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老宅的饭桌上,气氛像结了层薄冰。
沈母给顾晏辰夹着菜,眼神却总往沈知微身上瞟:“晏辰最近忙不忙?上次跟你说的那个项目……”
“妈。”沈知微放下筷子,“我有话跟你们说。”
陆承宇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客厅门口,手里提着个保温桶,笑得一脸乖巧:“阿姨叔叔好,我给知微送点吃的。”
沈父把茶杯重重放在桌上,茶水溅出来烫红了手背。顾晏辰放下筷子,起身时椅腿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陆先生倒是消息灵通。”
“我怕知微没胃口,”陆承宇打开保温桶,里面是条红烧鱼,鱼皮皱巴巴的,葱花撒得像座小山,“她胃不好,我学着做了点。”
沈知微看着那条鱼,突然想起昨天下午,他在厨房跟鱼搏斗了两个小时。鱼鳞溅得满墙都是,他举着把菜刀追着跳出锅的鱼跑,最后差点把鱼缸里的金鱼当成食材丢进锅里。
“胡闹!”沈父拍着桌子站起来,“我们家知微不是让你这样耍的!”
陆承宇把保温桶往桌上一放,挺直脊背:“叔叔,我是真心想照顾知微。以前是我混蛋,以后不会了。”
“你拿什么保证?”顾晏辰的声音冷得像冰,“你能保证不再让她哭?能保证……”
“我保证不了。”陆承宇打断他,眼睛却看着沈知微,“但我能保证,她哭的时候,我一定在。她笑的时候,我笑得比她还傻。”
沈知微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下,酸得发胀。她想起暴雨里他抱着向日葵的样子,想起他把狗尾巴草当绿植的样子,想起他用调色刀刮胡子的样子——这个男人笨拙得要命,却把所有的真心都捧到她面前,带着血和泥,也带着光。
“爸,妈,”她站起身,走到陆承宇身边,“我选择他。”
沈母的眼泪一下子涌出来:“知微,你忘了他当初……”
“没忘。”沈知微握住陆承宇的手,他的手心全是汗,还沾着点鱼鳞,“但我也记得,他为了给我买想吃的蛋糕,在雪地里摔断过腿;记得他把第一个月工资全给我买了画材,自己啃了一个月馒头;记得……”
她哽咽着说不下去,陆承宇悄悄捏了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她眼眶发热。
那天的晚饭最终不欢而散。顾晏辰走时,把那本画册放在门口,封面是沈知微画的向日葵,旁边有行他写的小字:祝你得偿所愿。
回去的路上,陆承宇握着方向盘的手还在抖。沈知微打开保温桶,夹起一块鱼肉塞进他嘴里:“其实挺好吃的,就是咸了点。”
陆承宇嚼着鱼肉,突然笑出声:“我放了三勺盐,以为这样能入味。”
车窗外的路灯一盏盏往后退,像串流动的星子。沈知微靠在他肩上,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鱼腥味,突然觉得,那些尖锐的疼痛好像真的在慢慢软化。
就像这条被煮得乱七八糟的红烧鱼,虽然卖相难看,却藏着笨拙的温柔,在微凉的夜色里,暖得人心头发烫。
画室的门没锁,推开门时,看见那半束向日葵还立在窗台上。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给卷曲的花瓣镀上金边,像个倔强的小太阳。
陆承宇从背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发顶:“知微,以后我给你画吧。”
“你会画画?”沈知微笑他。
“不会,”他在她耳边吹气,声音里带着笑意,“但我可以把自己画成向日葵,天天对着你转。”
沈知微笑着转身捶他,拳头落在他胸口,却被他抓住按在心上。画室里的狗尾巴草在风里摇摇晃晃,画夹深处的信封安安静静躺着,阳光漫过地板,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或许伤口永远不会消失,或许未来还会有争吵和眼泪,但此刻掌心的温度,厨房的烟火,还有那条咸得发苦的红烧鱼,都在说:没关系,慢慢来。
毕竟,最好的故事从来不是一帆风顺,而是摔了跤还能笑着爬起来,擦掉眼泪,发现身边那个人,正举着朵歪歪扭扭的向日葵,傻笑着等你一起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