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案初现

    程雅音猝不及防被抓住衣襟,被拉扯地步伐不稳,耳边只听到女人亢奋的声音:“给我,给我做嫁衣。”

    程雅音今日穿的是一身水红色齐腰襦裙,衬得她肤色雪白,这抹红落入那女人的眼中,却似乎点燃了什么执念,让她抓扯着不放手。

    院长大惊失色,过来拉住女人的手,喝道:“兰心,不可冲撞贵人!”

    揽月和正在库房清点物品的保母们听到动静,出来看到这场面,都吓得魂飞魄散,一群人冲过来将女人拉开,程雅音得了喘息的机会,抚着胸口惊魂未定地看着被众人团团围住的女人。

    那女人似乎神智有缺,方才还凶恶地要将程雅音身上的衣服扯下来,甫一被拉开,便坐在地上哭嚎起来:“我要做嫁衣!没有嫁衣,夫君便不跟我成婚,夫君他不要我了!”

    那撒泼打滚的架势,活脱脱像一个心智不全的小孩。

    动静闹得这般大,周围有不少孩子躲在廊柱后探出脑袋观望。她们望着哭号不止的女人,眼神中虽有畏惧,却并无惊慌,可见已不是第一次目睹这种场景。

    揽月帮着程雅音整理凌/乱的衣襟,院长不住地向她道歉请罪,她摆摆手表示无事,忍不住好奇慈幼院里怎么会有一个神智疯癫的女人。

    院长见程雅音神色中的确没有怪罪之意,松了一口气,先吩咐保母们一拨安抚受惊的孩子们,另一拨连哄带拉地将女人带下去,自己则带着程雅音和揽月步入内室,亲自端水执篦,替她整理仪容。

    她一边替程雅音卸下松散的钗环,一边娓娓说道:“夫人莫怪罪兰心,这孩子也是个可怜人。她是前任院长杜夫人的女儿,杜院长早年丧夫,孤身一人拉扯女儿长大,还要支撑慈幼院多年,劳体劳心,五年前便仙去了。兰心这孩子从小便懂事,她承母亲遗志,一直留在慈幼院照顾孩子,教她们读书识字,从前街坊四邻都称她一声‘小菩萨’。”

    程雅音问:“如此说来,倒是个心善又有才学的姑娘,怎么会变成如今这样?”

    院长长叹一口气,道:“大约两年前,兰心忽然从慈幼院离开了,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只看见她房中留有一封辞别信,信中写着她已觅得良人,要追随他相守一世。除此之外,那个人姓甚名谁,是何身份,又要跟着他去何处,她一概未写。

    “我们谁都没想到,兰心这样懂事的孩子,会做出私奔这种事,对方又身份不详,怎不叫人担心?也是我平日里对她疏于关怀,连她何时动了春心都不知道。我即刻问过与她交好的几个保母,她们都说兰心这一向确实和以前不一样了,好像心里藏着什么喜事似的,笑容都比以前多了,问她,她只说上天垂怜,叫她遇见了一个好人,不嫌弃她孤苦无依,还对她处处照拂。再细问那是何人,兰心却只笑而不语,保母们只当她少女怀春羞于启齿,也不便多问了。

    “虽不知兰心为何要瞒着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但想到这孩子自小坎坷,若真能寻得一个好夫婿,以后就不算无依无靠了。杜院长一生怜弱庇孤,我们都真心希望她的女儿能有一个好归宿。谁知半年前,门房清早起来打开门,却看见兰心晕倒在门口,身上褴褛不堪,好像一个人走了很远的路似的。等她醒来才发现,人已经疯了,识不得人,还整日哭着闹着要找她的夫君。

    院长说到这里,已是哽咽难言,手中的木篦都拿不稳了。程雅音和揽月连忙扶着她在一旁坐下,揽月替她打扇,好一会院长才平复下来,继续说道:“如此情状,谁还看不明白,兰心定是遇人不淑,被人骗身骗心又遭厌弃,可怜的孩子,连番重击之下,人就神志不清了。虽然她如今疯癫无状,但我们都不忍她流落在外,就把她留在院里照顾着。今日冲撞了夫人,实在叫我无地自容。”

    “院长哪里的话。”程雅音心中深觉这姑娘可怜,“她也不是有心的,你们收留她乃是善举一桩,我心中只有敬服,哪里会怪罪。”

    这当口,有人敲门,说是东西找到了。

    小木屋被孩子们盘玩了数年,破损得厉害,不仅屋顶檐廊数处缺角,从前活动自如的窗扇和门扉也不知所踪,看起来几乎面目全非了。

    先是院中人冲撞程雅音,后又见当年赠物保管不善,院长送程雅音出门的时候连声道歉,脸上的愧疚挥之不去。

    程雅音本就没报希望,没想到小木屋真的找到了,这是意外之喜,她表示先赠后取本就是无礼之举,谢过院长之后,又留下好些钱财,这才带着揽月离开。

    回去的马车上,揽月看着程雅音膝上破旧的小木屋问:“小姐,这个东西真的能让姑爷恢复神智吗?”

