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微是被一阵奇怪的味道呛醒的。
画室的晨光里飘着股焦糊味,混着劣质檀香的气息,像谁把点燃的火柴扔进了装咖啡豆的罐子。她披着毯子走出卧室,看见陆承宇正蹲在画架旁,手里举着支点着的香,对着那束插在玻璃瓶里的向日葵念念有词。
准确说,是对着半束——暴雨里幸存的花盘歪歪扭扭,残存的花瓣卷着边,活像被踩过的太阳。
“你在干嘛?”沈知微揉着眼睛笑出声。
陆承宇手忙脚乱掐灭香,耳根红得发烫:“网上说……用檀香熏一熏,花能活得久点。”他指着窗台那盆新搬来的绿植,“我还买了这个,说能净化空气,帮花续命。”
沈知微凑近一看,差点背过气去。那盆所谓的“净化绿植”,分明是她去年扔掉的杂草,被他从楼下花坛里挖回来,还郑重其事套了个青花瓷盆。
“陆承宇,”她扶着额头叹气,“这是狗尾巴草。”
陆承宇愣住,半晌才憋出句:“它长得挺精神的啊……”
正说着,厨房传来“砰”的一声闷响。两人冲过去时,看见煎锅倒扣在地上,锅底糊着层黑炭似的东西,旁边的鸡蛋壳堆得像座小山。
“我想煎你喜欢的糖心蛋,”陆承宇举着把沾着蛋壳的锅铲,像个等待挨训的小学生,“但它总往外跑。”
沈知微看着他鼻尖沾着的面粉,突然想起十七岁那年,他也是这样,在她家厨房偷煎鸡蛋,结果把锅烧得冒黑烟,最后两人蹲在地上分食那块糊成炭的蛋,笑得眼泪直流。
心脏某个角落忽然软下来,带着点酸涩的暖意。她接过锅铲:“站旁边看着,学不会就别想碰我的厨房。”
陆承宇果然乖乖站在一旁,像只大型犬似的探头探脑。沈知微打蛋时,他突然说:“知微,昨天顾晏辰给我发消息了。”
油锅“滋啦”一声响,蛋液鼓起金黄的边。沈知微的动作顿了顿:“他说什么?”
“没说什么。”陆承宇踢着脚下的蛋壳,“就发了张照片,你落在酒店的手链,他说寄到画室来。”
那是顾晏辰送的订婚礼物,铂金链上坠着颗小太阳,是他特意找工匠打的。沈知微沉默着把煎蛋盛进盘里,糖心蛋黄流出来,在白瓷盘上晕开小小的黄渍,像滴没擦干净的眼泪。
下午快递敲门时,陆承宇抢着去拿。拆开纸箱,除了手链,还有个信封,收件人写着沈知微,笔迹是顾晏辰的。
陆承宇捏着信封的手指泛白,递过来时像递着颗定时炸弹:“他给你的信。”
沈知微盯着信封上的火漆印,忽然想起顾晏辰总说她拆信太急,火漆总被撕得乱七八糟。她指尖划过那道精致的封口,迟迟没拆开。
“要不……我帮你烧了?”陆承宇突然说,眼睛亮得像藏着只跃跃欲试的小兽。
沈知微被他逗笑,把信封塞进画夹深处:“等我想拆的时候再说。”
陆承宇却像是松了口气,转身去搬画材时,没留意脚边的狗尾巴草盆栽,“哗啦”一声连盆带土摔在地上。他手忙脚乱去捡,结果踩了满脚泥,在地板上印出一串小梅花,活像谁家小狗闯了祸。
沈知微看着他狼狈的样子,突然觉得那些撕心裂肺的过往,好像真的能被这些笨拙的瞬间慢慢磨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