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一下,竹雨腰侧被狠狠撞在木床边,她痛呼一声,不敢耽误半秒,手和头贴在地上,咬牙忍痛跪在地上,不停磕头求饶。
她的整张脸已经红肿的看不出原本的肤色,紫红交替,脸上有许多极为明显的指痕,鼻涕眼泪黏在唇瓣四周,身子不停地颤着。
显然她在路上又经历了一番毒打。
夏知鸢大脑轰的一下炸开,急需想出一个策略解救她们二人。
“求姑娘替奴婢求饶,姑娘想念公子非逼着奴婢前去打探,可侯府严禁婢女靠近公子院房,奴婢为让姑娘安心不惜冒犯府规,求姑娘救救奴婢。”
竹雨抢在夏知鸢开口前堵住她的嘴,把一切都归咎在她身上。
分明是她自作主张说哥哥会来的,亏她还想着救她……夏知鸢眼底闪过一丝受伤,而后很快恢复平静。
眼下阵仗任谁都看的懂,竹雨是想将罪过推在她身上。而来人气势汹汹,压根没有细问的打算,怕是想直接找自己算账。
夏知鸢只觉得可笑,过去不知她如此招人嫌弃。不是没疑惑过竹雨为何对自己那般善意,只是不愿舍弃那份温情,现下倒是显得她太过天真,遭了报应。
她不傻,贺屿白同哥哥一样长相俊美,脾气温和,自然招人喜欢,有女子倾慕实属正常。可这份心思不该存着算计,竹雨更不该打着她的名义做事,如今又陷害她。
在内宅中,过于聪慧的人,大多都命短,招人记恨。短短数月,夏知鸢经历家破人亡,被人侮辱欺压,已然学会了伪装。
她想要活着。
夏知鸢掀开被子飞快下床,抱住竹雨的胳膊,同她一样开始哭泣“呜呜,呜呜,是沅沅的错,是沅沅害了竹雨姐姐,可沅沅从未出言强迫过你做什么啊,我什么都不知道。”
“不是的,夫人,是姑娘说了想念公子,让奴婢去寻他……”竹雨惊叫。
有公子在,即便夏知鸢认下也顶多受一些皮肉苦,但大夫人可是会要她的命!竹雨,看向夏知鸢的眼神满是怨恨,极其后悔往日对她的关怀,她就不该接下这活计,府内流言没错,她就是个灾星!
贺大夫人皱眉看着这主仆二人,只觉得心里更厌烦。
一个贪官之子凭什么用她丈夫儿子用命换来的军功换!
夏知鸢转头跪对着贺大夫人,小声说:“都怪沅沅许久没见到贺哥哥便闷闷不乐,竹雨姐姐怕是见我失落便自行做主去寻哥哥,求,求夫人饶她一命,沅沅、沅沅愿意受罚。”
两张嘴,叽叽喳喳哭泣声不断,贺大夫人只觉得头疼。
孙嬷嬷上前替她揉了揉太阳穴,小声宽慰:“夫人,想必是那婢子起了私心。毕竟二公子昨日……”
贺大夫人心里窝火,脸色瞬间阴沉可怖,怒呵道:“聒噪,棍杖可免,把这主仆二人即刻扔出府去!”
夏知鸢眼疾手快抱住孙嬷嬷的腿。
*
另一边,云梦院书房内寂静无声。
白苏随手从花盆中捡起一个石子砸向端坐在桌前的贺屿白。
在石子砸到他之前,冬青迅速伸手接住,不满道:“白苏,放肆。”
“不是我说,偏房的哭闹声吵得我都耳朵疼,你,没反应?”白苏左看右看,实在捉摸不透。
说不在乎,他能一怒之下将亲侄子踢进那冬日的水塘里。说在乎,那边鬼哭狼嚎成那般,这人却仿佛一尊佛像端坐在此,一动不动。
偏房的哭喊声确实大,偏偏他们所处的书房恰巧与夏知鸢的卧房只有一墙之隔,全都听得一清二楚。
“呜呜呜,夫人,沅沅错了,求夫人不要赶沅沅出去……”
“夫人饶命!真的是夏小姐让奴婢去的,奴婢是被逼的……”
“沅沅没有啊,沅沅没有……”
两道哭喊声交错着传到书房,夏知鸢的哭声着实太过撕心裂肺,连冬青都生出一丝不忍,出声提醒:“公子。”
“母亲这般厌恶她,倒是不能将她交到枕院。”
“公子原是打算让大夫人帮养夏姑娘?”
