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谎

    当晚,回到留宿点的沈棣与祁修源,只见到季韵兮昏倒在地,丝萝却不见了踪影。

    弩弓的箭矢深深插入树干,明显经历过一番对峙搏斗。

    叫醒季韵兮,听清来龙去脉,沈棣心急如焚,三人开始漫山遍野地找人。

    沈棣怎么都想不通,对方为何会放弃季韵兮,反而掳走丝萝。

    若是有什么目的,也该是季韵兮更有利用价值,丝萝就是一个普通的闺阁姑娘,相比季韵兮的身份地位,不足道也,来人却一听就知道她姓沈。

    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沈棣越找越焦急,内心的恐惧无以复加。

    他很后悔不该离开她身侧,明明说好了会一直保护她不令她受到伤害,结果转眼间就令她被恶人掳走。

    这片东郊山曾经夺走了他的阿父,如今又要夺走丝萝吗?

    找到沈丝萝,是在第二日的清晨。

    沈棣最先在一处隐蔽的山洞发现了丝萝,那时她还昏睡着,旁边燃着取暖的火堆。

    见到丝萝当时模样的沈棣心肺俱裂。

    所有的衣服胡乱盖在身上,只有一支衣袖套了一半还没来得及穿上,想是刚刚还在此地的贼人听到他的呼喊声匆忙离去,尚来不及善后。

    不知这一晚到底发生了什么,沈棣心里不由自主地往最坏处想,脑中思绪纷乱如麻。

    然而还未等他做出任何决断,丝萝就醒了。

    第一眼见到的,是蹲在身旁满眼焦急的沈棣,丝萝心中那块石头重重落下。

    昨夜与季韵兮一同失去意识,再清醒已是被溪水呛得喘不上气来。

    她惊恐的发现,自己身处一条溪水河中,旁边一直有人掐着她的后脖颈往水中摁,她拼命挣扎却不得救,直到她实在坚持不住了,又会短暂地得到一丝喘息的机会。

    呛水后的剧烈咳嗽,令她根本顾不上观察周边情况。

    被水浸得生疼的眼睛,模糊中只看到对面立着一个高大的人影,被另外两个人挟制着,而身旁钳制自己的人,似乎断断续续说着威胁对方的话。

    丝萝根本来不及深想,又是反反复复地溺水,然后大口地吸气……

    不知多少次濒临死亡的折磨,她感觉身子越来越沉,意识越来越飘忽……在她觉得自己精疲力尽,再坚持不下去的时候,一股大力将她从水中捞出,紧接着,一具温暖的身体紧紧抱着她。

    对方不停替她搓动冻得僵硬冰冷的四肢,耳边是坚定温柔的鼓励,要她一定要活下来。

    这么紧张自己的人只有沈棣了吧,终于安全了吗?

    丝萝放心地晕了过去。

    “你怎么样,身体如何?可有哪里伤着?”沈棣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发问,满目的紧张焦急。

    丝萝动了动想要起身,身上的衣服立马滑落一角,露出肤如凝脂的一段香肩。

    沈棣立马背过身去,不自在道:“你先把衣服穿好。”

    丝萝的衣服都是烘干过的,堪堪盖在身上。

    印象中她半夜冷得发抖,被水泡过的伤口却灼烧地疼痛,浑身冷热交替的难受,模糊中有人解开了她的衣衫,将她搂在怀中取暖,安抚她重新睡去。

    即便和沈棣从小一起长大,回想起夜间二人的相拥,丝萝仍然为当时的羞赧红了脸。

    那种情况下,丝萝理所当然地认为,救了自己又辛苦照顾了自己一夜的人是沈棣,她含羞带怯,因为那个人是沈棣,而心存感激,内心安定。

    以为沈棣也是为昨晚的唐突不好意思,丝萝不敢再麻烦他,自己慢悠悠吃力地穿好衣裳,小声道:“可以了。”

    沈棣早已心急如焚,却不敢表露出来吓到丝萝,按捺着情绪询问昨夜情况,丝萝拧着眉细细回忆,却也没能提供更多的线索。

    意识到丝萝把昨晚那个救她的登徒子误会成了自己,沈棣反而放下心来。

    她信赖自己,所以不会多想情急下的失宜之举,可若是让她知道昨晚另有其人,此事必会成她心头隐痛。

    这里的事永不会有第四人知晓,为保她清誉,沈棣当下决定认下此事。

    丝萝却不知他心中百转千回的考量,突然忆起那人钳着自己逼迫沈棣的情景,忙急声问道:“他们当时逼你什么了?威胁你做什么?你是不是答应他们什么条件了?”

    “没有,我没被他们胁迫,他们抓错人了,所以我才能轻易救你出来。”沈棣极力安抚丝萝,内心却波涛汹涌。

    他已从丝萝的描述中大致理清了真相。

    有一拨人抓了丝萝威胁另一个人,他们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手里的人是沈丝萝,所以不存在抓错人的说法,这也是他们舍季韵兮却抓走丝萝的原因,只有丝萝对他们来说正好有作为筹码的价值。

    可是什么人能因为丝萝被威胁呢?

    她自小在将军府长大,除了自己,几乎没有别的亲近之人,按季韵兮的说法,那帮人是偶然撞见她们的,那就不是蓄谋来抓丝萝。

    这里是苜岐交界,东郊山群,会是谁呢?

    沈棣神色晦暗,盯着丝萝的表情变幻莫测。

    丝萝疑惑问:“阿兄,怎么了?”

    沈棣权衡再三,郑重交代道:“阿萝,等会儿修源和季姑娘过来,问起昨夜的事,你就说被打晕以后什么也不知道,醒来就是今早我在你身边了。”

    丝萝不解,虽疑惑为何要隐瞒,却依旧乖巧地点了点头,她自然是无条件信任沈棣的。

    只是他们二人都未曾想到,如此一个善意的谎言,会成为他们日后分别的催化剂。

    ……

    长乐十八年,沈棣沈丝萝这批同窗从戎机结业,丝萝将自己设计的妆奁赠予沈棣做结业礼,而季韵兮则约定第二日至沈府与她交换赠礼。

    因为隔日,便是沈丝萝的及笄礼。

    女子年过十五,便得举行笄礼,将发辫盘至头顶,用簪子插住,以示成年或身有所属。

    自沈裕走后,戎机的这五年是丝萝最快活的日子。

    她学了许多本领,做出了一点成果,还拥有了三两友人,待及笄礼行完,她便真正成年了,季韵兮再不能嘲笑她是个不懂事的小丫头了。

    她将继续陪伴在沈棣身边,入军营历练也好,去前线打仗也罢,她总归是要一直跟着他的。

    笄礼当日,丝萝满怀欣喜地跪坐于正堂,温沁端坐上席,沈棣为赞礼,主持笄礼仪式。

    右侧三个托盘分别盛放着发笄、发簪、钗冠,正宾由主母选择德才兼具、贤而有礼的女性师长——此人正是季韵兮。

    手捏发带与玉簪,季韵兮为丝萝束发,她年长于丝萝,且在京都声名极佳,是为正宾的不二人选。

    叩谢高堂,及笄礼很快便行完了。

    沈棣似有要事,招呼都没来得及打一声便出了府,丝萝暂也顾不上他,兴奋地拉着季韵兮跑回堂后闺房,取出一只玉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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