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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霄月(四)

    唐鸿雪见她神色有异,当即也抓了一把的碎纸片,还没来得及凑到眼前,他手下的羽林军已然炸了锅,纷纷拔刀断喝:“什么人?”

    只见余烟中悄无声息地杀出了一列杀手,打扮竟与昨日那群家伙相仿。这些人混迹在围观的百姓四周,一经出手便犹如在滚烫的油锅中泼了一碗水,百姓哭喊着四散奔逃,踩踏推搡亦是难以避免,场面霎时便乱成了一锅粥。

    “保护百姓。”顾曾当下也顾不得那纸上写的字,看到一个杀手正挥刀砍向一抱着幼童的妇人,搭弓便是一箭,直直洞穿了那杀手的后脑。

    箭尖从杀手的左眼球戳出,停在了那妇人面前一尺之遥,只闻得她凄厉无比的一声哀嚎,竟直接抱着孩子吓昏了过去,余下个连跑都不会的稚童缩在她的臂弯中大哭不止。

    眼见那孩子就要死在乱刀之下,顾曾抽出随身携带的匕首,一个滑铲而来,结果了一个要为兄弟报仇的杀手,后左手一搂,将那稚童抱在了怀里。

    她这人许是天生不招人待见,命中带煞似的,连小孩儿都觉得她不是什么好人,在她怀里又哭又闹又折腾,叫她有心做好人,却惹得一身腥。

    “听话,别喊了!”顾曾吼了一嗓门,那稚童只哭得更凶,还一脚蹬在了她左臂的伤口上。

    听见她不好受地闷哼了一声,那顽童登时志得意满,竟踩得更起劲了,蹭了一脚的血。

    顾曾这辈子第一次抱孩子的经历就这样被搅得不得安生,她深深沉了口气,抬手便是实打实的一巴掌糊在那小孩脸上,另对他呲了呲牙,笑道:“再闹,我一口吃了你。”

    那稚童终于通了灵智,在他这辈子刚开始的时候便学会了人生重要的一课,名为“察言观色”。他生咽下了喉咙边的一声哭闹,再不折腾了。

    顾曾得意一笑,果然这招对所有混蛋玩意儿都管用,甭管他是多大年纪。

    她单手抱着孩子,另一只手亦不敢松懈,游鱼一般在人群中穿梭。许是受伤势所累,许是兵器不顺手,又许是怀中多了个累赘,她总觉今日有些力不从心,竟有好几次险象丛生,不多时已是冷汗连连。

    羽林军训练有素,与杀手战得不可开交,就连唐鸿雪也没闲心再哀恸挚友的离去,终于叫人见识了他千牛备身的本领,一连救下了不少险些成为刀下亡魂的百姓。

    只是羽林军如何神勇也护不住所有,不少人仍惨遭屠戮,尸体横了满地。

    京城有几十年都没出现如此惨剧了。

    唐鸿雪心知肚明,在他手底下捅了这么大的篓子,他这个千牛备身怕是做不成了。他一时有些唏嘘,昨日还震惊于顾曾的心狠手辣,今日便再一次叫他知道了什么叫做穷凶极恶。

    对这帮杀人如麻的恶人来说,谈什么涵养,又谈什么手下留情?

    他此刻和顾曾一样,只要这群人死。

    唐鸿雪身手不凡,既过了自己心里这道坎,登时有如神助,罡气笼罩、金刀开路,不多时已杀出一条道来。他横刀拦住追击的杀手,对几个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跑的百姓喊道:“你们几个快走这边!”

    好在巷道并不宽阔,要拦住几个杀手并不难,众人携力送走了还能动弹的百姓,本以为终于可以喘口气的当口,远处却有一道燃着青烟的箭矢窜天猴似的上了天。

    箭首染红、尾端挂黄,这是十二卫的信烟。

    “唐大哥,”一羽林侍卫惊呼道,“是光福坊!他们也遭事了?那里的弟兄可没几个啊!”

    唐鸿雪看着自己满手鲜血,腹中已是翻江倒海,尚未回过神来,但见长兴、永乐、开化等几个坊的上空也陆续升起了信烟。

    他的脑中有无数惊雷轰鸣,感觉下一瞬便要天塌地陷,即便他想要站起,茫然之下也力不从心了。

    顾曾丢下碍事的孩子,简单包扎了伤口,便招呼着余下的羽林军分别支援各坊,自己则火急火燎地先往最近的长兴坊走去,路过唐鸿雪时说道:“唐大人,你就别跟来了。先安顿好受伤的百姓,为柯原殓尸,还有……”

    她停顿了一瞬,回首看向有些恍惚的唐鸿雪,“陛下不会想听到纸上写的那些荒唐话的,唐大人知道该怎么办吧?”

    唐鸿雪累极,只一声苦笑:“我会叫人全烧了,谁敢私留,一概视为叛贼。”

    顾曾点了点头,不再强求他做别的,也无心去苛责他。

    此人是土生土长的世家公子,人虽有些本事,但给乾安帝干的一向是些传话带人的事,叫他一日之内经历这么多翻天覆地的事,也是怪难为他的。

    “顾将军,”唐鸿雪环顾四周,忽地说道,“你觉得此事……”

    “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顾曾当即打断他,“天大的阳谋阴谋也得等事情了了才有心思去想!”

