团。

    “皖娘!”夏榆训斥:“陛下怎会错……”

    他突然仰头大笑起来:“哈哈哈,他怎么错,错的是我太过愚昧,摸不准圣意。天要亡我夏家,天要亡我……”

    “世子,念在你与皓儿的情分上,求你护我幼女无恙,不求她大富大贵,只盼她此生无病无灾,无悲伤。”

    夏榆侧头与夏夫人对视。

    “不要……榆哥……不要……”

    夏榆笑了下,神情悲伤:“是我负了夫人,委屈你了。”

    夏榆直接从地上站起冲向刽子手,在众人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一脖子撞了上去。

    “榆哥!”

    “爹!爹!”

    夏夫人转过头,看向夏知鸢,恶狠狠道:“鸢儿,娘要去找你爹了,你记住,你父夏榆是为北宸而死,他无罪!”

    话落,夏夫人也一头撞在刀上断了气。

    “娘!不要!娘!”

    夏知鸢趴在地上,眼睁睁看着爹娘惨死在眼前。

    “放开我!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爹,娘,不要丢下沅沅!”

    胳膊用不上力那就用下巴顶,她像是感觉不到疼痛,用膝盖和下巴在地上攒动着,想爬到母亲身边,眼睛里充斥着血色,瞳孔欲裂。

    忽地。

    一件雪白的狐裘自天上降下。

    夏知鸢双腿打着弯被抱起,她楞楞地看着眼前的少年,眼里地恨意尚未消散。

    “别怕……”贺屿白抿了抿唇,半响只吐出来两个字。

    他叹了口气,伸手捂住夏知鸢的眼睛,将人抱起往外走。

    “贺世子!”汤河出声阻拦。

    贺屿白顿时语气森寒:“大人要抗旨不成?”

    冬青抽刀,护在贺屿白身旁。

    一场惨剧,自此收场……

    夏家,只余下个八岁女童。

    *

    云梦院,乱成一团。

    “哎呦,松嘴啊,松嘴,你这丫头是要把老婆子的手咬断啊!”

    水阁内烟雾缭绕,小小一只的夏知鸢浑身又脏又乱,通红的眼睛圆溜溜地睁着,胳膊死死抱着横在脖子前的一截手臂不松手。

    吴嬷嬷嘴里哀嚎,另一只手用力朝夏知鸢的屁股蛋儿上掐。

    她越掐夏知鸢咬地越狠,丝毫不顾自己。

    “松手,你这小蹄子!疯了!疯了!”吴嬷嬷直接一把搂住夏知鸢的肚子把她提在空中往外跑。

    “公子,快救救奴婢,哎呦,这丫头是个倔性子,这是想要活生生把我老太婆的肉咬下来!”

    屋内外温差太大,夏知鸢明显被冻地哆嗦了一下,贺屿白迅速解开狐裘将人裹住,低声训斥:“吴嬷嬷,你吓到她了!”

    “张嘴,夏知鸢。”

    少女嘴里发出幼兽的呜呜声,显然已经丧失了理智。

    “抬眼,看着我。”

    温柔清冷的嗓音宛如一层厚棉花裹住夏知鸢颤着的心,她缓缓张开嘴,愣愣地看着贺屿白。

    “嘶——”

    夏知鸢倒吸一口气,直到现在她才察觉到嘴巴酸胀,本就破了皮的唇瓣更是传来一阵阵无法忽视的痛意。

    是他?

    那个救了自己的哥哥。

    他把自己抱到一个陌生的房间后便直接送到刚才那个嬷嬷手上,那些人说是让她脱衣服沐浴,可动作粗暴、眼神很是凶狠,仿佛恨不得扒了她的皮。夏知鸢太害怕,只能趁机抱住一个人的胳膊咬住抵抗。

    唇上传来一股凉意,夏知鸢愣了一下,是贺屿白指腹轻碰了下。

    “疼不疼?乱咬什么。”

    少年皱着眉轻斥,但动作却是极为轻柔,眼里的担心更做不得假。

    吴嬷嬷恼怒地神色瞬间变得惊慌,她顾不上胳膊上的牙印,脸色煞白地跪下求饶:“公,公子……奴婢有罪,奴婢惊扰了姑娘,求公子惩罚。”

    “你先下去。”冬青瞧了眼不愿搭理仆人的贺屿白,朝吴嬷嬷挥了挥手,“记住,再有下次,决不轻饶。”

    吴嬷嬷灰溜溜地离开,临走前,余光看到那小姑娘紧紧搂着少年不放手,而向来严肃的少年竟也没动怒,只觉得心里震惊。

    公子对府里的小公子和小娘子从未这般耐心过。

    大夫人决计不会容忍这样的女子留在云梦院。

    即便她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八岁幼童。

    “别怕,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贺屿白轻轻抚摸怀里人的发顶,耐着性子同她解释:“吴嬷嬷是遵从我的命令带你沐浴,穿这一身定是难受的。夏知鸢……”

    察觉到怀里的姑娘颤了下,贺屿白顿了下,他想了想在法场上听到的称呼,再次开口。

    “沅沅,我与你兄长相识,常听他这般唤你,这是你的小名?是个很好听的名字,你娘亲很疼爱你……”

    “呜呜……”

    怀里的人开始抽泣,贺屿白早已尝过这种刻骨铭心又无能为力的时刻,他轻拍着夏知鸢,低声劝慰:“哭吧,别忍着,哭出来,就都好了。”

    “呜呜……哇……哇……娘……娘……沅沅想要娘……”

    贺屿白撤开了些,他单膝跪在地上,将夏知鸢放在地上,视线与她齐平,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夏知鸢,他们都死了,即便是你哭死,他们也回不来了!”

