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颊上的那只小手仍不安分,捏着他的脸轻轻松开,又突然使坏似捏紧,随即便听她带笑的声音:“傅长安,你长的真好看。”
傅长安当场石化。
他一个常年征战的将军,脸上应当只有风霜的痕迹,何来好看之说,
他猛的偏头躲开那只手,慌乱道:“胡闹!”
一抹羞红却不受控制的从耳根蔓延而下,一路渗进衣襟深处,引人无限遐想。
苏云微手中一空,不禁皱起眉来:“怎么这梦里面的傅长安也这么讨人厌呢。”
她的目光却仍紧紧的追着他偏过去的侧脸,似是沉浸在这一刻的美色之中,心中暗自赞叹:“这可真是一个美梦呢!”
傅长安依旧梗着脖子不肯转回来,余光一瞥,眼前的女子却是连眼睛都不眨,始终灼灼的看着他。
莫非······真的这般好看吗?
苏云微正沉浸在这虚假的梦中,唇角的笑意还未来的及漾开。
突然······身下猛的一颠,清晰剧烈的疼痛从两瓣屁股那传来,有些奇怪,她做的这个梦怎么这么真实。
耳边一直传来男人急切关心的声音,苏云微心里咯噔几下……
她试探着询问对面有些紧张的男人:“你····你是人吧?”
傅长安踌躇了一下,慢道:“是····是吧!”
这么回答……应该没有错吧。
苏云微却犹如晴天霹雳,也没寻思她刚刚问了什么,现下,她只知道她居然捏了傅长安的脸,还像个色狼一样一直盯着人家看。
男人的脸都是祸水,她再也不想看见傅长安了。
逃也似的坐回坐榻,紧挨着车壁偏过头去不看他。
在医学院上学那会儿,她也曾暗恋过一个极其帅气的男生,尤其当他站在舞台中央,被聚光灯轻轻笼罩,低头弹着吉他清唱时,那张侧脸几乎惊为天人。她为他痴迷了好长一段时光,直到后来偶然得知,他在私下的生活里什么都玩。那一刻,她的心仿佛跟三观一起,无声地碎在了原地。
直到来到这个世界,遇见傅长安。那颗曾经破碎过的心,又一次悄悄愈合、重新跳动。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果然对好看的人始终无法免疫。如果真没反应,大概也只能说明,对方还不够帅罢了。
“你······”傅长安喉结滚动,久未开口的声音有些嘶哑,险些破音。
路程过半,再不解释,马车便要驶到府邸,虽两个人在一个院内,如今这样的情况,她怕是不愿见自己。
傅长安绞尽脑汁了半天的话,一时堵在嗓子眼,不上不下。
紧挨着车壁的苏云微突然想起来,他们两人似乎是有些不愉快,熟悉的郁气涌来,堵的她又几乎找不到出口。
“傅大人有什么事情?”苏云微语气平淡,全无了方才的灵动。
若是按照苏云微在现代主义社会直接一点的说法,她便真想说一句: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傅长安眼眸微暗,一片漆黑。心中长叹一口气,带兵打仗他倒是擅长,这……哄人的活,他是实在干不来!
“你···想听我的故事吗?”
他在云湘的副将总说小娘子最喜欢的,便是听故事。
“不想。”苏云微果断回答,喜欢讲故事可以去故事会。谁喜欢听他那干巴巴的故事!
傅长安被她斩钉截铁的拒绝噎的喉头一梗,车厢内顿时陷入一种微妙的寂静,只余下车轮碾过青石板上的轱辘声,以及彼此之间几乎可闻的呼吸声。
他看着她几乎要嵌进车壁的背影,纤瘦的肩膀绷的紧紧的,透着十足的疏离,放下那只在他脸上作乱的手,此刻正紧紧的攥着衣袖。
傅长安又轻叹一息,心想:若是哪天遇见自己那个副将,定要上前好好问上一问!
此时,傅长安那双常年握惯刀枪,运筹帷幄的手,此刻竟有些无措的蜷了蜷,在军中面对万千将士且能言善语,眼下面对她,却憋不出一句有用的话。
“此前说的那番话,”他再度开口,有些干涩:“自觉并没有说错。”
苏云微闻言,简直气笑了,猛的转回身,眼底带着讥诮道:“那傅大人这是特意过来跟我强调的吗?”
