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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夜兰开寄远思

    腊月的风裹着碎雪,像无数细针扎在窗纸上,发出簌簌的响。沈知微裹紧了厚棉袄,坐在暖房角落的藤椅上,手里捧着本翻旧的植物图鉴,目光却没落在书页上,而是盯着玻璃窗外那棵落满雪的老槐树。

    树桠间悬着个旧鸟窝,是去年春天燕子搭的。顾晏辰临走前还笑着说,等他回来,说不定能看到新燕衔泥。可如今雪都下了好几场,燕巢空着,归人也杳无音讯。

    “又在发呆?”陆承宇端着两杯热可可进来,玻璃杯壁凝着水珠,在暖房的热气里很快晕成一片湿痕。他把其中一杯放在沈知微手边的小几上,“刚烤的棉花糖,放进去尝尝。”

    沈知微回过神,拿起棉花糖丢进热可可里。褐色的糖块慢慢融化,在奶泡上晕开浅棕的纹路,像幅模糊的地图。“晏辰又来信了。”她低声说,声音被暖房里的水汽泡得发闷。

    陆承宇握着杯子的手指顿了顿,随即恢复自然:“这次说什么了?”

    “说在山里遇到位老匠人,在学做竹编,”沈知微用小勺搅动着热可可,“还附了张竹篮的速写,线条糙得很,像是急着画完的。”她没说的是,信里依旧没提归期,甚至没问起暖房里的花。

    陆承宇沉默着,视线落在那盆即将绽放的墨兰上。花苞已经鼓得快要裂开,紫得发黑,像浸在墨水里的玉。“竹编挺好的,”他忽然说,“等他回来,让他编个花架,正好放你的菜种盒。”

    这话本该是暖的,沈知微却听出点勉强的笑意。她抬起头,撞进陆承宇的眼睛里——那里像结了层薄冰的湖面,看似平静,底下却藏着暗流。她忽然想起前几日整理储藏室,在旧木箱的夹层里翻出的东西。

    那是一沓顾晏辰少年时的画稿,大多是速写,画的是她和陆承宇。有她蹲在菜园里拔草的背影,有陆承宇趴在石桌上写作业的侧影,还有一张,画的是三人挤在老槐树下分吃西瓜,蝉鸣在画纸边缘跃动。画稿背面,用铅笔写着行小字:“知微说,夏天永远不会结束。”

    可夏天明明会结束,就像人总会离开。沈知微捏着热可可的杯子,指尖被烫得发麻,却没松开。

    “墨兰好像要开了。”陆承宇忽然转移话题,指着那盆花,“今晚可能就会绽。”

    暖房里的温度计指向十八度,是兰花最喜欢的温度。沈知微站起身,走到花盆前。果然,最外层的花瓣已经微微张开,露出里面浅黄的蕊,像藏着颗星星。“李大爷说,墨兰开花要凑时辰,得是寒夜里最静的时候。”她轻声说,像是在对花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陆承宇没接话,只是拿起喷壶,往花盆周围的地面喷水。水雾在暖黄的灯光里升腾,落在玻璃上,凝成细小的水珠,让窗外的雪景变得朦胧起来,像幅洇了水的水墨画。

    夜里,沈知微果然没睡踏实。凌晨三点,她披衣起身,轻手轻脚地推开暖房的门。墨兰真的开了。

    三朵花并排立在叶间,紫得沉静,香气清冽,像浸了月光的酒。陆承宇居然也在,他坐在藤椅上,手里拿着速写本,借着手机的微光在画画。听到动静,他抬起头,屏幕的光映在他眼底,亮得惊人。

    “醒了?”他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刚想开,就等你来呢。”

    沈知微走到他身边,低头看速写本。纸上的墨兰已经画得差不多了,线条细腻,连花瓣上的纹路都清晰可见。只是画的角落,多了只停在窗台上的孤燕,翅膀收拢着,像是在等天亮。

    “画得真好。”她由衷地说。

    “不如真花好看。”陆承宇合上速写本,把手机的光打在花朵上,“顾晏辰以前总说,你养花的时候,眼睛比花还亮。”

    沈知微的心猛地一揪。是啊,顾晏辰最懂她对花草的心思。他知道她喜欢清晨给月季喷水,知道她会把枯萎的花瓣埋进土里当肥料,知道她对着开花的兰草能坐一下午。这些事,她从没跟陆承宇说过,可他却从顾晏辰那里听来了。

    “他……”沈知微想说些什么,却被陆承宇打断。

    “把花剪下来吧,”他说,“找个玻璃瓶插着,能开得久些。”

    剪刀是陆承宇特意磨过的,刃口锋利,剪断花茎时几乎没发出声音。沈知微捧着三朵墨兰,花瓣上还沾着暖房的湿气,凉丝丝的。她找了个细颈玻璃瓶,注了半瓶清水,把花插进去,摆在画室的窗台上。

    月光透过结了薄冰的玻璃照进来,落在花瓣上,紫得发幽。沈知微忽然想起顾晏辰信里提过的竹编,鬼使神差地说:“等他回来,让他用竹篾编个灯罩吧,罩在这瓶花外面,肯定好看。”

