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伏那天,陆承宇不知从哪儿翻出个旧木箱,里面装着些顾晏辰留下的“宝贝”——锈迹斑斑的园艺剪、缺了口的洒水壶,还有本封面写着“植物变异培育秘籍”的笔记本,纸页泛黄,边角卷得像朵菊花。
“你看这个。”陆承宇献宝似的举着笔记本,指着某页用红笔圈出的句子,“说用蜂蜜水浇多肉,能养出彩虹色的叶片。”
沈知微正在给仙人掌换盆,闻言差点把花盆扣在他头上:“顾晏辰小时候骗你用酱油浇月季,说能开出黑玫瑰,你忘了?结果那盆花三天就烂根了。”
“此一时彼一时嘛。”陆承宇摸着下巴,眼神亮晶晶的,像发现了新大陆,“说不定这次是真的呢?你看这笔记多认真,还有实验数据呢。”
沈知微凑过去看,只见笔记本上写着“蜂蜜水浓度:一勺蜂蜜兑一桶水”,下面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旁边批注“蜜蜂闻了都想来筑巢”。她扶着额头叹气:“这分明是他瞎编的,你看这笑脸,跟他小时候糊弄你帮忙掏鸟窝时画的一模一样。”
可陆承宇已经动了心思,第二天一早就买了瓶槐花蜜回来,非要给窗台上那盆玉露“加餐”。沈知微拦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往土里浇淡黄色的蜂蜜水,浇完还蹲在旁边念念有词:“快变彩虹色,变不出来我就把你送给李大爷喂兔子。”
结果第三天,玉露没变成彩虹色,盆底倒爬出来几只肥硕的蚂蚁,黑压压的一片,正顺着桌腿往墙上爬。陆承宇吓得差点踩翻花盆,抄起扫帚就追,蚂蚁没打着,倒把沈知微刚扦插的月季苗扫倒了三盆。
“你别动,我来。”沈知微捏着镊子,精准地夹起蚂蚁扔进肥皂水碗里,“都说了是瞎编的,你偏信。顾晏辰以前还说用啤酒擦叶片能发光,结果你把他的啤酒偷来浇绿萝,被他追着打了半条街。”
陆承宇挠着头傻笑,耳尖红得像熟透的樱桃:“那不是年轻嘛。”他蹲在旁边看沈知微灭蚂蚁,忽然指着墙角的蜘蛛网,“你看那只蜘蛛,是不是在嘲笑我?”
沈知微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一只巴掌大的园蛛正趴在网中央,八条腿张得开开的,确实有点耀武扬威的架势。她强忍着笑:“它可能是来帮忙抓蚂蚁的,你别得罪它。”
这话刚说完,陆承宇突然跳起来,原来有只蚂蚁爬到了他的裤腿上。他手忙脚乱地往下拍,结果脚下一滑,差点摔进旁边的水盆里,溅得满身是水,活像只落汤鸡。
沈知微笑得直不起腰,眼泪都快出来了:“陆承宇,你这是在给蚂蚁表演跳水吗?”
陆承宇抹了把脸上的水,非但不气,反而指着水盆里的倒影乐:“你看我这发型,是不是比镇上理发店剪的还时髦?”
折腾了一上午,总算把蚂蚁清理干净了。那盆被蜂蜜水“滋养”过的玉露,叶片软塌塌的,像是生了重病。陆承宇蹲在旁边唉声叹气,活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别愁了,”沈知微递给他块西瓜,“下午我们去李大爷那儿讨盆新的。对了,顺便问问他,顾晏辰小时候是不是总爱瞎编养花秘籍糊弄人。”
李大爷家的院子里,几只老母鸡正在刨土。听说了蜂蜜水浇多肉的事,李大爷笑得假牙都快掉了:“那小子打小就鬼主意多!以前说要教承宇孵小鸡,把鸡蛋埋在暖房的土里,说要模拟母鸡的体温,结果孵出一窝蛆来,把知微吓得三天不敢进暖房!”
陆承宇的脸瞬间红透了,原来还有这档子事。他偷偷看沈知微,见她正捂着嘴笑,眼睛弯成了月牙:“我说我怎么对暖房的泥土有阴影呢,原来是这回事!”