她心想,好了,这下对帅哥已经彻底祛魅了,长的再好看,说话不中听也是白搭。
师父的死一直是他心头一道永不能愈合的伤疤,尤其凶手还是自己亲手教导过的孩子,这个小姑娘的心肠太软了,她大概不知道边关的孩子能被教成什么样,那些狼崽子道谢时袖子里能藏匕首,大街上太多假扮乞儿的探子,在战场能活下来的人,皆是心肠硬的不能在硬之人。
傅长安被她眼底的神色刺的一怔,却并未移开目光,他看到她气恼之下微微泛红的脸颊,以及那双因为怒意而格外明亮的眼睛。他沉默了片刻,最中缓缓开口,语气慎重:
“我常年身处边关,见惯了阴谋与背叛,死人堆里捡回来养的孩子,会因为敌军的一碗肉饭而倒戈相向,细心教导的孩子总以为他会回头是岸,可惜,他却是韬光养晦,将我身边最亲近之人杀害!大街上乞讨的老人也实为敌军探子。”
“在这世间,到底如何做才是对,如何做才是错。”傅长安摇摇头,困惑道:“我也不知道。”
“只是,能在战场上活下来之人,从不管事情的对与错。”
“那孩子给你跪拜谢恩,乃是他赤诚之心,亦是年少当行之礼。”傅长安专注的看着她,又道:“我十三岁时,便一人独自离家前往西北军营,而他·····也就比我当时小了一点而已。”
苏云微听完他的话,有些发愣,满腔的郁气和准备好的反击突然被堵在了胸口,不上不下。
她看着他,他依旧坐的笔直,符合了一个将军应该有的仪态,但眼神却微微闪避了,不敢与她对视。
苏云微忽然间,就忘了刚才祛魅的想法。
他是一位在古代踏着尸山血海保家卫国的将军,并不是和她一起,生活在文明社会的人类。周遭的坏境,教育,经历,造就他与她泾渭分明的想法和看法!苏云微的思绪陷入沉思:“也许自己想的,还是太简单了些!”
她沉默良久,久到傅长安如坐针毡。
苏云微抿了抿嘴,旋即飞速瞥了他一眼,嗫嚅道:“我····我没想那么多。”
傅长安闻言,心中压着的石头似乎消散了一些,他言:“我并不是天生这样,只是生死之间的抉择做的实在太多。”
苏云微心中微微发紧,看向傅长安的眸中冒出缕缕心酸。
明月说他十三岁就独自离家奔赴战场杀敌了。十三岁啊!……那个时候的自己还依偎在妈妈怀里撒娇呢。真是无法想象,一个孩子该怎么面对堆积如山的尸体。十三岁?他举的起屠刀吗?
反观自己,杀一只鸡都会颤抖个不停。
车轮缓缓停止滚动,最终静止。车夫的声音随即传来:
“大少爷!到了。”
苏云微飘远的思绪骤然回笼。随着傅长安探身而出的背影,急忙跟上。
走出车门,见他早已立在车下,目光径直落在自己身上。他伸出修长的手,静候着回应。
尽管自诩为一名现代女性,这一刻,脸颊却还是微微发热。
将右手轻轻放入他的掌心。温暖而又粗砺。
他随即收拢手指,力道稳妥,即不过分亲密也不显疏离,只稳稳的托住她。
苏云微借力一跃而下,鞋尖刚沾地便迅速收回手指,那踫触残留的余温却挥之不去,缠绕,扰人心绪。
那双冒着粉白的纤手,傅长安再也无法直视……
“……微微?”傅明月站在车板上探头,一见苏云微,笑颜绽开,她跳下马车,径直朝苏云微的方向跑来。
“嘿嘿!”傅明月一把搂住苏云微的手臂,甜笑道:“明日我们再一同坐马车去找明昭!”
说起明昭。苏云微才猛地想起来,药箱子还在马车上,她扯开那只贴近自己的手,抬步便要重新上马车。
傅长安见状忙问:“怎么了!”
苏云微道:“我的药箱子还在车上。”
傅明月轻声开口:“既明日还要去给明昭上药,这物件搁着也无碍。”
苏云微径直上前,语气平静却坚定:“箱子里的东西对我很重要,我需要带在身边。”她伸手扶住车身,正欲借力登上马车,一道黑色身影却倏然自旁掠过,轻盈地跃上车板。
傅长安提着她的药箱探出身来,长腿一迈便落定地面。苏云微下意识伸手要去接,却听他淡然开口:
“此物颇沉,我来便是。”说罢径自转身向府内走去。
苏云微与傅明月紧随其后。傅明月依旧亲昵地挨着她,低声絮语:“我哥瞧着虽冷,心却是细的。”她话音轻柔,带着几分感慨,“我与他虽是亲生的兄妹,相处时日却屈指可数。”
“可他每次归家,总会给我带些从未见过的稀奇玩意儿和点心。”语声微顿,轻轻叹道,“也不知将来会是怎样的姑娘,能入得他的眼……”
傅明月心中暗叹:只怕自己与况野成亲之日,兄长还未寻得合心意之人!
唉……真是任重道远。
改日定要去三清观,为他求一支姻缘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