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鹂皇城外。
沧鹂大街通往东宫路上。
羽沉太子徐折玉坐在一顶八人抬华贵蟒纹的轿辇里,正倚靠在轿辇内的轿枕上,苦思冥想费心劳神地不断回想,昨晚自己在风华殿遇刺的这出戏,以及他父皇武渊帝徐君检再次严厉叮嘱他的那些话。
还有最后在他就要回返东宫的时候,他父皇却突然改变了主意。
竟要他自己亲自前往玄灵谷,向清墟谷主当面下聘提亲。
择日迎娶挞朵公主过门。
顺便私下里再替他父皇邀请清墟谷主,往华山之巅凌水阁一叙。
届时,永安王江邵斫也将会到场。
“本来还以为再过不久我就要跟雁歌举行大婚,近几日又我那那几个皇弟又正好赶上就藩封王,鸩雪国曲宴城方才平定,尚有许多大事亟须处置商议,再加上我极力争取要重审赜城血案,这诸多事务赶到一块儿,搅在了一起,父皇日理万机,一定会忙得焦头烂额呢。”
徐折玉手里捏着砗磲手链儿,不经意地淡淡笑了一下,“可没想到,父皇倒是廉颇未老能者多劳,竟好像是一点儿也不担心把自己给累着啊?呵,父皇啊!父皇啊!儿臣心里可是十分好奇,一边催促我和玄灵谷少谷主挞朵公主联姻大婚,一边又突然就同意了让其他几位皇子封王就藩,而且您居然还答应了让我主持重审赜城血案。
可父皇您偏又赶在这会儿,把斫叔和清墟谷主约到华山之巅的凌水阁叙旧。父皇这一局到底想摆的是一局什么棋?而我又该如何保全自己,而不至于行差踏错,稍有不慎便满盘皆输呢?”
徐折玉正一心谋划要怎么保全自己,不致被其父皇忌惮,又能掌握全盘。
“父皇您究竟在谋划什么呢?为何我越是琢磨就越是看不透呢?”徐折玉捏着砗磲手链儿的拇指,不由得暗暗攒劲,却格外隐忍克制,在他的脸上和眼神里,似有一朵黑色玫瑰隐隐闪耀,锋芒逼人却又温柔无害,只是他却不知自己再怎么隐忍克制,也逃避不了他心底最深的痛处和软肋。
徐折玉琢磨了半天,正兀自苦恼划策筹谋的时候。
轿辇外,却突然传来几个捣蛋小孩儿,在街摊边追逐打闹的声音。
于是徐折玉小声招呼身边的太监和侍卫到近前,“稍微停一下。”
然后又向在街边打架的那几个小孩儿瞟眼看去。
“抓着他!打他打他,打呀!打他!”
徐折玉听得动静,便掀起了轿帘,似有几分随意地往轿窗外看去。
“给我往死里揍!打他!打死他!”几个小混混儿和他们的“老大”,正逮着一个长得还不错的小男孩儿欺负。那个“老大”站在一边儿啃着一大串儿冰糖葫芦看戏,不停催促他的小弟们狠揍那个小男孩儿。
被这群小混混儿揍的那个小男孩儿,让那几个小混混围在中间,在那个小混混的一顿拳打脚踢下,眼泪哗哗直流,哭得哇哇唧唧的。
好像还真得被揍得很惨的样子……
但围着那个小男孩儿狠揍的那几个小混混儿。
也一直在不停惨叫,甚至叫得比那个小男孩儿还要凄惨……
但他们老大好像还以为,他的这几个小弟弟还真是卖力。
突然!
那个小男孩儿往地上一蹲,直接一个旋风扫腿,在那几个小混混儿的脚底下划了个大圈儿,把那几个小混混儿差点儿都绊倒在地上了。
然而偏偏在这时候,却见那个小男孩儿以腿带身。
竟使出来一招鲤鱼打挺倒转旋踢,在他们就要被绊倒的时候,旋腿一扫竟直接把那几个小混混儿踢飞了出去。
一个个躺地上痛苦哀嚎惨不忍睹。
那个老大见状,转身就想跑。
可偏偏那个小男孩儿几个箭步,就冲到他前头挡住了他。
还把那串儿冰糖葫芦也抢走了。
随后。
便看见那个小男孩儿,把手搭上那个老大的肩膀。
一口咬下一个冰糖葫芦,一脸得意又拽又贱兮兮地嚼着,一边还一脸笑嘻嘻地,跟那个老大在说些什么。
徐折玉看了看躺在地上,那几个倒霉的小混混儿。
不由一笑,便吩咐轿辇继续前行。
谁知轿夫们刚抬起轿辇,往前都还没走多远。
后面却突然传来一声,及笄少女的哭喊呼唤……
“小梳子,救我!”
徐折玉掀起帘子一看,原来方才在那群小混混儿围殴“小梳子”的时候。
那群小混混儿的老大,其实早已经暗中派人。
去把“小梳子”的妹妹抓了过来。
徐折玉看得不禁有些生气,便招呼跟随轿辇的太监过去看一下。
等那个太监带着几个小太监和侍卫,往后面过去了以后。
徐折玉却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忙催促轿辇改道儿。
直奔柳家客栈!
那个老太监带着人帮忙救了“小梳子”这对兄妹以后。
回头一看……
抬轿子的那八个锦衣壮汉,竟然抬起轿子跟挨了一大鞭子的八匹汗血宝马似的。
风风火火,十万火急,调头往另一个方向跑了!