    陆承宇正在给画架上油,闻言动作顿了顿,木柄的刷子在手里转了半圈:“好啊。”

    可话出口,两人都沉默了。谁也不知道顾晏辰什么时候能回来,甚至不知道他会不会记得这些随口说的约定。暖房里的兰花开了,开得正好,可那个说过要一起看花的人,却在千里之外的山里,忙着学编竹篮,忙着画那些她看不懂的速写。

    “我去煮点粥。”沈知微率先打破沉默,转身往主屋走。经过陆承宇身边时,她看到他袖口沾着点颜料,是她最喜欢的钴蓝色,像顾晏辰画里的海水颜色。

    厨房的灯亮起来,昏黄的光晕透过窗纸,在雪地上投下块模糊的暖斑。沈知微淘米时,手指被冷水冻得发僵,她想起去年这个时候,顾晏辰在厨房跟她抢着淘米,结果把水洒了一地,陆承宇在旁边笑着递抹布,三个人闹哄哄的,连寒气都被驱散了。

    如今厨房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个人的影子落在墙上,被灯光拉得很长,像根绷得快要断的弦。

    陆承宇走进来时,手里拿着个小布包。“刚翻到的,”他把布包放在灶台上,“去年顾晏辰寄来的海苔,说给你做海苔粥。”

    布包里的海苔带着淡淡的咸腥味,像海风扑在脸上。沈知微捏起一小撮闻了闻,眼眶忽然就热了。她赶紧低下头,往锅里倒水,水声哗啦,掩住了细微的哽咽。

    粥煮得很慢,米香混着海苔的咸,在厨房里慢慢弥漫。陆承宇坐在灶门前添柴,火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把他的侧脸照得柔和又疏离。沈知微靠着门框看着他,忽然觉得,他们之间像隔着层透明的冰,看得见彼此的温度,却摸不到真实的暖意。

    她知道陆承宇在迁就她,在小心翼翼地维护着什么。他从不提顾晏辰可能不会回来的事,从不问她对未来的打算,只是陪着她守着这方小院,守着那些不知能否等到春天的种籽。可这份迁就,像根细刺,扎在她心里,不疼,却总让人惦记着。

    “粥好了。”沈知微盛了两碗粥,海苔的绿色在白粥里散开,像浮着片小小的海。

    两人坐在厨房的小板凳上喝粥,谁都没说话。窗外的雪又开始下了,落在窗台上,发出细碎的声响。暖房里的墨兰香气飘了过来,清冽的香混着粥的暖,竟生出种奇异的落寞。

    沈知微忽然想起顾晏辰临走前,在火车站说的话。他说:“知微,你要是觉得等得累了,就……”他没说完,被陆承宇打断了,陆承宇拍着他的肩膀说:“别瞎操心,我们会把暖房打理得好好的,等你带着海边的风回来。”

    当时她只觉得顾晏辰矫情,现在才明白,有些等待,从一开始就藏着让人不安的缺口。

    喝完粥,陆承宇收拾碗筷,沈知微回了画室。窗台上的墨兰在月光下静静开着,她拿起陆承宇没画完的速写,看着那只孤燕,忽然想给顾晏辰写封信。

    笔尖落在纸上,却迟迟写不出字。想问他山里冷不冷,想问他竹编学得怎么样,想问他还记得暖房的兰草吗,可话到嘴边,都变成了犹豫。她怕问得太多,像在催促;又怕问得太少,显得不够在意。

    陆承宇走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沈知微握着笔,对着空白的信纸发呆,月光落在她低垂的眼睫上,像结了层霜。

    “想寄花吗?”他忽然说,“墨兰能放很久,用干冰裹着,能寄到山里。”

    沈知微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光亮,又很快暗下去:“会不会太麻烦了?”

    “不麻烦。”陆承宇拿起那瓶墨兰,“我明天去镇上买干冰,再找个保温箱。”他顿了顿,补充道,“再放包你做的桂花糖,他以前总说,兰香配糖甜,像你笑的样子。”

    沈知微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信纸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她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是哭顾晏辰的缺席,还是哭陆承宇的周到,又或者,是哭自己被困在这份等待里,进退不得。

    陆承宇没递纸巾,只是拿起那支笔,在她面前的信纸上写下:“墨兰开了,像你画里的深海。”

    然后他放下笔,转身走出画室,轻轻带上门,把一室的月光和泪痕,都留给了沈知微自己。

    暖房里的墨兰还在静静散发着香气,窗外的雪越下越大,仿佛要把整个世界都埋进纯白的寂静里。沈知微看着纸上那句“像你画里的深海”,忽然觉得,她和陆承宇,还有顾晏辰,就像这寒夜里的三朵墨兰,各自在自己的角落里绽放,香气能飘到彼此身边,根却隔着无法言说的距离。

    她终究没在信纸上再写一个字,只是把那瓶墨兰小心地收进了保温箱。或许有些思念,不必说出口,就像有些等待,明知可能落空,却还是忍不住守着那点微弱的光,盼着一个不知会不会到来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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