    程雅音的手拨弄着已经无法再转动的小水车,说:“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先不急着回去,找个地方修一修吧。”

    程雅音既知道了这木屋与裴颂声的渊源,不管有没有这桩意外,她都是要将东西原原本本还给他的。可惜木屋破损得太严重,虽找了盛京有名的能工巧匠,但也得耗费几天才能修补好。

    程雅音回到家中,没等她躲裴颂声,裴颂声倒先躲起她来。或许是已经深深沉浸在“奸夫”这个身份中,见了她便不大自然,往日还能自然地过来唤一声“嫂嫂”,现在光天化日之下,连正眼看她都不敢,好像他们真的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

    不过晚上照例还是要翻窗夜探香闺的。

    程雅音觉得这真的很奇怪——他们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丈夫来找妻子,竟然还要趁月黑风高,翻窗进屋。

    她自己也很奇怪,一入了夜便早早打发揽月移星去歇息,自己点一盏灯捧着本书装模作样地看,实则全副心神都用在留意窗外的动静上。

    其实裴颂声如今的状况,近身伺候的人又不是不知道,据实以告就好,她竟真的陪裴颂声玩起了遮遮掩掩的戏码。

    但她与裴颂声这情偷的也不走寻常路。裴颂声夜夜翻窗,行径鬼祟,进了屋之后,做的却是陪她吃糕点、弈棋论诗的正经事。

    程雅音手执棋子,目光却落在对面望着棋盘深思的男人身上,怀疑到底是自己写的有问题,还是裴颂声这个人有问题。

    不过很快她就想明白了,纸面上的文字再详尽,也无法巨细靡遗地写尽一个人所有的言行举止。这几夜与她论诗品文,言出绣口的,都是裴颂声,而非杨之澜。

    这是整件事情里最诡异的一环——程雅音与裴颂声算上从前他在程府求学的时日,相识已逾十年,更遑论她三年前就与他成了亲,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可与这个人如此深入地探讨学问,这还是第一次,还是在他身体里住着一个不存在的人的情况下。

    就这么过了几日,裴颂声的情况仍不见起色,程雅音算算日子,这都要半个月了,不知他什么时候才能好,又让人去修木屋的工匠处催促了几次。

    一日,简烛过来寻程雅音,说大理寺的薛大人上门求见裴颂声。

    其实他已来过好几次,此前简烛一直以大人身体不适为由回绝了人家,但这么频繁地上门,怕不只为探望而来,担心误了正事,大人现在又实在见不得客,只好来请示程雅音。

    他说的薛大人程雅音认识,乃是大理寺的司直,名唤薛郅。

    而她之所以认识这个人,不是因为他一向与裴颂声交好,而是因为他也是曾是父亲的学生。

    说来也巧,薛郅也是淮安人士,不过幼年时便父母双亡,他带着幼妹远赴盛京投奔远亲,哪知几年后远亲也驾鹤西去,临走前拜托在盛京的老友,也就是程雅音的父亲多多照拂这两个孩子。

    既是友人之亲,又是同乡,程宏祎便对薛郅多有关照,怜他求学不易,不仅免他束脩,还时常赠些生活所需,让他兄妹二人在盛京不至于颠沛难安。

    因这一层关系在,程雅音对薛郅比对父亲别的学生要熟识些,她知道他与裴颂声做同窗时便交好,二人相继入仕之后,也常有小聚。

    裴颂声自然是不能去见他,但程雅音担心他几次上门,也许真有要紧事,左想右想,还是自己去见一见吧。

    薛郅候在前厅,生得眉目端正,穿一身简朴的青色长衫,看见下人行礼,回过头见到程雅音时有些惊讶,但还是整冠敛袖,恭敬地揖礼道:“嫂夫人。”

    程雅音还过礼后,解释说:“薛大人,我夫君连日身体不适,大夫说吹不得风,所以只好我代为见客,失礼了。”

    “嫂夫人言重。”薛郅摇摇头,担忧地问,“只是不知裴兄病情如何,怎么这些时日了还不见好?”

    “无妨,大夫说再静养几日便好了。”

    程雅音将人引入座,吩咐下人斟茶,“薛大人几次前来,可是有要事?夫君虽不便见客,但我可代为转告。”

    闻言,薛郅却愣了下,眼中闪过犹豫。

    程雅音想也许是官场上的事,不便为外人道,歉意地说:“是我出言鲁莽,若不方便告知,等过几天夫君身体好些了,我差人去您府上送信。”

    薛郅想了想,道:“罢了,也没什么不能叫嫂夫人知道的。”

    他从袖笼里拿出一本手札,平放在二人之间的几面上,“实不相瞒,这半年来,我与裴兄一直在追查一桩案子,这本手札是我整理的受害者名录,正要交予裴兄过目。”

    “案子?”程雅音没想到有这种事,不禁有些困惑。

    薛郅是大理寺的官员,查案乃他分内之责,但裴颂声官任御史台,掌监察?纠劾之事,查案照理与他无关,薛郅怎会与他联合查案?

    她不解地望向薛郅,却见他紧盯着几案上的手札,神色紧绷,目光凝重如黑云笼罩。她的心也不自觉沉了下来,问道:“什么案子?”

    “失踪案。”薛郅眉头紧锁,语调中似乎压制着什么浓重的情绪,“连续四年,横跨十城,多名女子不见踪影,杳无音信,经我查证,至少有十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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