贺屿白抬眸:“不然?我一男子在院中养个小丫头算什么?”
冬青哑然,他只观贺屿白之前对夏知鸢各种特别以为他是打算亲自管这事情,更何况他昨夜宁可自己憋屈也不忍吵醒夏姑娘,这还是公子头一次在侯府蜷在地上睡了一晚啊。
白苏调侃:“既然不喜,何不给她找个人家养育,也省得府里不安生,我看大夫人对夏姑娘怨恨不少。”
贺屿白沉默不语。
他自知母亲为何如此,但他答应过夏大人,又有夏知皓托付,不能草率了事。更何况夏榆死前说的事情,必定是他信任的夏家旧人私藏着证据。
他们近日搜查无果,若那人返京,终有一日会找上旧主夏知鸢。
“瞻前顾后可不是公子作风,想留便留下,一个丫头而已,难道云梦院还养不起?”白苏语气猖狂,打断了贺屿白的思绪。
终于,又听到隔壁传来的夏知鸢哭喊声后,贺屿白站了起来。
冬青心思一动,果然公子不会不管。
昨日之前,整个宁远侯府包括云梦院的仆人都以为夏知鸢被冷落忘记了,可只有冬青清楚,她所住的地方是公子专门指定的院子。
这一番操作里全是细微的心思,谁能想到,一面墙,隔开的是贺屿白的书房和夏知鸢的卧房!
公子自幼练功,耳力超群,但凡夏姑娘那侧有一点大的动静他都能听得一清二楚。若有异样,贺屿白自会第一时间得知。
只可惜近日他们确实没在府中,白白浪费了这道心意,害夏知鸢受了诸多白眼。
直到现在冬青都认为,公子将对自己的怜悯投射在那女童的身上,同为痛失亲人,夏知鸢的经历甚至更悲惨,这便让连泪都不允许流一滴的贺屿白难免对她生出一种认同感,怜惜感。
但他又足够冷静,不允许自己沉溺其中。
是以对夏知鸢的态度多变,难以捉摸。
“白苏留在这里,冬青,同我去偏院。”
冬青回过神,低头称是。
夏知鸢已经哭到嗓子干哑到呕吐,她死死抱着一旁孙嬷嬷的腿不放,生怕被人拖着扔出去。
不能走,走了,她就真的流落街头了。
此时此刻,夏知鸢无比期盼有个人能来拯救自己。
“夫人,沅沅没爹娘了,求夫人不要赶沅沅走。”
贺大夫人冷漠不语,瞧着她凄惨的模样心底反倒生出一丝极为痛快的感觉。
孙嬷嬷捕捉到主子的神情,心里大喜,手上力道加重,“松手,别抱着了,再如此,小心奴婢把你胳膊折了!”
她食指拇指用力揪起夏知鸢胳膊、大腿上的肉,速度飞快。
即便隔着厚重的棉花,被掐时也有股钻心的疼,夏知鸢小腿扑腾着,想要踹开那只大钳子,但又不敢松开抱着孙嬷嬷的手,只能忍着痛,小声呜咽着。
一连掐许多下,孙嬷嬷胳膊发酸,仰头看向贺大夫人,“夫人,这……”
贺大夫人脸色难看。
一个没爹没妈的小丫头竟敢这么倔。
孙嬷嬷不敢再耽误,大骂道:“你个小贱蹄子,要想活命就立刻松开,整个宁远侯府,就连公子也需——”
“连我也要怎么?”贺屿白冷声质问。
孙嬷嬷抬头对上一双冷厉的眸子,心底大惊,连忙松开手,跪在地上。
糟糕,公子此刻怎会在府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