这可把那老太监给吓坏了。
“兰公公,您看这……”
其他几个太监和侍卫愣在原地眼看着,那八个壮汉抬着轿辇远去。
都还没等老太监兰酒翁发话,让去追太子徐折玉的轿辇呢。
这几个太监和侍卫就已经被吓得,两条腿都已经开始不听使唤,一荡一晃地发软打颤了。
兰酒翁瞪了那几个太监和侍卫一眼,佝偻着身子,一跺脚嚷道:“还都愣着干嘛?等着自己和全家九族都被陛下砍头呢吗?我兰酒翁今儿可告诉你们,太子殿下要找不回来,你们以后也都别再想站着吃饭了!”
兰酒翁气得嗓子都要冒烟儿了,眼看太子轿辇越跑越远。
他就更加焦急上火了。
可偏偏就有那不长眼的,竟然还问他……
“兰公公,以前我们几个也不站着吃饭呀!那怎么以后就不能站着吃饭了?”一个侍卫一脸困惑不解向兰酒翁问道。
兰酒翁冲那侍卫翻了个白眼,转头对身边的一个小太监道:“小镯子,你跟他说去。本公公还得赶紧追太子爷去呢!没这闲功夫,跟他们在这儿瞎扯。”
说罢。
兰酒翁果真追了上去。
而且……
还施展的是……轻功!
那几个侍卫看着嗖嗖两下就不见了背影的兰酒翁,转头竟还不忘向那个叫“小镯子”的太监问道:“小镯子,刚才兰公公说要追不回太子爷,以后咱哥儿几个也别再想站着吃饭了,这究竟是什么意思?你跟咱哥儿几个说说呗?”
小镯子憋着笑“哼”了一声,撇嘴一笑就赶忙追兰酒翁去了,“还能有什么意思?不能站着吃,那不就只能躺棺材里吃了呗!呵!还都不懂,还……禁军侍卫呢!!”
那几个禁军侍卫愣头愣脑,互相望着,半晌才反应过来!
“都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追啊!难不成哥儿几个,还真想有朝一日躺棺材里吃饭呀?”
其他几个禁军侍卫一听,赶忙也跟着追了上去。
“噢,对噢!追追追!”
“小镯子,等等哥儿几个!”
……
柳家客栈外。
墨晚竹被挑担小哥金二哥儿,气得拿俩儿铜板抢了客栈里小二的早饭。
气冲冲地端去外面喂狗。
可她端着面汤碗,刚一出门儿就后悔了。
墨晚竹怎么也不会想到,她就只想端碗面去外面喂狗。
可却把真正的“狗”给招来了!
而且还是一群穷凶极恶无恶不作,阎王见了都要惧怕三分的“恶狗”!
“糟了!是枭破镜的人!”
墨晚竹见这群人来者不善,急忙往回跑上楼通知沈雁歌。
“小姐!小姐!快醒醒!咱们遇上大麻烦了!!”
墨晚竹慌里慌张火急火燎地推了沈雁歌一会儿。
可沈雁歌却懒在床上,就裹着被子翻了个身。
还嘟嘟囔囔了半天,不管墨晚竹怎么说,反正就是不肯起来。
墨晚竹心里无奈,不由暗自叹息。
“唉!真是”
可接下来。
她却还是不得不继续想法子。
她究竟要怎么才能赶紧把她家这位天塌了都不管,却只管赖床酣睡的无敌大小姐,不管使用什么招数,只要谁能赶紧把她家这位裹被子装死相的“活祖宗”折腾起来,她就是跪下来把他当活佛活菩萨拜都行!
“唉!我该怎么办啊!外面都急得着火上房火烧眉毛了。我家这位‘小祖宗’倒睡得比谁都踏实舒坦!天呐!我墨晚竹怎么就这么命苦啊!不然我也干脆躺下,跟小姐一块儿继续睡好了!再不然,把我包裹里私藏的零食小甜饼,都丢给外面那些当朝朝廷的狗腿子。”
墨晚竹一扭头吐了口唾沫,“唾!呸!什么狗腿子,简直就是一群野狗恶狗疯狗!我才不……”
墨晚竹一恼火,本想再把外面那些枭破镜的人痛骂一顿解解气。
可却一转眼就又泄气了!
“不行!那要是他们真得闯进来了,那该怎么办?”
墨晚竹一着急,又赶紧推裹她家小姐,一边又嘤嘤催促起来,“小姐!小姐!你快醒醒啊!你再不醒,那群朝廷豢养的恶犬都要上楼来了。小姐,小姐,竹儿求求你了,你就赶紧起来吧!”
“烦!睡个觉都不让人安生!什么恶犬野狗子的,本姑娘会怕他们吗?赶紧一边儿去,别打扰本小姐睡觉!”沈雁歌被墨晚竹吵得不耐烦了,直接又把被子从墨晚竹抢了过去,蒙着头往里一裹一滚,竟然跟活祖…祖宗一样又呼呼大睡起来。
“唉!怎么办!小姐裹被子,我裹小姐。小姐还裹被子,我又去裹小姐……
但小姐她现在又往里裹被子。
可我却不敢再去裹小姐了。”
此时。
枭破镜的人已到了楼下。
甚至都能清楚听到,他们上楼梯的脚步声了。
“有人举报你们勾结朝廷叛逆江湖乱党,本差和我的这帮兄弟们奉命破镜枭王之命,特来缉拿,谁要敢顽抗阻拦。破镜枭王有令,无论是谁,一律格杀勿论!”
墨晚竹听见楼下动静,不由得更加焦急如焚了。
“怎么办!怎么办!!”
……
可突然……
墨晚竹想起方才沈雁歌无意间说出的那些梦话。
不禁灵机一动……
“诶!嘿嘿!有了!”
然后墨晚竹就贼头贼脑地,凑到沈雁歌捂着被子的耳朵旁边,小声道……
“小姐!小嵉子来了!”
沈雁歌一听……
果然!
“啊?小嵉子来了?哪儿?他在哪儿?”
沈雁歌果然上当了!