从李大爷家讨了盆新的玉露,还顺便带了些菜苗。回去的路上,陆承宇拎着菜苗,脚步有点慢:“知微,我是不是特别笨?连养花都会搞出这么多笑话。”
“不笨啊,”沈知微转头看他,阳光落在她脸上,暖洋洋的,“就是有点……可爱。”
陆承宇的耳朵又红了,低头踢着路边的小石子,嘴角却忍不住往上翘。
回到家,陆承宇非要给菜苗搭个新的架子,说要展示一下真正的动手能力。他找出几根竹竿,学着顾晏辰笔记里画的样子,开始捆扎。结果捆到一半,架子突然塌了,正好砸在旁边的番茄苗上,把刚结的小番茄砸掉了好几个。
“哎呀!”陆承宇心疼得直跺脚,赶紧去扶番茄苗,结果又碰倒了旁边的黄瓜架,真是越帮越忙。
沈知微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样子,干脆搬了把椅子坐在旁边,嗑着瓜子当观众:“陆师傅,加油啊,我看好你哦!”
陆承宇被她看得更紧张了,手里的绳子缠成了一团乱麻。他越着急越解不开,最后干脆把绳子往地上一扔:“不干了!这破架子谁爱搭谁搭!”
沈知微笑得前仰后合,走过去帮他解绳子:“你呀,就是太急躁。顾晏辰以前搭架子,也总把竹竿弄反,还是我教他看竹节的朝向呢。”
“那你也教教我。”陆承宇凑过来,肩膀几乎碰到她的肩膀,呼吸带着淡淡的西瓜清香。
沈知微的心跳漏了一拍,赶紧低下头,指着竹竿上的节疤:“你看,这个凸起的方向要朝上,这样才稳……”
两人头挨着头,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落在他们交叠的手上。陆承宇的手指很长,指尖有点粗糙,是常年干活留下的痕迹。沈知微教他打绳结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掌心,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缩了手,脸上却都带着藏不住的笑意。
好不容易把架子搭好了,虽然歪歪扭扭的,总算能站稳。陆承宇看着自己的“杰作”,得意地拍了拍手:“你看,还是挺像样的吧?”
话音刚落,一阵风吹过,架子又晃了晃,好像随时会塌。沈知微赶紧扶住:“还是我再加固一下吧,不然你的番茄苗怕是活不到结果了。”
傍晚,陆承宇突然神秘兮兮地拉着沈知微去暖房,说有惊喜给她。只见暖房中央摆着个竹编的小篮子,里面放着几颗圆滚滚的草莓,是他下午特意去镇上买的。篮子旁边,还放着个歪歪扭扭的竹蜻蜓,翅膀上还沾着点颜料。
“这是……”沈知微拿起竹蜻蜓,忍不住笑了,“你编的?”
“嗯,”陆承宇有点不好意思,“看顾晏辰的笔记学的,他说你小时候最爱玩这个。我试了好几次,总算是编出来了。”
竹蜻蜓的翅膀一边长一边短,转动起来摇摇晃晃的,像只喝醉了酒的蝴蝶。可沈知微看着它,心里却暖暖的,比吃了草莓还甜。
“真好看。”她把竹蜻蜓别在发间,转身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脸,“陆承宇,谢谢你。”
陆承宇看着她发间的竹蜻蜓,又看看她亮晶晶的眼睛,突然觉得,那些搞砸的架子、养死的多肉、闹笑话的蚂蚁,都成了最珍贵的回忆。
暖房里的灯亮了,照得黄瓜架上的水珠闪闪发亮。陆承宇拿起水壶给新栽的菜苗浇水,动作还是有点笨拙,却比之前细心多了。沈知微坐在旁边的藤椅上,手里转着那只歪歪扭扭的竹蜻蜓,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笑出了声。
也许生活就是这样,总有搞砸的事情,总有闹不完的笑话,但只要身边有个愿意陪你一起傻笑、一起收拾烂摊子的人,日子就会像这暖房里的植物,充满阳光和希望。
窗外的蝉鸣还在继续,像是在为这对欢喜冤家唱着歌。而那本写着“植物变异培育秘籍”的笔记本,被沈知微收进了抽屉最深处,上面还压着那只爬过蚂蚁的玉露花盆——或许有一天,他们会真的试试用蜂蜜水浇花,不过这次,一定会准备好更多的肥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