    冷冽的嗓音和淡漠的神情让夏知鸢霎时闭上了嘴,她哆哆嗦嗦,垂下头,委屈地小声抽泣:“娘,爹,兄长……沅沅讨厌……讨厌这里……”

    温热的掌心抚上发顶,夏知鸢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她悄悄抬起头,对上那双吸引了她好几次的眼睛。

    “夏知鸢,若我记得没错,你已经八岁,早已读了书识了字,不是无知幼童。别装傻,你要记住,他们已经不在了,从现在起,你要连带着他们好好活着,把他们记在心里。”

    夏知鸢怯懦地看着贺屿白,眼底带有一丝怒意却又不敢发泄。他所言不假,如今夏家已灭,若想生存,怕是只能依仗眼前这位。夏知鸢抬手蹭了蹭眼睛,神情乖巧无辜。

    “是哥哥你救了沅沅?哥哥……哥哥为什么不能救下娘和父亲?”

    贺屿白抚在夏知鸢发顶的手僵住,他垂下手,低声道:“是我无能,沅沅,忘了今天吧,乖一点,让侍女带你去沐浴,然后好好睡一觉。”

    “睡一觉,这里就不痛了吗?”夏知鸢捂着心口,神情懵懂,“沅沅痛。”

    贺屿白瞳孔骤缩,他猛然站起身,转身背对着夏知鸢,冷声道:“去吧,冬青,带她下去,务必照看好。”

    冬青牵着夏知鸢离开,余光却盯着贺屿白,眼底是抹不开的担忧。

    待四下安静时,贺屿白忽地攥住胸口,他手背青筋突起,脸色惨白,面庞狰狞一瞬,一口鲜血直接喷到了矮脚处绽放着的百合花上。

    顷刻间,纯白的花朵变得异常娇艳旖旎,渗着股寒光,在冬日里诡异、阴森。

    贺屿白擦掉唇角的鲜血,神情冷漠地仿佛片刻前吐血的那个人不是他,只有垂在宽袖中的五指攥到指腹泛白,透露出一丝掩藏在深处的情绪。

    *

    再次回到水阁,夏知鸢对上了一双双试探的眼睛,有怀疑,有好奇,也有不屑……

    是那个嬷嬷?

    她大抵能猜到是为何……

    就在众人沉默中,一个样貌清秀的侍女走上前,蹲在夏知鸢身前,笑着开口:“姑娘,奴婢名唤竹雨,来伺候您沐浴。”

    夏知鸢缓缓点了下头,沉默地任由她牵着自己走到里面。

    其间,竹雨温柔又有耐心,她时不时的问夏知鸢水冷不冷,力道重不重,对她没有丝毫恼意,和那个吴嬷嬷完全不同。

    夏知鸢提着的心逐渐放下,眼皮越来越重,直接睡了过去,等醒来时,就看到竹雨闭着眼趴在床边,一只手还压着她身上。

    大抵是维持一个姿势太久,腿部的酸麻感越来越重,夏知鸢忍不住动了动,竹雨掀起眼皮,看到夏知鸢惊喜说道:“姑娘,你醒了!”

    “你……一直在这里?”

    竹雨笑了笑,倒了杯水,扶起夏知鸢喂她喝了几口,才开口道:“奴婢担心姑娘醒来看到四下无人害怕,便私心留在这里,还望姑娘不要责罚。”

    夏知鸢摇了摇头,脸上有一丝困惑:“你,为何这样待我?”

    竹雨脸上羞赧一闪而过,跪在地上,认真道:“奴婢瞧着姑娘是个好相处的,想要抢在众姐妹之前谋得这份差事,还望姑娘恩准。”

    “差事?”

    “奴婢愿意留在这里伺候姑娘。”

    夏知鸢扯了扯唇,垂眸掰着指头,有些无措:“我,这……”

    “姑娘是担心公子不许?”竹雨接话。

    夏知鸢轻点下头,她不傻,夏府已经回不去了,如今寄人篱下,吃喝恐怕全要仰仗那个哥哥,她哪有什么资格要婢女。

    “姑娘无需担心,奴婢瞧着公子对姑娘关心的紧,只要姑娘开口,公子定不会拒绝。”竹雨一脸期盼:“姑娘是个女娘,总归身边要有个婢女伺候,公子院里大多都是男子,多有不便,若姑娘觉得奴婢用着舒心,便留下奴婢。”

    夏知鸢左右为难,既期盼着想留下,又害怕违背他的意愿,一时间不敢答应。

    蓦地。

    一道调侃的声音响起。

    “若真是喜欢,为何不开口同意?”

    夏知鸢抬头看过去,贺屿白站在门外表情淡漠,他身后站着一位白衣公子正笑着看自己。

    “我……”夏知鸢慌里慌张从床上蹭着要往下挪。

    跪在地上的竹雨神情恐慌,立刻跪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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