    战场上瞬息万变,向来是来不及深思熟虑便得做出对策,在顾曾看来,事在人为,若在有事可做时却闲站着干分析,这便和纸上谈兵也没什么分别。

    顾曾马不停蹄地赶到长兴坊,神色登时凝重了三分。

    此处安静得出奇,仿佛刚被洗劫一空似的,然而街上却干干净净,没血没尸首,与安仁坊那边相比简直有天壤之别。

    这里不像遭遇了匪徒,倒像是有什么仙人布了个结界一般,吸走了所有的精气,透不出一点京城热闹的市井繁华来。

    倏地,有一道若有若无的稚嫩童声传来:“……毁五常,坏纪纲,罔顾祖宗成法……大叔,这个字我不认识,我爹还没教我呢。”

    这帮居心叵测的匪徒也不知在谋划些什么,花了大心思天降数道“罪君书”,每一张纸片上的话都够背后之人被乾安帝叛个满门抄斩了。

    顾曾心里一凛,提着刀就朝那声音所在之处走去。

    几条巷衢外,十几个羽林军手持长枪列好了方阵,晶亮的枪尖晃得人眼生疼,正对着一个已被他们逼至墙角的蒙面杀手,却无人再上前一步。

    那杀手展臂横刀,刀锋后跪着一排脸色苍白、手无寸铁的平民。他孤身一人面对羽林军,已断无生还的可能,可这短暂的控制别人生死的权力仍使他失去了神智,眼尾上挑着,喉咙中不时发出歇斯底里的狞笑声。

    他另一只手正放在一个女童的后颈,那女童不过开蒙年纪,人又生得瘦弱,在他手中更像个随时待宰的雏鸟。

    女童倒是泰然自若,放下手中的碎纸片,对那杀手又说了一遍:“大叔,这个字念什么?”

    “混账,闭嘴!”杀手怒喝,“这孩子的爹在哪,还不滚出来?想要我捏死你家宝贝女儿么?”

    鸦雀无声。

    这时,一个小男孩忽然从羽林军身后冲出了两步,哭喊道:“坏人,你快放开我妹妹!小玉,唔——”

    一个满头银丝的老太太赶紧捂住了他的嘴,泣道:“阿文,小玉没事的,没事的啊,听阿婆的话。”

    女童仰头看向杀手:“阿爹说他要做一件大事,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大叔你是喊不来他的。”

    那杀手“嘁”了一声,猛推了那女童一把,将她塞回自己刀下,喊道:“下一个,你来接着读。”

    这次被他点到的是个瘦弱书生,哆嗦着上前,声音抖得如狂风下的一片枯叶:“……黜、黜封驳礼,朝纲沦落;酒色荒唐,帷幄无策;大昭之基,摇摇欲坠,六合之民,涂炭哀号。”

    他读完一张,许是因为识字多,手中又被塞了一张纸片,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边流泪边念道:“今陛下根基混淆,来路莫辨,托名九五,实乃狐假虎威。自登大位以来,昏昧顽冥,弃祖宗社稷之训,倾国帑藏,以奉一人之私欲……”

    杀手踢了他一脚,狞笑:“行了,下一个。”

    接下来的一位是个膀大腰圆的商人,用他浑厚的声音洪钟似的读道:“凡我朝野文武、四海黎庶、边关将卒、义士豪杰,见乾安帝姜弘残政者,当毁其逆旌;闻宸王姜祐珣正德者,当同心卫拥,奉其帝号!若揭旗讨暴,翦除奸佞,则日月复明,天下归安;若苟且偷安,坐视祸乱,则田园赤地、父母流离,悔之何及也!”

    他中气十足,一番话下来如黄钟大吕,煽动性极强,竟真往人心坎里说去了。

    对乾安帝不满者大有其人,自平民百姓至在场的羽林军,有不少活得够久的都不禁心想:“对啊,早听说当年先皇中意的就是前宸王姜冕,也不知当今陛下用了什么法子夺得了皇位,莫非真是名不正言不顺?那这皇位不就该是如今宸王殿下的么?”

    杀手亦甚为满意,鼓掌叫好:“说得不错,赏你再读一遍。”

    利刃架在脖子上,那商人无奈之下只好擦了把汗,朗声道:“凡我朝文武、四海……”

    “一派胡言!”不远处传来一声清亮的暴喝。

    杀手横眉立目,乖张一吼:“什么人?!”

    他尚不及发狂,眼前一簇寒光乍现,下一刻,他的胸口就多了个冒血的洞眼。

    濒死之际,那杀手挥舞着大刀便要一顿乱砍,打算拉几个垫背的,然而刀身刚提了个尖,又是一阵剧痛袭来。

    他转眼一看,发现竟找不到自己握着刀的右手了,只余一个鲜血狂喷的肢体末端兀自无能为力。

    “你……!”杀手只吐出了一个字,喉管便被割断,狰狞中抽动了两下,再没了动静。

    “我,是你祖奶奶。”顾曾拔出匕首,朝他尸身上唾了一口,“敢暗算我,还差得远呢!”

    她知道这安静异常的长兴坊定然有鬼,却依旧循声而来,果然在每一条曲巷中都有人在早早等候她的大驾光临,可惜她对那些人都没什么闲谈的兴趣,只好将他们齐齐送了下去,还能凑几桌陪阎王爷打打牌。

    昨日那个她打不过的家伙没来,这帮家伙下手虽狠,也不过只能给顾曾的腰腹和腿上再新添两道不大不小的口子罢了。

    羽林军向她见礼,后着手安抚众人,将他们遣送回家。顾曾正要去下一个地方探探究竟,冰凉的指尖处忽然传来温热。

    方才那女童攥住她的小指,对她盈盈浅笑:“多谢姐姐。”

    顾曾回了笑,心中一动,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童道:“我叫柯玉,阿娘给我起的!”

    “柯生劲骨,玉蓄温光。”顾曾静静看她许久,叹了口气,“好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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